也没有再描眉化妆,因为哭过,眼睛和脸颊都有些紧绷感,于是重又涂了些润肤品,而后将礼冠戴上。
蒋妈妈梳的发式,刚好稳住了礼冠,金色流苏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面颊,微微一动,流苏便四乱晃动,如星,如绦,如华光四溢,间或几根打在脸上,微微的凉……
“看看!”蒋妈妈将她转过来,喜上眉梢,“真真美!我们小荷这是天仙下凡!”
忽的,不知何处,飞来一阵悠扬而轻快的笛声,将这小镇清晨的寂静划开,笛声清越而欢快,听着,应是那首《幸福万年长》,这曲子,倒是十分应景。
窗外,喧哗声渐起,不知是否是这笛声,惊醒了整个小镇……
小鱼脸色一喜,“是不是萧哥哥来了?”
她立时扑到窗前,推开窗格往外看,一看之下,大声惊呼,“来了来了!真的来了!这是……哇……萧哥哥这是干什么呀!太帅了!太美了啊!”
“啊?”来了吗?叶清禾一时失态,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
小鱼赶紧跑回来,把她推到窗前看,“姐姐你看!好壮观啊!”
叶清禾心口一热,差点又哭了出来……
透过遮面的金流苏,只看见一支船队,划开清晨的水面,由远驶近,朝着她们的方向而来。
这是把小镇的乌篷船都请来了吗?每一艘船都扎了大红的绸缎,船上鲜花成簇,更堆满各式礼篮礼包。
船上的人不断朝着岸边扔礼篮,不认识的游客接到礼篮后个个欢喜雀跃的,而那些扔礼篮的人是谁?那些熟悉的身影是谁?她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呢……
而他,站在最前面那艘船头,穿着视频里那套红袍,意气风发,不断朝着两岸的人作揖……
吹笛子的人……是辰安啊!就跟在他身后,将一首《幸福万年长》吹得人心随着化掉了……
笛声悠扬,将船上的鼓声也带了起来,一时,整条河都被掀起来了,沿岸各家店铺均开了窗,应景地鼓掌欢呼,有条件的店铺,还有人从窗里伸出红绸来,随着音乐帮着挥舞,更了不得的是岸边的游客,一边看热闹,一边跟着笛声唱起了歌,整个小镇的清晨,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
船队驶到了码头,眼看着他们就要上来了,叶清禾才慌慌张张地拉住蒋妈妈问,“干妈,来了,来了,怎么办?”
蒋妈妈笑道,“傻孩子,来了就来了呗,准备做你的新娘啊!我先出去看看!小鱼你在这做好准备,一会儿推姐姐出去,电脑里也是你扶姐姐衣冠的!”
“嗯!”小鱼答应着,紧张地握住了轮椅的把手,低头问叶清禾,“姐姐,电视里演结婚都还要考新郎官的,我们要不要啊?”
“啊?有吗?我不知道啊……”叶清禾此刻紧张兮兮的,哪里还能思考问题?
蒋妈妈出了房间,门口便传来敲门声,她寻思着,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赶紧打开门一看,门口站着的,却不是萧伊庭,而是两位老人,一男一女,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两个年轻人。
“您好,蒋妈妈是吗?敝姓江,这位是我老伴,是清禾外婆的亲妹妹,今儿清禾大喜,伊庭这孩子也不早点告诉我们,还好赶上了,我们作为娘家人,也来给清禾凑凑喜!”
蒋妈妈并不认识他们,回头叫叶清禾。
小鱼推着叶清禾一出来,于小就哭着扑了过来,“清禾!我可怜的清禾!可把姨婆伤心死了……”
叶清禾心中也是悲戚万分,全世界的人,都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姨婆……”她泪眼模糊,拥抱着于小。
江老赶紧走了过来,扶起于小,“老伴啊!许许多多的话,我们都留着以后再说,清禾还好好的,有的是时间说话,现在可别把清禾一身衣服给埋汰了,也别耽搁了吉时,伊庭马上要来了呢!”
“是!是!我真是老糊涂了!”于小擦着眼泪,马上站好了。
跟着他们来的,还有江之永和他的妻子张萌。
江之永往前走了一步,眼中百感交集,可也止在了那一步,微笑,“妹妹,恭喜了!”
“谢谢……”叶清禾在流苏的微微金光里远望他,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孩,脸上已有岁月刻下的成熟印记。
张萌也上前一步,站在江之永身侧,递上她的礼物,“妹妹,恭喜你。”
“谢谢嫂子。”她接了礼物,似乎,有些话要说,可是,却什么也不必说了……
她微微一笑,她也回之以微笑,所有的往事,青春的颜色,都在这个笑容里沉淀……
门外响起了喧哗声,是他来了……
“姐姐!”小鱼紧张地唤她。
蒋妈妈要去开门,她深吸一口气,“等等!”
蒋妈妈的手停住,回头看她,却见她把手搭在了小鱼手上,双脚着地,缓缓地,撑着小鱼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她却小心翼翼站稳了,抬头,微笑,金流苏摇曳出夺目的光华,“让我……站着迎接他……”
而后,向江老伸出一只手来,“姨公。”
江老顿时明白,女儿出嫁,当是要父亲将女儿亲自交给女婿的,可这孩子无父亲,他也就是娘家唯一的男性长辈了……
“嗳!”他应了,上前伸出胳膊。
叶清禾则挽了他的手,轻声道,“干妈,开门吧……”
店门打开,她眼花缭乱,只见一团团艳丽的红色涌了进来,却在门口处全都停步,她和他,搁了不过数步远的距离,相望。
她真的太美……
他在她对面望着。这套衣服穿在她身上,不大不小,正好合适,真是除了她,再无人能穿……
金色流苏的掩映下,看不透她的容颜,然而,却因流苏的摇曳,她的黑眸愈加闪亮,若星,若钻,若琉璃,流光溢彩,霓焕美伦。雪白的脸颊,淡红的唇色,纤尘不染,唯一为之着妆的,只有那流苏的华彩,添光增色,镀金染泽……
他的身后,苏苏、乔思,一进门的瞬间就泪流满面了,若不是有王哲和付真言分别拉着,她们早已冲了上来,将她抱个满怀……
他没有想到,她会站着迎接他的到来。
此情此景,他已憧憬了千万次,而这一次,终于梦想成真,他却不敢相信了,唯恐,这又是自己的一场梦,只要一眨眼,梦便醒来,而她,也消失不见……
“妹妹……”他轻唤她的名字。
“额……”众目睽睽,作为新妇,终是有些害羞,加之之前一直紧张得不知所措,此刻,她也不知是该答应还是不答应,一时愣在了原地。
她不应,他却是急了,眼睛也不敢眨,盯着她,小心翼翼地喊,“妹妹?老婆?宝宝?”
他觉得自己快哭了,难道这么久以来,他寻到她,他和她重逢,真的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梦吗?
叶清禾更加窘迫了,宝宝这个称呼,怎么可以在大家伙儿的面前叫出来?
“宝宝,你答应我一声啊!”他急得喊,末了,顺手抓住身后不知道谁的手,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叶清禾,对那人说,“你掐我一下!用力掐我一下!”
被他抓住的,是辰安的手。
辰安疼得只皱眉,“你别掐了!痛!痛死我啊!你不是在做梦!清禾,你就赶紧答应他一声吧,我这手快废了!”
!
她终于笑了……
礼冠上的金流苏也随着她的笑轻轻的颤,流光四溢开来,而她,却没有在这流光之中消失……
他大喜,等不及江老牵着她走到面前,疾步走了上去,喜道,“宝宝……”
“额……”她嗔他一眼,可不可以不要在人前这么叫?
他见流苏后她的脸上飞了霞,眉眼之间娇羞婉转,心中一荡,更忘了形,笑道,“害什么羞?露露还叫辰安宝宝呢!”
“额……”左辰安无语,今儿老二结婚,可他为什么总是躺枪啊?胳膊上一疼,又被人给掐住了,这一回,却是露露,正一脸娇嗔地瞪着自己,他只好笑笑,这昵称外泄,也不怪他啊……
人已到了跟前,江老将叶清禾的手交到萧伊庭手里,“伊庭,我今天站在这个位置实在是有愧的,清禾这么优秀的女孩儿,我在她的成长之路上一点功劳也没有,可是,我还是希望,而且我也相信,你能好好照顾她,从今往后,可别再让她受丁点苦了……”
萧伊庭郑重地握着叶清禾的手,郑重地承诺,“姨公,我会的!”
而后,叶清禾便感到身体一轻,腾空而起,已落入他怀中。
“走咯!兄弟姐妹们!新娘到手了!”他兴奋地大喊着,抱着她出门。
“清禾!”门口的一群人,已经忍不住叫她的名字了,每一个人都激动万分。
叶清禾逐一看着这些人熟悉的脸,在萧伊庭怀中朝他们伸出手去:苏苏,乔思,小叔叔,辰安,辰安的露露,王哲,付真言,宁大哥……
忍不住地和苏苏乔思紧紧拥抱在一起,这一次的重逢,真是恍若隔世了啊……
其他人,纵然是男生,也在这跨越生死之间的拥抱里红了眼眶。
“好了,不哭了!别耽误了时辰,快走吧!我们多的是时间聚!清禾,你太会找地方了,这地方我也喜欢,我打算长住一阵!你可要欢迎我!”苏苏从姐妹的怀抱中挣出来。
大家让开一条路,萧伊庭抱着新娘意气风发昂首阔步地出了门,直奔码头而去,经过吴潮客栈时,当然没忘记得瑟了一下……
登船,起航,辰安的笛声再次悠扬,船儿在水面划开层层波浪,向着不知名的地方驶去。
两岸的游客驻足而立,不断有闪光灯闪烁,也不断有人跟着笛声唱歌。
她真不知他要将她带去哪里,可是,她没有问,也没有必要问,就如他每每将她负于背上之时,她从不曾当心过,他会将她背去何方,他之所往,她之所向,仅此而已……
船队在小桥流水间穿梭,来到另一个码头,他背着她上岸。
穿行在游客熙攘的街道里,辰安提议,“新郎自己唱歌!我腮帮子都吹痛了!”
这个提议得到大家的附议,纷纷叫好,并且一致要求要点歌,于是从《婚礼进行曲》开始点起,萧伊庭从《两只老虎》唱到《小二郎》,再唱《今天我要嫁给你了》,惹得大家大笑。
左辰安问他,“到底谁嫁谁?”
他郑重其事地回答,“我嫁给妹妹!”
好吧,臭不要脸的人一点也没有笑点了……
最后,他们允许萧伊庭自己选一首,唱给新娘听。
他背着叶清禾,轻唱:下一站你要去哪里,能否再让我还能陪着你,再扶你走过这片漫长的夜,你累了我还背你,下一站你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