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巧慧成婚后,司棋有一阵子没来罗府。我本以为,是她瞧见我成了家,所以想通了。可谁知,这种日子也未曾维持多久。
眼瞧着巧慧的肚子显怀,司棋便又上了罗府。成日像个妹妹一样,陪伴在巧慧身边。
在巧慧还未入罗府的时候,罗府的下人都以为,司棋会是他们的主母。所以对司棋,从来都是毕恭毕敬。如今就算巧慧入府,腹中更怀了罗家的嫡长子。可那些老妈子对她,却不如司棋那般真心实意。
我见此,便私底下把她们训斥了一番。随后,又寻了司棋,开诚布公地告诉她,巧慧有孕,喜静。
言下之意,自然是让她暂且莫来罗府了。
可谁知,司棋却再度不依不饶了起来。
“罗素哥哥,你还记得约摸四个月以前,你对我说的话么?”司棋双眸含泪的看着我,问。
四个月前……
四个月前我的确与司棋做过承诺。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我怕是要毁了那诺言了“记得。”
“在我方入宫的时候你告诉过我,让我找个人嫁了。年纪摆在这,对于你的说法我十分认同。
可是,我不想随随便便就辜负了自己。所以要嫁,必定要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来嫁。
四个月前,我说我对你动了心思。咱们自幼一块长大,你对我照顾有加,我对你也是异常景仰。你与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司棋盯着我,毫不羞涩道“可是你说,你只把我当成了妹妹。”
说到此,司棋抹了一把眼泪“我听着这些话,哭得泣不成声。你为了安抚我,亲口答应我两年内不会娶妻。
不仅如此,你还说……你觉得巧慧是个极其懂事儿的姑娘,你对她算不上喜欢,却也谈不上厌恶。
巧慧对你有意,面对着巧慧的时候,你有着诸多的于心不忍。特别是多年来,巧慧总是默默的钟情于你却不曾有过任何要求。所以,你心疼她,待她好。
罗素哥哥,当初我听了你的这些话,心真的好疼。这些心疼,不仅仅是为了我,也是为了巧慧。我与巧慧身份不高,但也不差。可两个女子,竟没一人能入得了你的眼。
呵……现在想想,多傻啊。我只知道可怜巧慧,却不知我才是最可怜的人。你说过给彼此两年的时间,两年以后我与巧慧的心思不变,你总会做出一个选择。可是如今,才过了多久?你便撇下我,娶了她!”
“司棋”我不知该如何跟司棋解释“不管我成不成亲,与谁成亲,你在我心里都只是一个妹妹。不过以后过了多久,这永远不会变。”
“那你为什么骗我!”司棋冲着我大喊“你明明说过,我与巧慧你一个也不要。你明明答应过我,两年内不会成亲。可为什么现在,你娶了巧慧?为什么,你与她成亲才一个月,她就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面对着司棋的质问,我竟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我若安抚她,她便说我骗她。我真心实意的告诉她我只把她当成妹妹,她却纠.缠不休。
说到底,前后左右我是半步也动弹不得。
司棋见我久久不语,于是往前走了几步,放软了语调“罗素哥哥,你娶我吧。”
声音很是沙哑,颤.抖不已。
我浑身一震“司棋,你说什么?”
“罗素哥哥”司棋豆大的眼泪落下“我自幼孤苦无依,先是失去了父亲,后又没了母亲。虽说得慕容家救下,照顾皇后娘娘多年也没受什么委屈。可是,我想要一个家,已经想了很久很久了。
我求求你,你娶我。我愿意做妾,我也不在乎你爱不爱我,把我当成什么。只要让我嫁入罗府,陪在你身边守着你就成,好吗?”
“司棋,你当真是糊涂!”我听到此,微微有些气恼“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可是一个女人一辈子的事情,你怎能如此胡闹!”
“我没有胡闹”司棋急急开口“这个想法,从我知道你要娶巧慧开始便已经有了。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够了!”司棋的话越来越离谱“司棋你记住,你有皇后娘娘这个姐姐,有我这个哥哥,有巧慧这个嫂嫂,你一点也不孤独!以后,你想做什么都由着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也尽管来找我们。
我能做到的,一定竭尽全力的为你去做。唯独娶你入府,绝对不行!”
“罗素哥哥……”
“天色不早了,你回你府中去吧。”
“我不走!”
我双眸一闪“若你想一辈子都与我再说不上话,你大可以不走。”
“我……”司棋见我如此威胁于她,只好咬牙“我走就是,不过,我的想法是不会改变的。罗府,我入定了!”
我看着司棋逐渐远去的背影,想着她信誓旦旦的那一句:罗府,我入定了。心中微微有些不安。
这丫头性子倔,也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我好不容易送走司棋,浑身上下轻松了不少。
然,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柔软的声音“你若想纳妾,我不会阻拦。”
我闻声转过身去,瞧见巧慧穿着一件淡紫色的宽松常服,梳了一个寻常发髻,正双目含情的看着我“方才路过这,正巧看到司棋与你在谈话。于是不敢打扰,就在一旁听了会儿。”
“你听到了多少?”我走过去,把巧慧扶到一旁坐下。
“该听的,差不多都听到了。”巧慧垂下头,小声道“我一直都知道司棋对你有意,但我没想到,她对你的感情已经深到了这种地步。哪怕不求名分,不求情感,也要与你长相厮守。”
说罢,巧慧又道“司棋是主子府中的丫鬟,如今为了你执着成这样,你总该表个态才是。”
“你放心吧”我知道巧慧并不是真的愿意我去纳妾,她只是以退为进,想试探一下我的想法“我说过我这辈子只会娶你一人,不管是正妻也好,妾侍也罢,有你便够了。”
言毕,我摸了摸她的头“别胡思乱想。有了身孕,要静心安胎。”
巧慧听言,张口想再说什么。然而,当她看见我一双眼睛坚定无疑地盯着她的时候,终是不再言语。
只是点了点头,表达她的乖巧。
我见她如此,便扶她起身“天色不早了,小心着凉。”
“嗯……”
我与巧慧携手走在回正厅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她告诉我,我昨日不在府中的时候,她吃了什么。我与她说,念忆那丫头又惹了事儿。
关于我们之所以成亲的原因,我不提,她不提。就好像,曾经发生过的所有不快,都不存在一般。
……
我与巧慧夫妻和谐,可司棋却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在我这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理直气壮的入了宫去。
若不是因为昨天她又来罗府堵我,我想我至今都不会知道,她竟为了自己的儿女私情入宫,去求了毓卿。
入宫后,我照常去给毓卿请脉。瞧见毓卿得脸色很是憔悴,满目无奈,布满愁容。
于是,不免试探问“听闻前两日,司棋来给你请安了。”
毓卿微微一愣,道“嗯,来了。”
“她可说了什么?”我一边儿给毓卿把脉,一边儿开口问道。
毓卿想了会儿,应了句“也没说什么,不过就是一些胡话。”
我听言,心中顿时明了。
胡话,当真是胡话了。
于是,便自个儿转移了话题。叮嘱毓卿要小心身子,莫要频繁怀上身孕。
她先前小产了一次,又连续难产了两回,身子早便经不起折腾了。每一次我给她把脉,总觉得她的脉搏十分虚弱,时有时无,着实吓人。
可谁知,人毓卿压根没放在心上。只是吩咐我,道“我这边儿你不必担心,倒是巧慧她才有了身孕,平日里你可要对她多加照顾。一应的吃穿用度最好都检查过,府里无事儿,也莫要让旁人随意进出了。”
言至此,加了句“就算是熟人来访不忍相拒,也应不给予进入后院,扰了巧慧的清静才是。”
毓卿语言中虽然没有提及司棋的名字儿,可我心底却如同明镜一般“你指的人是司棋?”
毓卿没有应我,只是深深的看我一眼,似在告诉我,自然。
“司棋昨日来寻过我,言语之间颇有些哀怨。”我想起昨天司棋把我堵在罗府门口的情景,不免叹了口气儿道“偶尔提到你的时候儿,她的脸色也极为难看。你与她之间……是不是生了什么误会?”
“也没什么误会儿,不过就是拒绝了她一个请求罢了。”
请求!
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我身子顿时僵硬无比“什么请求!”
“她说她与你有一个两年之约,如今你既没遵守诺言娶了巧慧,那她也不必等到两年后再等你做一个选择。她想嫁给你,哪怕只是做妾。”
我听着毓卿的话,头一次觉得司棋的执念太过可怕。
果然,她入宫,是来逼迫毓卿的。在她心里,我们所有的人都欠了她……
“你应了?”
“我若应了,她早便欢天喜地了吧?又何苦跑到你的面前儿,满身哀怨惹你怜惜。”毓卿苦笑道。
我稍稍松了口气儿,垂下了脑袋“该做的我都做了,兄妹之情也跟她说得一清二楚。可她执念太深,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改变。”
当初我之所以与司棋有了两年之约,不过是想着,经过时间的沉淀后,司棋会越发成熟。到那时候,她也便不会再如此缠着我了。
而至于巧慧……如果我这一辈子注定要与一个女子成亲,她的确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两年,也是给我跟巧慧一个机会儿。
当然,宫中时局如同风云,每一刻都在变。两年后,也许我便有了追求幸福的理由。
我把一切都想得极好,却唯独没有料到会出了这么一个意外。巧慧有了身孕,我有推脱不掉的责任。所以司棋那边儿……终是我辜负了她。
许是毓卿怕我会犯了糊涂,于是又多叮嘱了几句“你既已娶了巧慧,便好生待她。
司棋的事儿你也莫要太过自责,她对你……或许只是出于依赖,而非男女之情。她之所以如此执念,不过是自己看不清。”
“她的心思我自然能懂,许是这些年过得不大如意,想寻个温暖的去处罢了。”
司棋的心思,我怎会不懂?她对我哪里是男女之情啊?说到底,不过就是京城的天冷,她不想一个人过冬罢了。
毓卿听言,点了点头“昨日,她寻你了?可说了什么?”
我见毓卿这般不给我留面儿,稍稍把头一偏,有些尴尬“不过是一些想要嫁给我做妾的话,我都给回绝了。”
“你是如何回绝的?”她又问。
我瞧着毓卿不依不饶,于是便把昨日在罗府门口与司棋说的话重复了一次给毓卿听“我说我这一辈子既已娶妻,便不会纳妾。”罗太医想了想,终是淡淡开口“就算是以后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要纳妾,那断然不会是她。”
说罢,又道“我还告诉她,两年之约不再有。我既娶了巧慧,便已是提早做了选择。我还让她以后莫要再来罗府,被旁人瞧见了会说三道四。”
“你是打算冷着她了?”毓卿稍稍坐直了身子,问。
“那还能如何?”除了冷着她,我别无他法。
以前可以躲在宫里不回府,可现在不行了。我有了自己的妻,有了自己的孩子。成日躲在紫禁城里像什么话?
更何况,我才跟巧慧新婚不久,便让她一人在罗府独守空房,外人会如何看待我们夫妻二人?她……若胡思乱想,又怎能安生养胎。
现在我每日日出入宫,日落出宫。晨起陪了巧慧用早膳,夜里再陪她用晚膳。
司棋就住在罗府附近,自然也一清二楚。所以……除了冷着她,我还能如何?
我只希望,她自己能想得清楚想得明白。这样,不辜负了她自己,也不辜负我与毓卿对她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