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共有七个全国性节日,食物品类并不复杂,较为传统。
到了清代,全国性的年节主要有元旦、立春、端午、中秋、重阳、冬至等,与前代相比,又略有一些变化。年节及饮食品类大体如下:
元旦——饺子、元宵;
立春——春饼、春盘;
端午——粽子;
中秋——月饼、瓜果:
重阳——菊酒、花;糕:
冬至——馄饨。
历史发展到今天,在民间保留的具有全国性意义的年节,除了春节以外,再没有数得上的了。仅端午、中秋和重阳,只在某些地区或范围较为重视,有的除保留传统的节日食品外,基本体现不出节日气氛了。至于像冬至这样的在古代极重要的节日,我们似乎已经将它遗忘了。
一个民族的凝聚力,可以由许多途径获得,我们相信民族的节日是其中的一条很重要的途径。节日和节日传统饮食活动,是体现民族精神、传播民族文化、维系民族情感的重要方式,值得发扬光大。当然要全部恢复过去的岁节传统是不可能的。我们认为,中国岁时饮食文化传统值得重新整理,在保持区域风格的同时,还可以考虑建立一种全国性的规范,在规范节日的基础上,相对地规范节日饮食,以体现一种具有特色的民族传统文化。例如可以通过民政部门发布中华节日规范,建议一年内至少可以设立五个年节,分别为春节、端午、中秋、重阳和冬至节,相应的节日食物品类如下:
1.春节(除夕、大年、元宵)——大年三十合家欢团圆饭;初一饺子、百吉盒;元宵汤圆。
2.端午(农历五月初五)——粽子、糯米粥。
3.中秋(农历八月十五)——月饼、桂花酒。
4.重阳(农历九月初九)——花糕、菊酒。
5.冬至(公历12月21—23日)——馄饨、火锅。
如果这样规范,就季节而论,差不多是一季一节,春有春节,夏有端午节,秋有中秋节,冬有冬至节,再加一个大年,一年的年节共有五个。明清时代曾有五六个大年节,大体是春为清明、夏为端午、秋为中元(中秋)、冬为冬至,再加除夕。参照明清传统,将全国性的年节规定为春节、端午、中秋、重阳和冬至五节,应当说是适宜的。我们考虑到清明对中华民族来说,也是一个很有意义的节日,可以加上它合为六节,或者用它取代重阳,仍定五节。
春节是民族大年节,素来为华夏子孙推重。端午和中秋二节在古代也是极被看重的,到了当代,中秋在民间仍较重视,而端午却是变得可有可无,虽粽子作为端午节前后的特色食品依然受到欢迎,但端午的概念已逐渐淡漠。说起冬至就更是今不如昔了,一般的城市青年甚至没有这个节令概念。现在提起这个节日,很多人可能都会感到莫名其妙。
在四季的节日之外,我们还多列出来一个重阳节,作为对老人的特别尊奉,也是对现代老龄社会的一种特别关照。当然重阳并不只限于敬老,还有登高思乡念友之意;也是游子抒发乡情的愁节。在许多人都离乡寻求发展的当代,重阳节的设定会更具现实意义。
这几个节日饮食品物,按照流行较广的风俗设计,一般是以一点心配一流食或酒饮。当然作为节令食品,东西南北可以保留一些地域特色,不必强求划一,但就上列各项来说,大体还是可以统一起来的。
我们平日饮食,多为口腹之需。而岁时的享用,则主要表现为精神上的需求。中国传统的饮食活动,是文化活动,也是社会活动,人们在这活动中,享受自然的恩赐,喜尝收获的果实,联络彼此的感情,抒发美好的情怀,强健自己的体魄。作为中国优良文化传统重要内涵之一的岁时饮食风俗,经过漫长历史的移易改变,早已形成了一个完善的体系。对这样一个富有健康向上精神的民族文化体系,在现代社会生活中仍然有必要保留它一定的位置。当然这种保留不是一成不变,需要作一些整理,要经历一个扬、弃过程。历史向前迈进,固守传统虽不明智,但完全割裂传统也未必可行。
春盘、重阳糕与百事大吉盒儿
凡动物都有饮食活动,只有人的饮食活动带有特别的感情色彩和文化色彩,人类饮食活动的文化属性在年节饮食活动中得到最充分的体现。人们在年节饮食活动中抒情、畅怀、言志,表达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与向往。
农历二十四节气的首节是立春,它常常是在春节之前到来,所以古时非常重视这个节日,不像现代人这样冷漠地看待它。在《礼记》注引的《王居明堂礼》中,记周天子在立春之日,亲率三公九卿诸侯大夫,往东郊行迎春礼,赏赐群臣,这表明了上古对立春礼仪的重视。根据后来的文献得知,立春日有以“春”命名的筵宴与节物,其中“春盘”最为特别。春盘的主要内容是萝卜、春饼、生蔬,算不上是佳肴。唐人《四时宝镜》说:“东晋李鄂,立春日以芦菔、芹菜为菜盘相馈贶,立春日春饼生菜号春盘。”《摭遗》中也有类似说法,并说春盘最早是由江淮间流传起来的,后来传入宫中。《燕都游览志》记明代“凡立春日,于午门外赐百官春饼”。食春饼还要配以五辛盘,用五种或更多生菜如芹、韭、萝卜和粉皮等做成,这与上面提到的五辛有些不同。《熙朝乐事》记立春之仪说,“缕切粉皮,杂以七种生菜,供奉筵间”。春寒之时,生菜并不能多食,所以《齐人月令》还有告诫说:“凡立春日食生菜。不可过多,取迎新之意而已。”“辛”和“生”,都寓“新”之意,为了迎新迎春,这是食生食辛的本意。苏东坡有诗曰:“渐觉东风料峭寒,青蒿黄酒试春盘。”在寒冷中领受春来的消息,感受新年的春意,春盘被古人当作一种特别的媒介。
九月九日的重阳节,是继中秋之后又一个重要的秋节,此日要游宴登高,饮菊酒食花糕。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草书贴《荆楚岁时记》已提到“九月九日,四民并藉野宴饮”,《千金月令》则明确提到了重阳登高游宴,“以畅秋志”。唐代时很注重这个节令,将其作为一个特定的思亲的日子,并赋予许多佳篇。韦庄的“一杯今日酒,万里故乡心”,王维的“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都是诗人在重阳节留下的千古佳句。
重阳正值秋菊盛开,赏秋菊、饮菊酒、食菊花糕为这一节令的中心活动。一款重阳花糕。因糕与“高”同音,寓吉祥之意,食糕与登高的用意有些相似。据《文昌杂录》所记:“唐时节物,九月九日则有茱萸酒、菊花糕。”重阳花糕,有时是用菊花为饰,直接起名菊花糕;有时是杂以枣栗粉面,统称花糕。《京都风物志》说:“重九日,人家以花糕为献。其糕以麦面作双饼中夹果品,上有双羊像,谓之重阳花糕。”又据《燕京岁时记》的记述,“花糕有两种:其一以糖面为之,中夹细果两层三层不同,乃花糕之美者;其一蒸饼之上,星星然缀以枣栗,乃糕之次者也。每届重阳,市肆间预为制造以供用。”这样细心装点的重阳花糕,表达了人们对美好生活步步为高的追求。
又据《琐碎录》说,“京师人岁旦,用盘盛柏一枝,柿橘各一枚,就中擘破,众分食之,以为一岁百事吉之兆。”又据《酌中志》说,大年初一“所食之物,如曰百事大吉盒儿者,柿饼、荔枝、圆眼、栗子、熟枣,共装盛之”。希求百事大吉,以这样一种饮食方式来表达,只有在中国才有这样的食俗。这同我们较为熟知的用红枣、花生、桂圆和筷子祝福新婚夫妇早生贵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北方人在大年初一吃饺子,也是要寄托自己的希望,我们在明人的《酌中志》中读到这方面的记述。《酌中志》称饺子为“扁食”,说在正月初一日“饮椒柏酒,吃水点心,即扁食也。或暗包银钱一二于内,得之者以卜一年之吉”。《帝京岁时纪胜》则说:初一“无论贫富贵贱,皆以白面作角(饺)而食之,谓之煮饽饽。举国皆然,无不同也。宝贵之家,暗以金钱小锞及宝石等藏之饽饽中,以下顺利。家人得食者,则终岁大吉”。这是描写清代的情形,应当指的是北方。吃到了包银钱宝石的饺子,就能一年平安大吉,这是一种非常朴实的愿望。
在别的节目里,也见到其他一些人们对美好生活追求的做法。如《清嘉录》说苏州人在除夕时家家户户“插冬青、柏枝、芝麻萁于檐端,名曰节节高”;《江乡节物词》则说:“杭谷除夕封门,束甘蔗树之门侧,谓取渐入佳境之意。”
春盘,重阳糕,百事大吉盒,银钱饺子,“节节高”,“渐入佳境”等等,种种节日饮食活动,都表达了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
七家茶·百家饭·结缘豆
中国古代年节风俗在体现家庭氛围的同时,也强调一种社会氛围,毕竟年节不仅仅是局限于家庭范围内的活动,也不只是一个家庭的活动。即便是纯粹的家庭活动,中国人也不会将其局限在家庭范围内,更不用说具有社会意义的年节活动了。人们在多数节日活动中都有亲近邻里的举动,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于是在节日饮食活动中,又有了一些和睦邻里的特别内容。这里要提到的若干年节食俗,就有和睦邻里的特别内容。
我们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古时有“百家饭”的风俗,这是夏至日的一种非常特别的食俗,它已经在现代节日生活中消逝了。《岁时杂记》记述了这种风俗:“京辅旧俗,皆谓夏至食百家饭则耐夏。然百家饭难集,相传于姓柏人家求饭以当之。”集成百家饭的过程,就是一个亲近邻里的过程,你到我家集,我到你家集,集饭的时候很自然地就把彼此的关系拉近了。当然“百家”只是一个概数,实为多家,也许是越多越佳。古人如何认为食百家饭能耐炎热,我们不容易明白,但这种以健康为出发点的食俗,其实为人们带来了更多的收益,大大增进了邻里之间的感情。
与百家饭相似的节日食俗,还有“七家饭”。江苏无锡人于立夏日合七家米为饭,认为能防暑热伤身。集七家米的效果,与集百家饭是相同的。
江西建昌地区在佛节还有一种百和菜,家家用百果做百和菜,亲邻互相馈送,年年如此。
再说七家茶,立夏日还以饮七家茶的方式防疰夏,如《熙朝乐事》所说:“立夏之日,人家各烹新茶,配以诸果,馈送亲戚比邻,谓之七家茶。”《清嘉录》则说:“凡以魇疰夏之疾者,则于立夏日,取隔岁撑门炭烹茶以饮,茶叶则索诸左右邻舍,谓之七家茶。”钱思元《吴门补乘》也说:“立夏饮七家茶。免疰夏。”为了平安度过炎夏,向邻里多家索取茶叶,其用意与百家饭并无区别,都是为了密切邻里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