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飞刀,使得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而石室另一头几个满身灰尘的人,从通道内踏出来时,赵无量终于白眼一翻栽倒在了地上,同时一股尿骚味飘入了陆展博的鼻子里。
混江湖的老手,素来心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是以邱震冲着书生打扮的陆展博拱了拱手,说道:“兄弟有些眼熟,敢问混哪条道的啊?”
见陆展博仍呆立在那不作声,邱震皱了皱眉,也不急于问话,而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着身旁的师弟说道:“玉生,你这新配置的火药还真厉害,以往那断龙石只能巧取,现在打个眼塞入火药,一下子就炸得稀巴烂了。”
韩玉生笑了笑,回答道:“若非早先便用洛阳铲探过墓穴的大小规模,进入内部又仔细琢磨了牢固程度,否则我还真不敢拿出来用,别一不小心便把咱们自个给活埋了。”
“这倒也是,日后凡用及此物,必须慎之又慎。”邱震点了点头,赞同道。
“咱们先在这透会气,等师傅与五师弟那边解读了壁画的内容再回去。”韩玉生瞧向陆展博,继续说道:“还有,这两位小兄弟的身份也必须查明。”
邱震迈着八字步,走到哆哆嗦嗦的陆展博身旁,踢了踢地上死鱼一般的赵无量,随后盯着陆展博疑惑地说道:“我们二人一定见过,这点我邱震绝不会走眼。”
“这个……我们今日黄昏在官道上碰过面。”陆展博低声答道。
邱震眼珠子一转,也是想起了二人,又继续问道:“原来如此,那小兄弟从何而来,又是去往何地?”
“我们只是寻常书生,是去上海县求学的,我的包裹都在井口旁,里面有路引等文书和银两,希望各位大哥高抬贵手,放我二人离开。”
陆展博虽然不知道这帮送葬队伍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井底,似乎还在那神秘的通道深处有所动作,但这一切跟他无关,他现在只想安然无恙地离开此地。
韩玉生看到邱震犹豫不决的表情,顿时笑着说道:“三师兄,这位小兄弟的话倒不似作伪,咱们没有必要害他性命,反正事成之后便撤了,不过现在可不能轻易地放了他们,免得徒添事端,而且咱们折损了两位师弟,恰好用他们来凑人数。”
邱震闻言有些诧异,待瞧见了韩玉生眸中闪烁的冷意,顿时明白了他的真正用意,急忙赞同道:“小兄弟,只要你安分守己,等到咱们事毕撤离之时,必会放你们远去。”
“没问题,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不会轻举妄动!”陆展博闻言立即点头答应。
休息了好一阵,这帮来历不明的家伙虽然保证不动陆展博与醒来的赵无量,但押着他们一同跨过了那两具尸骸,朝着漆黑阴森的通道深处走去。
通道内的地势一直是略微往下倾斜,除了借助灯火都显得有些昏暗外,并无任何异常,而通道的尽头便是邱震提及的断龙石。
断龙石乃是陵寝、墓穴之护壁,墓主一旦安葬妥当,既会有人放下断龙石,此石重达千斤,一旦落下,墓门既闭,自此阴阳两隔。
若要从墓门处进入墓穴,只得一点点凿开断龙石,可观眼前碎石满地、一片狼藉的情形,显然并非采用开凿之法,而是使用了一种火药,且威力远超陆展博心中对于此物的印象。
钻过了爆破后的孔洞,进入墓**部,陆展博终于明白自己是遇见盗墓贼了,不过盗墓贼至少比土匪强盗讲道义吧,应该不会难为自己,只是要小心别在墓穴中意外丧命。
墓门后的过道两侧,借着灯火可以瞧见一幅幅壁画与文字,只是那些文字绝对不是本朝文字,反正陆展博一个都看不懂,不过那些壁画倒是极其写实,才看了开头的几幅,大致便能明白此乃一人奉命出海的故事。
邱震向墓**的几人介绍了陆展博与赵无量的来历,其中为首的徐眀渊并未说话,只是默然点了点头,随后便指着壁画说道:“我等为了寻找卢生墓费尽千辛万苦,不过现在看到壁画所记载之事,一切总算没有白费。”
“师傅,您就别卖关子了,快些讲讲,壁画上的文字到底说了些什么!”邱震急忙说道。
“自徐福东渡寻找长生不老药失踪后,秦始皇又召集了一批包括卢生在内的方士,其中卢生两次重新出海,墓中的壁画讲述的便是他第二次出海的故事。”
******************
1
清晨时分,难以忍受船上颠簸的我,又一次早早醒来,摸索到了甲板之上,陪同着守夜的船夫们一起看那海雾翻腾。
航行已经将近一个月,东方依旧是一片汪洋,我不禁再次怀疑那人所说的话是否属实,若是假的也就罢了,若是真的,那蓬莱又在何方?而徐福又是否会心甘情愿地交出神物?
“卢先生,快看!”
正当我闭眼揉着微肿的双眼时,身旁的一名船夫突然带着欣喜之情喊了一声,我赶忙睁开眼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前方海雾骤然消散,而澎拜的海浪中开始出现一片墨色的礁石。
虽然船只航行得极慢,但在我观察了盏茶的功夫后,已经完全可以确定东面出现了海岸,这难道就是徐福避险之地么?
“卢先生,前方可是到了蓬莱?”
正当我胸中无限激情难以抑制时,船舱中的金将军也闻讯赶了过来,此人乃是陛下亲信,若是东渡之行有所斩获,他的前途必然一片光明,若是不幸无果而终,陛下的雷霆之怒也不会牵连到他,所以脸上也并未有何波动。
“应该是了,还望将军先备好小船,待我整理衣冠后,便要前往蓬莱仙岛之上。”
2
海岸随着迷雾翻腾,又变得若隐若现,再加上蓬莱之名的诡谲,金将军是不会与我一齐登岸的,只是派了几队士卒与船夫,随我一同分乘几艘小船驶向海岸。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没料到望海也是如此,明明海岸似乎近在咫尺,船夫与士卒们依旧划了很长时间的船桨,才使得船头触碰到了海滩。
看到他们面面相觑的迟疑表情,我微微一笑,第一个站在船头跳下了海岸,可望见距离海岸不远处竖立着的高大木桩时,我陡然大吃一惊,因为根据那人所述,这便是徐福登陆之地,难道这仅仅是巧合,还是一切冥冥中早有安排?
下了船的士卒与船夫们全都看到了那根诡异的巨大人形木桩,顿时跪倒在地上祈祷,我虽专司神鬼之事,此时心中难免也有些不安,可按照那人所言,则蓬莱位于海底,只会偶尔显露,此地不过就是他们脱困后,寻觅的一处用来避难的庞大岛屿。
我硬着头皮装模作样地施展了一遍法术,终于安抚住了他们内心的惶恐,然后便整理了行囊,继续朝着内陆进发。
3
前方出现了一处绵延的村寨,而对方的衣着果然与我等相仿,此时,士卒与船夫们畏惧地再也不肯向前,生怕那些人便是传说中的仙人,不过这也恰好方便我行事。
于是我离队而出,只身前往了那处村落,而村口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喝退了众人后,便坐在老树下闭目养神,似乎是在静候着我的到来。
等我走至其跟前时,老者睁开眼示意我坐下,并为我倒了一盏清茶,我哪里还坐得住,当即问道:“老翁,不知此地可有一位徐福徐先生?”
老者闻言一笑,竟然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便是。”
可徐福绝非如此苍老面目,我还未来得及说话,对方却抢先说道:“既然你能寻至此地,我相信那些逃回秦土之人应该是成功了,那他们可有告诉你,我真的找到了蓬莱,但绝非现在所处之地。”
我冲着徐福点了点头,确实,在陛下那我谎称神仙托梦,这才有了此次东渡之行,可究其根本,是我听闻并寻访到了自海上归来的徐福侍从们。
据他们所述,徐福带他们找到了从海中升起的蓬莱仙岛,可在仙岛一座古墓内遭遇了灾难,被迫撤离到了一处寻常的岛屿,并安顿了下来。
我不清楚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凶险,但他们说徐福从蓬莱拿走了两件神物,其中一件庇护他们逃出了惊天骇浪,而另一件震慑住了避难岛屿上的野蛮人。
我心知蓬莱可遇不可求,但徐福却是可以寻访到的,既然他不愿意回到秦土,那么那两件神物对于他的作用便不是那么大了,或许我能够说服他把神物交给我。
“那蓬莱仙岛现在还能找到么?”
不过,我还是先试着问了一句,毕竟徐福探索蓬莱带的是三千童男童女,而我带的是三千精兵,或许那蓬莱上的危险,我能够安然度过。
徐福摇了摇头,说道:“我奉劝你不要妄想了,自从离开仙岛后,我便开始急速衰老,恐怕将不久于人世,即便你能找到,也会是与我一样的下场,而你此行的目的我也知晓。”
说完,徐福从怀中抽出了一本书,放在了我的身前。
书册看上去朴实无奇,甚至都称不上书,因为仅有薄薄的几张,我顿时有些怀疑徐福不肯拿出真正的神物,可当我的手指触碰到书册时,突然封面上黑雾缭绕,出现了三个我能看懂的文字。
“录图书!”
“蓬莱仙岛上有一仙墓,名曰‘神女墓’,此书便是得自此墓,由金页三张、银符九道合成,金页可预知吉凶祸福,银符蕴含神通威力,只是凡入神女墓者必遭诅咒,我用了五道银符才堪堪化解,不过即便如此,寿命也所剩无几了,而其余四道银符我用来降服此岛上的野蛮人,所以现在此书只剩三张金页。”
随后,徐福又挪开了自己的石凳,从下方的泥土中刨出了一件青铜小鼎,继续说道:“此乃乾坤鼎,也是出自神女墓,只需在鼎内倒入海水,便有镇海之效,可保你归途平安,这些便是我对陛下的交代,算是不辱使命吧。”
我原以为即便见到徐福,也需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迫使他交出神物,甚至不惜动用武力,可怎么也没料到一切竟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