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二套住康美茹的身子,用力一拉,将她拖到于地,缚了手、足,又以毛巾堵了口,便装她于袋。当下他负了布袋,径向汴州城而来。
他干此勾当,自是不敢光明正大地走大道儿了,只是身子躲躲闪闪的,专拣偏僻无人之处而行。他偷偷摸摸地钻进城来,东弯西拐,便已然到了一座高楼前。他抬头看时,却见楼门上方挂了一块招牌,上面写有三字,却是“红满城”三字。他正欲闪身入门,却见旁边现出一个人来,向了他招手道:“仁兄,请移驾这边说话。”
殷二听得说话声,心中吃了一惊,注目看时,却见一个六十余岁的青衣老者正向他招手致意。他见得青衣老者眼生得紧,不识他是何来路,又怕他是官府之人,他有事在身,自是不愿去搭理他的,是以只是不耐烦地道:“小人与仁兄素不相识,便不打扰了吧。且是小人有些杂事缠身,实是未有闲暇之时,请仁兄见谅!”
“哈哈,仁兄是当朝宰相大人么,怎的忙得连说话的功夫都未有了?”青衣老者大笑一声,又道:“仁兄与小人素不相识,今日咱们认识了,明日不便是老朋友了么?”
“小人一个乡下粗人,实不配与仁兄交友,还请仁兄放过小人吧!”
“仁兄怎的如此说话?人之地位有高低之分,人之本身还有尊卑之别么?且是贫贱之人,便不交朋友了么?听仁兄之意,小人要与仁兄交朋友,便是难为仁兄了?小人看仁兄心急如火的,是小孩子爬到井沿上了么?仁兄有何为难之处,说出来听听,说不定小人还能为仁兄分忧呢。”青衣老者笑了笑,又道:“小老儿与仁兄说几句话,自是耽误不得仁兄之事的,只怕对仁兄还会大有好处呢!”
殷二听得“大有好处”四字,心中一动,寻思道:“说不定此人便是一个大大的财神爷哩!且听他如何说话?”向了青衣老者身上仔细地瞧了过去。却见他着的青衣乃是以上好的蜀锦做成的;身子之上,更是一嘟噜、一串串地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翡翠、玛瑙、玉石儿。他见得青衣老者如此装束打扮儿,识得此人定是个货真价实的阔老儿无疑了,便也不由自主地止住了足步。
青衣老者见他虽是止步不前,但面上犹自现出踌躇之态,心中暗暗一笑,将身子轻轻扭动,便听得一阵清脆悦耳的珠、玉撞击的“叮当”声由身子上发了出来。
殷二听得这美妙的撞击声,却似听了梵音佛语、仙家之乐,心中顿觉痒痒的好不自在,身子竟不由自主地向青衣老者这边移了过来。他来到青衣老者面前,面上堆满谄笑,低声下气地道:“尊驾唤小人过来,有何吩咐?”
“哈哈,仁兄言重了,小老儿实不敢当!”青衣老者大笑一声,又拱手道:“请问仁兄负了何物?”
殷二心中一惊,面上却早已变了颜色,听得他支吾道:“仁兄,亦未有什么好东西,只是一些破烂之物而已,原是小人要舍弃的。”
“破烂之物?哈哈,仁兄是信小老儿不过了?仁兄大老远的将破烂之物背进城来,便是为了舍弃么?仁兄如此说话,何人又肯相信?”青衣老者大笑道。
“这个么……”殷二听得青衣老者之言,任凭他奸猾似鬼,一时之间,却也找不着话说。
青衣老者笑了一阵,又压低了声音道:“仁兄所负之物,说不定正是老夫需购之物呢?”
殷二心中正惊,听得青衣老者如此说话,心中不由一阵狂喜。当下他寻思道:“嘿嘿,人若走运,屎克螂也会酿蜜,稻草也会变成金条,喝口冷水也能饱三天!老子正瞌睡,便来了个送枕头的!老子今日看来是吉星高照了,才在半道上,便遇上了个大头儿,大概注定要发大财了!”于是放布袋于地,笑问道:“原来尊驾亦是个生意人。请问尊驾欲购何物?”
青衣老者瞧了瞧地上的布袋,又向四周飞快地望了望,面上现出神秘之色,低声细语地道:“不瞒仁兄说,一般市面上的寻常之物,是难入小老儿法眼的,小老儿专购宝物。”
“宝物?是何宝物?”殷二疾问道。
“活宝!”
“嘿嘿,尊驾好会说话!小人以为尊驾作何营生,原来却是个牲口贩子!”殷二心中的狂喜顿时变成了失望,且是有些恼怒。
“哈哈,仁兄也忒小瞧小老儿了吧!小老儿所购‘活宝’,绝非仁兄所言的什么‘牲口’之类的物事!”青衣老者捧腹大笑,眼泪都流了出来。
“尊驾采购的活物不是牲口,那又是什么东西?”此时,殷二心中大的失望、恼怒又变成了诧异了。他愣了片刻,又讶然道:“莫非是活人不成?”
青衣老者面色陡变,旋又手出如电,捂住殷二的嘴巴,口中发出“嘘”的声,低声道:“仁兄真是聪明人,竟然一猜便中!只是小老儿做此生意,可是杀头的营生,仁兄怎可大呼小叫的?”
“请问仁兄所购活人又是何样之人?”殷二心中的诧异变成了好奇。
“仁兄,小老儿所购之人并非一般之人,均是些身段窈窕、标致、貌似天仙的尤物!仁兄可有如此的货物要卖于小老儿么?”
“仁兄,尤物小人虽有一头,只是小人不愿卖与尊驾!”殷二阴笑道。
“哦!却是为何?”青衣老者惊讶得张大了嘴巴:“难道小老儿的钱不好花么?”
“尊驾做的营生,不便是由别人手中买了货物,再转手卖与青楼,从中渔利么?小人若将货物直接卖与青楼,不比卖与尊驾要多得几个钱么?”殷二奸笑道。
“哈哈,仁兄将老夫当成人贩子了?”青衣老者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嘿嘿,这便奇了怪了,尊驾方才明明说专干购买尤物的营生,怎的此时又说不是人贩子了?”
“仁兄,老夫是说过专购尤物,可老夫说过卖尤物么?”
“哈哈,尊驾好大的胃口!”殷二大笑一声,又流着口水道:“如此说来,尊驾购此环肥燕瘦、红花绿柳,原是自己享用的了!”
“仁兄瞧老夫如此结实的身板儿,可像是拈花惹草、风花雪月中之人么?”青衣老者笑声朗朗。
“这也不是,那亦不对,尊驾购了美人儿,到底派何用场?”殷二语气之中明显地带有了不耐烦之意。
“哈哈,老夫所购尤物,只是用以充实老夫自己的窑儿!”
“尊驾说话好有趣儿,竟然如此拐弯抹角的,直接说是个窑主儿不便得了!”殷二口中“嗤”地笑道。他身子凑前一步,又急切地道:“不识尊驾肯出价多少?”
“仁兄,小老儿出价,自会比汴州城中的任何一家勾栏要高得多多的!”
“尊驾,这却信你不得!”殷二冷笑一声,负了布袋,转身欲走。
青衣老者忽见布袋乱抖,心中一动,一把扯住他,急促的道:“仁兄留步!只要货好,小老儿愿出高于青楼一倍以上的价钱!”
“尊驾到底肯出多少?”殷二停住身子,口中追问道。
“仁兄,俗语道:‘先看后买,知道好歹。’仁兄不将货物亮上一亮,让小老儿过过目,教小老儿如何开价?”
“尊驾滴水不漏,真不愧为老手了!”殷大拇指一挑,称赞道。他口中说话,伸出手来,便要解布袋口儿。
“仁兄且慢!”青衣老者二目向了四周瞧了瞧,低声道:“仁兄,此处人多眼杂,不适合做此生意,还是寻一个僻静之处,再作道理吧?”
“尊驾要小人到何处去?”
“仁兄,城外一个无人之处有老夫的马车与伙计,咱们还是到城外去谈吧!”
“这个么……”
“仁兄,别这个那个了!在此处做此勾当,便不怕被官府中人撞见了么?”青衣老者不由分说,一把扯了殷二,拉了便走。他边走边嘱咐道:“仁兄,路上若是有人问起,仁兄便说是小老儿的伙计便是了。”
殷二被青衣老者扯了,无奈,只得负了布袋,随了他而行。
二人一路疾行,却也到了一个所在。青衣老者见得此处四处无人,便大声道:“仁兄,好了!可以将货物亮上一亮,让老夫过目了。”
“尊驾,此处怎无尊驾的马车与伙计?”殷二心中大感疑惑。
“仁兄,也许是伙计等不及,自己驾车入城寻老夫去了。别管这么多了,快解开布袋口吧。”青衣老者语声急促的道。
殷二弯下身子,伸手解开布袋口,拖康美茹出来。
青衣老者二目精光突现,向了康美茹花容上射了过去。他只一瞧,口中便发出惊叫声:“啊,弟妹!”
康美茹丹唇启动,却是发声不出,只是将头点得点。前时,她身在布袋之中,听得青衣老者说话之声,却也芳心大喜。后听得青衣老者与殷二说个没完没了的,又有些心烦,暗道:“姊丈说话怎的如此唠唠叨叨的,将茹儿放出去不便是了?”其后,又见殷二负了自己欲走,芳心大急,身子便拼命地挣扎了几下,以引起“姊丈”的注意。青衣老者见得布袋突然乱颤起来,识得事起蹊跷,便又将殷二留了下来,并设计将他诓出城外来。
殷二听得青衣老者口中呼出“弟妹”二字来,心中顿感不妙,猛然拔出腰间匕首,向了青衣老者掷了过来,旋又身子向后一转,发足狂奔。
青衣老者口中发出一声冷笑之声,高声道:“哼哼,贼子,想发财,发棺材去吧!”抬手一掌,向了飞来的匕首直击过去。匕首经他掌风一击,便又疾如流星,向了殷二激射而回。听得“咔嚓”一声脆响传将过来,见得匕首正插于殷二背心之上,直没至柄。殷二口中发出一声惨嗥之声,尸体摔了个狗吃屎。
青衣老者手出如电,只一把,便扯掉康美茹手足上的麻绳,又掏出了她樱口中的毛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