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中国文化博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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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艺术(17)

天池石壁图元代山水画,多以点、线来构成物象,点、线的组合方式多样,变化多端,方、圆、粗、细、长、短、燥、湿等相互交织,看上去似乎无从捕捉,但却极富笔墨趣味。从元代绘画开始,画作要表现的形象已经是次要的东西了,线条、皴墨本身却目益成为人们所欣赏的对象。《富春山居图》之所以有如此大的魅力,除了它萧疏简淡、清雅宜人的文人风格外,还在于那些横竖不一、浓淡相间的点线组合之中,积淀着浓浓的生命意趣与情感,足以使观赏者驻足流连。黄公望山水画杰作还有《天池石壁图》、《九峰雪霁图》。

倪云林这样称赞黄公望,“大痴画格超凡俗,咫尺关河千里遥”。南宋山水画之变,始于赵孟頫,成于黄公望,黄公望遂为百代之师。继赵孟頫之后,他彻底改变了南宋后期院画陈陈相因的积习,开创了一代画风。黄公望虽受赵孟頫的影响,但他专意于山水画,且更多地着意于董源、巨然风格,水墨纷披,苍茫潇洒,境界高旷,皆超出赵孟頫之上,并最终把董源、巨然一派山水画推向画坛主流地位。

追魏晋风神的书画大家赵孟頫

宋人首倡书画“尚意”之风,主张不拘常法,追求性灵之意趣,强调自出新意,叛逆传统。但自苏、黄、米、蔡之后,书风渐渐空疏荡逸,直至元代的赵孟頫奇峰突起,书法方始进入一个新境界。

赵孟頫(1254—1322)是宋太祖赵匡胤的第十一世孙,他博学多才,善于诗文、考据学,精通音乐,兼工篆刻,以“圆朱文”著称。赵孟頫一生历宋元之变,仕隐两兼,虽为贵胄,但生不逢时,南宋王朝当时已如大厦将倾,他是在坎坷忧患中度过自己青少年时期的。他擅长篆、隶、楷、行、草各体、冠绝古今,是元代当之无愧的书坛盟主。他推崇简约的书画风格,其山水取法董源、李成;人物、鞍马师法李公麟和唐人;工墨竹、花鸟,皆以笔墨圆润苍秀见长,以飞白法画石,以书法用笔写竹。他力主变革南宋院体格调,自谓“作画贵有古意,若无古意,虽工无益”,遥追五代、北宋法度,论者谓其“有唐人之致去其纤,有北宋人之雄去其犷”,开创了元代新画风。传世书迹较多,传世画作有《鹊华秋色图》、《红衣罗汉图》、《幼舆丘壑图》、《秋郊饮马图》、《江村渔乐图》。著有《松雪斋文集》10卷(附外集一卷)。

赵孟頫一生与书法为伴,曾反复学习与临摹过钟繇、王羲之、柳公权、黄庭坚、米芾、智永、褚遂良、李邕等人的作品,对王羲之、王献之的书帖更是情有独衷,临写过数百本。在广泛学习古人的基础上,赵孟頫的书法遂能集晋韵、唐法、宋意于一体,并融会贯通,自成一家。他是篆、隶、楷、行、草样样精通的书法大家,其晚年创作的集中了金文、小篆、隶书、章草、楷书、草书六种书体的《六体千字文》长卷便是一座琳琅满目的艺术宝库,这其中最具有创造价值和影响力的当属楷书和行书。

赵孟頫创立了楷书史上独具特色的“赵体”,与唐楷的欧体、颜体、柳体并列为楷书四体。赵体不像欧体或者柳体那样高长而是字形偏于扁方,结体宽绰而不失古朴;也不像颜体、柳体那样比较注重横轻竖重或提按等传统程式,而是用笔圆润,结体娴雅。这种楷书吸收了行书的一些成分,点、横、撇、捺之间动静相宜,流美动人。同时,其用笔不拖泥带水、不含糊暖昧,起笔、运笔、收笔的笔路都十分清晰,使学书者易懂易学。与唐楷三体相比,赵体楷书既得晋人风流倜傥之神韵,又具唐人法度端严之雍容,读其字,会感到他既能从容不迫地掌控线条,又能在平和澹定之中时露锋芒。就书法风格来讲,如果说欧体险峻遒劲、颜体雍容大度、柳体骨力劲健,赵体则闲雅秀逸,是文人书卷风流气质的典型代表。其楷书代表作有《胆巴碑》、《妙严寺记》、《玄妙观重修三门记》等。《三门记》结体宽博深稳,运笔酣畅圆润,最适合当字帖。如《赤壁赋》,用笔精到,结字严谨,堪称书法传世经典之作。

在赵孟頫的各体书艺中,传世最多者当推行草。其中包括了大量的书信和题跋。他的行草从各个方面汲取了二王精华,同时又融入己意,秀美潇洒,风流俊赏。传世名作有《归去来兮辞》、《兰亭十三跋》、《洛神赋》、《赤壁赋》、《七绝诗册》等。晚年行书《七绝诗册》云:“炼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事,云在青天水在瓶。”最后一句“云在青天水在瓶”,借用了唐代李翱向禅僧问道的故事,据说黄药禅师指点李翱当学在天之云逍遥自在,或如在瓶之水恬静淡然。赵孟頫用此语也许正是以之与自己的人生相印证。此帖短短五行大字,字形由收敛而渐趋舒展,由小渐大,最后一句,墨色亦由浓而淡,就如书写者的心境,渐渐在书写中会意升华,洇开一片慧心禅悟。

赵孟頫之于书法史的意义不仅在于他异彩纷呈、精妙绝伦的书迹,更在于他以自己的书法实践所倡导的艺术精神。北宋四家后,世人追捧“尚意”书风,标举个人性情,但却日益忽视书法技艺层面的积累与练习,从而不可避免地进入了粗率单薄、疏野浅露的怪圈。赵孟頫之所以力尊古体、追摹晋唐,显然是看到了这一弊端。赵之一生几乎遍临名帖,对各家书法都了然于胸。综观其书作,钟繇之质朴沉稳,羲之之蕴藉潇洒,献之之流丽恣肆,李邕之崛傲欹侧,皆能融入其笔端纸墨。如果没有如此深厚的艺术积累,就不可能成就这样一位书法大师。如果说晋唐书法给予赵孟頫的是风韵与法度的双重熏陶,那么,宋代书法给予他的就是推陈出新、率性而为的勇气和精神。从这个意义上讲,赵孟頫既是宋代“尚意”书风的纠偏者,又是最好的传承者;既是晋唐书风的尊奉者,又是最全面的发挥者。因此,后人评他为“唐以后集书法之大成者”;称他为“上下五百年,纵横一万里,复二王之古,开一代风气”的书法大家。整个元代书法几乎都笼罩在他的荫庇之下,明清许多著名书家也多从他处受益。他是继王羲之、颜真卿之后中国书法史上第三个影响深远的大师。后世学赵孟頫书法的极多,赵孟烦的字在朝鲜、日本也非常风行。

在绘画方面,他开创了元代简率、尚意、以书入画的新风尚,使文人画走向全面成熟。首先。在创作心态上,赵孟頫作画显得轻松自如,不像他之前的宋代画家那样绘画如视劲敌,不敢有丝毫疏忽。因此,他的绘画形象简练概括,很少细节描绘,而注重整体气势。作为文人画的集大成者,他强调以书入画。作为一代书法大家,赵孟頫用不同笔法表现不同世象,比如石以飞白笔勾勒,竹以八分,而水用篆体。他所独创的荷叶皴,丰富了山水画的表现技法。他还提倡“作画贵有古意”,也就是以古为门面而创造新意。赵孟頫的古是与工对意的,工指南宋以来院体画“用笔纤细,敷色浓艳”的风格。赵体画在工细中见简率,其画风扭转了北宋以来古风渐湮的画坛颓势,使绘画跳出工艳琐细之窠臼而别开质朴自然之生面。

《鹊华秋色图》是赵孟頫的一幅佳作,描绘山东济南郊区的鹊山和华不注山一带的秋景,采取平远法构图。画中长汀层叠渔舟出没,林木村舍掩映,平原上两山突起,遛遥相对。本图林木种类颇多,红绿相间,枯润相杂;树姿高低直鼓变化丰富,布置得宜,聚散自然,故多而不繁,疏朗有致。作者用写意手法画诸岸树木,树干简略双钩,树叶用墨随意点成,笔法灵活,书法意趣浓厚。山峦皴法细密,青绿晕染。房舍人畜、芦荻舟帆均精描细点,再渲染青、赭、红、绿,设色明丽清淡,风格古雅俊秀,他创造性地将水墨山水与青绿山水融为一体。综观全图,水陆交接、林木聚散、平原远近、两山对峙、屋宇人物,诸多景物被安排得错落有致,富有节奏感,显示了作者高度的概括能力。明人王世贞曾说:“文人画起自东坡,至松雪敞开大门。”很客观地评价了赵孟頫在中国绘画史上的地位。

赵孟頫儒雅安详的书画姿态也影响了他的家庭,他的夫人管道昇能书,善画墨竹梅兰,笔意清绝。儿子赵雍也精通书画。据说赵孟頫欲置妾,曾作词试探调侃管道舁:“我为学士,你做夫人。岂不闻,陶学士有桃叶桃根,苏学士有朝云暮云,我便多娶几个,吴姬越女何过分。你年纪已过四旬,只管占住玉堂春。”而管道舁则作《我侬词》以答之:“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似火。把一块泥,捏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通篇情重意浓、入骨化血。据说“松雪得词,大笑而止”,从此再未提过纳妾之事。赵孟頫仕途彷徨时,还是管道昇以《渔父词》箴其归去:“人生贵极是王侯,浮利浮名不自由。争得似、一扁舟。弄月吟风归去休。”赵孟烦有此才情远见的妻子,也是他一生之大幸。

宋朝灭亡后,赵孟頫躲回家乡潜心书画,后被元世祖请到宫廷。赵孟烦气宇轩昂,风度卓然,才高八斗,诗书画俱佳,深得元世祖的赞佩。此后,赵孟頫一直留在元世祖的身旁,其排位甚至在右丞相叶李之上。有一次,赵孟頫骑马从宫墙外走过,不小心竟连人带马掉到护城河里去了。元世祖知道后,立刻命人将宫墙朝后移两丈,将道路放宽,以防止这样的事情再发生。虽然元世祖对赵孟頫的才华推崇备至,政治上却并不授以重任,其中的苦楚和欢乐也只有赵孟烦自知,他更是寄情于书画之中,求得心灵的慰藉和安抚。

身为赵宋宗室后裔,赵孟烦却入仕元朝,宦海一帆风顺,使其一生毁誉参半。“清初第一写家”傅山最执于“人品高书品自高”,他的画也达到了很高的艺术境界,渗透着孤高品格和崇高气节,“傅青主画山水,皴擦不多,丘壑磊珂,以骨胜,墨竹也有气”(《画征录》)。傅山“一生重气节,以圣贤自许”,认为“作字先作人,人奇字自古”,因而痛诋赵孟頫、董其昌之书,评价其作品柔靡轻弱、不足为法。这样“以人论书”,显然有失公允和偏颇。平心而论,赵孟烦不愧为一代艺术宗师,他浸淫于魏晋风度之中,其风雅精致的气质和洗练简凝的技巧,为元明书画开一代先风。傅山也不得不承认赵孟頫墨迹“圆转流丽”,并甚爱之。以人论书的非难使赵孟頫屈沉艺史几百年,但他仍是中国文艺史上少有的全才,大概只有宋朝苏东坡、明代董其昌可以和他相提并论。

“先画后书此一纸,咫尺之间兼二美”,赵孟頫书画诗印四绝,当时就已名扬中外,日本、印度人士都以珍藏他的作品为贵。作为一代宗师,不仅他的友人高克恭、李仲宾,妻子管道舁,儿子赵雍受到他的画艺影响,而且弟子唐棣、朱德润、陈琳、商琦、王渊、姚彦卿,外孙王蒙,乃至元末黄公望、倪瓒等都在不同程度上继承发扬了赵孟頫的美学观点,使元代文人画久盛不衰,为中国绘画史上写下了绮丽篇章。

鉴于赵孟頫在美术与文化史上的成就,1987年,国际天文学会以赵孟頫的名字命名了水星环形山,以纪念他对人类文化史的卓越贡献。

梅兰竹菊

中国文人善于借景抒情,以物喻人,梅兰竹菊因其风骨韵致而备受文人雅士的青睐。明代程明政著有《岁寒三友图赋》,黄凤池又辑《梅兰竹菊谱》,于是约定俗成,有了“岁寒三友”和“四君子”之说。清张潮语:“天下有一人知己,可以不恨,不独人也,物亦有之。如菊以渊明为知己,梅以和靖为知己……”自宋元文人画勃兴以后,梅兰竹菊便成为绘画界最受青睐的题材,在绵延几个世纪的艺术源流中,梅兰竹菊也成为中国文人独有的一种审美意象。

中国古代士子愿意以梅兰竹菊比况,主要缘于它们傲霜凌寒、孤标自赏、不畏严寒的本质,符合士子所追求的高洁品格。梅兰竹菊这四种花木其实早在宋元以前,就分别被中国文人视作品格的象征。如屈原在《离骚》中就借兰来自况,晋代有阮籍、嵇康等“竹林七贤”。王献之更是不可一日无竹,陶渊明醉心于菊花,王维、李商隐等都留下过咏梅的佳句:“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王维)“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华。寒梅最堪恨,长作去年花。”(李商隐)

而梅兰竹菊真正成为绘画艺术的主题是在宋元时期。宋代文人画中,四君子题材开始成型并普及开来,文同、苏轼的竹,僧仁仲、扬无咎、赵孟頫的梅,杨宠的菊,赵孟頫、郑思肖的兰等都为时人所称道。其中又以墨竹、墨梅最为知名。文同是宋代墨竹的代表,他是苏轼的从表兄,苏轼称他诗、词、书、画四绝。他的墨竹清新自然,形神兼备。如《墨竹图》,自画面的左上角倒垂下一枝竹梢,这在构图法上称为“折枝”,画面竹叶纷披,竹节与竹叶都表现得十分逼真,新叶踏雪寻梅图与旧叶的差别清晰可见,表现的不是静止的竹枝。而是因风起势的风中之竹,画家的观察之细、体验之深可见一斑。在技法表现上,文同首创竹叶的画法,他以浓墨画叶面,以淡墨画叶背,层次分明,纸上之竹生机盎然、清韵斜逸。苏轼对文同画竹赞赏有加,说他“画竹必先得成竹于胸”,“胸有成竹”的成语即出于此。说明文同对竹极为熟悉,作画时不是对竹临摹,而是将脑中清晰鲜活的竹影直接写于纸上。与此同时,文同画竹是身与竹俱化,将全部的人格性情都附着在了写竹的一笔一画中。苏轼形容文同画竹是见竹不见人:“其身与竹化,无穷出清新。”说的正是这种人与竹合而为一的创作状态。从文同的《墨竹图》上,我们似乎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画者的清雅之风。

与文同相比,苏轼的墨竹写意特征就十分明显,也十分符合他自由率真的个性。《枯木竹石图》画一盘曲的枯树,一块顽石,石后二三小竹参差伸出,枯树、顽石的形状扭曲怪奇,自石至树,一气呵成,似乎蕴含着一股郁结不平之气。画作并不重视形似,而是以意驭笔,竹、石、树收纳于苏轼胸臆之间,散出人性的芳洁气质。

扬无咎擅画梅花,据说他在居住之地曾“植梅数本”,每当开花之时,就睡于梅树下,月夜看到梅枝疏影映于窗上,即执笔写影。由此深得画梅三昧,其墨梅图也名重一时。前人所画梅花花瓣是用墨晕的画法,梅花是黑色的,扬无咎则加以变化,他以墨线勾勒出花瓣的轮廓,这样梅花就转黑为白,既在外形上肖似,又能表现出梅花清气逼人的特性。现存《四梅图》为其代表作,绘写梅花含苞、将绽、盛放、衰残的四种状态,表现了梅花自含苞至凋零的全过程,每枝梅枝上,花朵都不多,有疏瘦之韵致,新枝挺秀,用直线一笔写成,粗枝峻拔,用飞白法皴擦,富有质感,画面墨色浓淡干湿,变化丰富,画意孤傲清高。

在四君子题材勃兴的过程中,南宋宋伯仁创作出了第一部木刻梅谱《梅花喜神谱》。“喜神”是宋代俗语,意指画像。在这部梅谱中,宋伯仁共画了一百幅梅图,将梅花生长的全过程包揽殆尽。而且每幅图都配有一个标题、一首五言绝句。诗书画相结合,呈现一派文人画风。

南宋郑思肖的墨兰独具一格,宋亡后,他居于苏州,常借诗画表露亡国之痛。他画墨兰,从不画土,并独创“露根兰”画法,即把根画出,原因是“土为番人夺去”,这是典型的借物寓情。纸上墨兰寄予了画家无限浓厚的故国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