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看着她掉眼泪,十分心疼,安慰了她半天之后,总算见晴了一些。
陈越拿着一个小镜子逗她:“你看,明早我们不用做早餐了,有现成的馒头吃。”
多多看着镜子里哭得有些浮肿的脸,不好意思地破涕为笑。
她一边用陈越递来的一条热毛巾擦眼泪,一边困惑道:“我为什么老是闯祸呢?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适合这一行。”
多多甚至有点儿自我怀疑:“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当上编辑的。”
陈越也不急着劝,倒跟着说道:“说的也是呀,你在摩那是不是有什么后台呀?”
多多也不擦脸了,拿着毛巾的手停了下来,瞪他一眼,再叹一口气,想入非非地说:“如果有就好了,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偷U盘的坏蛋找出来,让他无处遁形!”
自从在杨欣座位上找不到U盘之后,事情马上惊动了美术总监。美术总监让旁边的人仔细回想一下当时谁到过杨欣的座位。旁边的人哪里想得起来,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说那个,最后告饶道:“总监,每天过来过去的人那么多,除了我们自己部门的人外,编辑部几乎每个人都要下来和我们沟通选题,说起来,每个人都有嫌疑啊!”
大家想想也是,都说这事只能成为无根奇案了。
陈越听多多用“坏蛋”这两个字,对她说道:“职场上哪有‘好人’和‘坏蛋’呢,有的就只是利益冲突,你呀,就是太单纯了。”
他看了看多多通红的眼睛,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多多,干脆我们结婚算了。生一大群孩子,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傻乎乎的,既天真又没心机的样子。”
多多哭笑不得:“你才傻乎乎呢。再说了,就算我们结婚,我也要继续工作呀。总不能做全职主妇吧?”
她说:“我以前在《Q》的时候,主编说过了,哪里都是江湖,不如挑一片最美丽的江湖生存。”
第二天,在拍摄地点见面的时候,黎智的状态跟上次很相似,仍旧是一脸甜蜜的幸福,想来是刚刚回国的缘故,婚戒也依然大大方方地戴在手上,还没有脱掉。
倒是经纪人因为这次的网络事件,不免很有些草木皆兵,这会儿看黎智还在化妆,便满面严肃,说服她摘下戒指。
黎智有些不乐意:“一定要这样吗?我结婚可都已经是事实了。一隐瞒就得隐瞒到底,到时候两个人连同进同出的自由都没有!”
经纪人苦口婆心地说:“这可是形象定位问题,艺人得跟着宣传策略走,这是规定。你现在是红透半边天的偶像派,可千万得保住这块招牌。”
黎智找着借口:“脱脱戴戴多麻烦,到时候PS掉不就可以了?”
经纪人提起这个便有些愤怒,说道:“PS?这次风波带来的威胁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估计你得有1/3以上的粉丝损失掉!现在可是我们力挽狂澜的时候,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说完,他也不管一旁郝多多在场,直接很不客气地数落:“现在的媒体这么不负责,谁敢再把名声赌在他们手里。只好我们自己加N倍的小心了。过几天你得开始出席公众场合,戒指是绝对也不可以再戴下去的……”
黎智没什么话好说了,却又不太甘心,只好磨蹭着做最后挣扎,耍赖道:“拍摄还没开始呢,开拍的时候再脱就是了。”
这时候经纪人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走到了一边。一边还很不放心地交代黎智道:“开拍的时候可一定要把戒指脱掉啊……”
黎智看着站在一旁、面色尴尬的郝多多,苦笑着说道:“这就是当明星的‘好处’——连个最基本的自由也没有。拍拖的时候说是‘好朋友’;结了婚申明是单身,估计到时候有了孩子还得说是外面收养回来的呢!”
黎智一边说,一边咬牙切齿地赌咒发誓,说下辈子绝对不当艺人,最好去换成粉丝,然后天天点评自己的偶像,给他们的私生活来个想象排行榜。
而郝多多听闻经纪人的话,对自己的过失感到很惭愧。她向黎智道歉,说是因为自己保管不善,所以才会导致照片遗失的。多多又难过又勇敢地说:“我对这件事情负有全部责任,跟公司的管理和同行的责任心都没有关系的。”她说虽然不知道公司会如何惩罚自己,但她还是为给黎智带来的伤害表示内疚。
黎智自从上次多多猜出“Kutchinsky”这么高难度的问题后,便对她有些刮目相看。对于这次意外,她心里倒没有抱怨,只是摇摇头想安慰多多,却又找不到更适合的话题来,场面一时陷入尴尬。
半晌,多多诚恳地看着黎智说:“可是,我觉得你戴着戒指的笑容真美。其实我猜想,大家都跟我一样,会很希望看到你幸福的。”
黎智听完最后一句话,心里蓦地一动,陷入了沉思。她对于隐瞒婚恋的事情本来就不赞成,生活上带来种种不便不说;对于将来要睁大眼睛对公众撒谎,娇滴滴地申明自己尚且单身的事,黎智想想就头疼。
因此依黎智的想法,索性大大方方承认结婚的事情就是。可是同时她也知道,形象策略这件事不由自己做主,后面跟着一大队人马,如果错了,伤害的就不是自己,而是整个团队的利益。
黎智想,况且郝多多的说法,代表的只是个人立场。如果贸然把戒指公布出去,风险性还是挺大的。
左思右想,最后黎智叹了口气,左手伸到右手无名指上,把戒指摘了下来。正好打完电话的经纪人在这个时候匆匆忙忙走了进来,黎智自嘲地想:这回他可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没想到,经纪人这回一边走,一边满脸喜色地告诉黎智说:“意外收获呀,意外收获!”
原来刚才的电话是公司那边打过来的,说是网上照片泄露出去后,打来找黎智的电话都快把公司的电话系统给忙崩溃了。几百个电话,居然统统全是祝福的,还把她和刘德华拿来作比较,说她诚实坦率,尊重粉丝的知情权。
经纪人说:“我刚才已经用手机上网看过了,你的人气度排行直升前三,还有人因此成立了一个‘真话团’,鼓励说真话的明星。”
经纪人笑得合不拢嘴,又扭过头跟多多道谢说:“这就叫塞翁失马啊,还是媒体力量大!”看表情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半小时前的一通数落。
大家自然是喜出望外,黎智当即把戒指戴了回去,摄影师的相机“咔嚓咔嚓”响得欢快。
经过这么一番360度的大转盘,黎智的经纪人是乐得合不拢嘴,当然不再要求摩那在各本杂志上登什么声明了。不仅如此,据说他们自己的新闻发布会也改了内容,由原来义愤填膺的“澄清真相”,彻底变成了“分享幸福”。个中真假不提,黎智的名声因为这番折腾,又提升了不少。
七月刊的杂志也正常出刊了。这期杂志因为有人气明星黎智闪亮戒指登场的选题,而卖得接近脱销。目录页当然也不再登有所谓的“认错声明”。
整个事情发展到现在,总算是告一段落了。社里也终于腾出时间,准备处理当事人的过失。社长助理跟Eric的关系要好,把郝多多可能被开掉的消息偷偷透露了出来。
Eric马上告诉了多多,说道:“虽然不完全确定,但你要先做好心理准备。”
多多苦笑着说:“犯了这么多的错,这种惩罚也算正常。”
Eric本想安慰她几句什么,张了张嘴,又觉得说什么都没有用,只好充满同情地看着她。
多多知道Eric的善意,她抬起眼睛,冲Eric笑了一笑:“我真没事的,你放心吧。”
回到家里,陈越也关切地问起事情结局来。
多多把白天从Eric那里听到的消息大概说了一遍,跟陈越说道:“虽然知道难逃此劫,可这几天来一直都忍不住在心里暗怀希望,会出现奇迹。就像童话里的阿拉丁神灯一样,突然就有人帮你实现愿望了。”
陈越认真地看着多多:“多多,你真的这么喜欢这份工作吗?”
多多想了想:“我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做杂志呀,你知道的。现在虽然觉得很多地方和当初想象的不一样,可还是很喜欢它。”
陈越把多多揽进怀里,揉了揉她的脑袋:“事情不是过两天才会得出结论吗?你现在别着急。说不定就会像你说的一样,突然有盏神灯出现,事情就柳暗花明了。”
多多知道陈越是安慰自己,她也不希望自己的情绪影响陈越,反过来配合道:“要真是那样就好了。到时候我会帮你许个愿——对了,说说,你想要什么呢?”
陈越看多多强颜欢笑的样子,有些心疼:“我什么都不要,要你就好了。”
他哄多多:“快睡吧,面包会有的,神灯也会有的。”
过了两天,社里的处罚通知下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陈越的祈祷起了作用,反正这件事的结局出人意外得很,摩那只是给了多多一个警告处分,算是杀鸡吓猴。比起开除,是轻得不能再轻的处罚了。
多多很意外,当然更多的是高兴。她迫不及待地和陈越分享这个消息,说:“你说奇怪不奇怪,我们同事都说我运气好,要换成别人,发生这样的事,早就格杀勿论了。”
她猜测着各种背后的可能性,一会儿怀疑是阮微保了自己,一会儿又分析是黎智那边出面说了好话,想了半天,都觉得不靠谱,很有点儿苦恼。
陈越哄她道:“说不定是摩那看到我们家多多太优秀,舍不得放掉这么好的人才了呗。”
陈越本是玩笑,多多马上借梯爬楼:“说了半天,这个答案最靠谱了——要得!”
陈越也笑了,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本来嘛,我们多多就是优秀啊,至少在我眼里是最棒的。”
他由衷地替多多高兴,说:“这叫如有神助。”
多多点头:“神助,神助。”她知道原因肯定不是这样。但具体到底是什么,她的小脑袋想不清楚,就决定发挥阿Q精神,先不去管它了。
陈越认为需要庆祝,于是提议道:“明晚我们去HAPPY一下吧?”
多多却说:“明晚不行,我和同事约好了去看电影,是《单身的人》的首映仪式。”
《单身的人》是部同性恋外加励志型影片,也是近几年来时尚大师越来越多涉足电影圈的又一个证明——之前为《时尚先锋香奈儿》和《华伦天奴:末代帝王》。
它是由Gucci前首席设计师汤姆·福特牵头制片的,阮微在前一段就提到过这部片子,让大家有空去看看。
阮微有个带队习惯,凡是发现值得推荐的片子和书就会告诉手下,鼓励编辑们多体验和涉足。多多是这些推荐的坚决拥护者,因为的确是从中受益不少。
第二天晚上,多多在万达广场看了电影,她觉得片子的确拍得不错,时代感强,余味也不少,多多还觉得它的镜头运用与《花样年华》有些相似。多多觉得自己很喜欢这部片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约好的两位同事都没有来。
多多原是和办公室的两位编辑一起买好票的。她下午要出去拍片,便约好到时候在影院门口见。结果快下班时,接到一个说是肚子不舒服,要回家;另一个则说临时有了加班任务,让多多先自己吃了饭等着。
多多在附近吃了一碗味千拉面,电影开映的时间也快到了。那位临时加班的同事又打来电话说实在来不了了,阮微那头对工作通不过。
多多自然只能说“没关系”,同时玩笑了一声:“就可惜浪费了一张票。”
同事说:“没浪费,我给广告部的同事了——”她刚被阮微批了一通,这会儿还不忘自我表扬:“我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多多笑道:“勤俭持家好像还可以勉强封一个。”
同事把票给的是广告部一个叫杨刚的小伙子。他在电影开场前几分钟赶到了,坐在多多旁边的座位上。
都说电影院是最容易遇上熟人的地方,多多和杨刚看完电影一出门,就遇见了公司的龚喜。
龚喜是和太太一起来的,多多一见两人马上有些高兴地打了招呼:“龚喜!”
龚喜的太太长得细眉细眼,样子又高瘦,和胖乎乎的龚喜在一起,情形显得有些逗乐。多多虽然心里觉得有些滑稽,但还是特有礼貌地和两人打了招呼。
龚喜的样子却显得有些奇怪,他看着多多和杨刚肩并肩地出来,眼睛里闪着疑惑,只顾着勉勉强强打了个招呼。
龚喜太太听到他称“郝多多”三个字时,留意地看了多多一眼,待分两路告别之后,龚喜太太问龚喜:“这就是郝多多?你那个‘富二代’同学的女朋友?”
她发挥女人的八卦天性,问道:“长得蛮可爱的嘛。不过,她怎么不是和陈越一起来看电影——倒是和别人?”
如人所料,那份装着重要资料的U盘,正是卞琳拿的。卞琳原来心里还挺紧张,生怕这事可能被追究下来。好在阮微对于追究过往并不热衷,她更关心的是下一期杂志的质量。虽然郝多多在事后想过调查真相,但阮微一通嘲讽道:“你还嫌时间耽搁得不够吗?有这功夫,十个选题都做出来了。”
阮微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但同时她也发下话来,对整个编辑说,如果再出现一次类似的事情,一定追查到底,绝不姑息。捣乱作怪的人,不仅会遭遇开除待遇,而且还会在辞退表上写清楚开除原因,提醒其他公司警慎用人。
阮微态度如此,郝多多便也只好把事情放了下来。
卞琳终于松了一口气,自此也开始有后怕感。思量之下,小动作倒是暂时消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