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食摊摊主向胡天裕和张仁勇比画着卷毛的形象:“这个人呀,有时善良,有时候捉弄人,真的不好说……”
张仁勇问:“那你知道他常在什么地方落脚吗?”
摊主四下看了看没人注意他,凑近张仁勇的耳朵嘟囔:“小兄弟,你可别说我告诉你的呀……”
张仁勇听罢一扯胡天裕:“走。”
卷毛在庵墙上望见了奔向慈云庵的胡天裕和张仁勇,便跳下墙头对尼姑说:“小尼姑听着,来人了,卷毛不跟你玩了!”
妙常急忙收起匕首,赶紧整理了一下衣帽,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对着佛像,嘴里不停地念着什么。卷毛则跑到后院翻过墙头,挟了皮包进了竹林。
胡天裕和张仁勇走进慈云庵,胡天裕机警地观察着佛堂四周,张仁勇向座上的佛像拜了三拜,然后转向蒲团上念经的妙常问道:“小师傅,你这庵堂里来过一个卷毛男人吗?二十岁上下,比我高这么点!”
妙常闭目念经并不答话,张仁勇再次重复刚才的问话。妙常才睁开眼睛,对着佛像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说:“施主,请你积点口德。这里是一座尼姑庵,贫尼一心向佛,日夜清修正果,怎么会留什么卷毛男人?如果两位不是礼敬三宝之人,请速速离开!”
胡天裕说:“小师傅,下逐客令了?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敬重三宝之人?你没看到我这个老弟一进门向佛像行礼了吗?”
妙常说:“两位施主进庙的时候,贫尼正虔心诵经,不知你们何时闯入佛堂的。”
胡天裕追问:“你真的没看到一个卷毛小青年来过?”
妙常说:“贫尼已经回答过这位施主了。除了你们两位不速之客,小庵从没男人来过!要是两位随喜完了,还请早些离开,让四周乡民看了,有辱小庵和贫尼清誉。”
胡天裕止住踱步,弯腰捡起一块鸡骨头,张仁勇见状正要声张,被胡天裕止住。他对妙常说:“小师傅,打扰了,下次我们一定多带香资来!”
妙常双手合十:“两位施主走好。”
卷毛坐在竹林里的石头上,一一翻捡着皮包里的东西。他把包里的钱拿出来亲了一下放在一边,把铜质的县印抛起来,又接住用嘴哈了口气,在包烧鸡的册页上胡乱盖着,由于没印油,什么也盖不上。他又拿了册页细看,上面是“腾冲县县务委员名单”,可他一个字都不认识。翻来覆去也没找出什么贵重的东西,把皮包扔到一边,又啃起了烧鸡。
鸡骨头把卷毛的牙硌了一下,他边吐骨头边骂道:“他妈的,这个小尼姑真让人晦气!”卷毛吃完最后一块鸡肉,掏出皮包里的钱装进口袋,把包鸡的册页扔到地上,随后他想了想又抓起册页塞进皮包,他出竹林看看四下无人,又回到原地把铜印埋在大石头下,然后用嘴叼了皮包爬到附近的一棵树上。
卷毛从树上下来,身上已没了皮包。他四下看看,又看看树上,在大树四周的竹子上分别划下了记号,悄悄走出竹林,向一个集镇走去。
庵门口,张仁勇低声问胡天裕:“司令,怎么不让我问下去呢?”
“她不会告诉你的。”胡天裕从口袋里取出鸡骨头说:“这个尼姑至少和卷毛乞丐有了某种关系。”
张仁勇问:“你的意思是……”
胡天裕凑近张仁勇低声说:“这样……”
妙常悄手蹑脚地走出卧室,十分警觉地穿过庙院走到大门向远处张望。
胡天裕和张仁勇走在离开慈云庵的路上,胡天裕勒马慢行:“仁勇,那小尼姑一定在门口偷看我们!”
“真的?”张仁勇惊奇地问道。
胡天裕嘱咐:“不准回头看!”
张仁勇问:“我什么时候去找她?”
胡天裕把握十足地说:“天全黑下来,她一定有行动。”
是夜,刘楚湘与胡天裕在纵队司令部内相对而坐,胡天裕给刘楚湘倒了一杯茶,刘楚湘品了一口放下,说道:“天裕,老朽向你负荆请罪来了。”
胡天裕忙道:“小侄这怎么敢当?有你和张县长各位长辈严格关照小侄,小侄十分感激,我心里铭记父老乡亲的勉励,把游击纵队建成‘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部队!”
刘楚湘站起身来,握住胡天裕的手:“天裕,老朽代表腾冲父老感谢你,代表游击纵队八百健儿家长感谢你。”
夜里,一个黑影从庙墙跃进慈云庵,贴墙根走进后院,悄悄接近亮灯的厢屋。厢屋里,妙常脱下僧衣换上农村年轻媳妇的衣饰,又去换鞋。黑影从厢屋窗前跳开,一纵身上了对面厢屋的房顶。厢屋的灯灭了,妙常走向前院大门。黑影飘然落地,紧跟着妙常的脚步。妙常打开大门走了出去,黑影紧随其后翻墙而出。在通往腾冲城的路上,黑影在尼姑身后时隐时现。
妙常走进渡桥,日军岗哨端枪吆喝:“什么的干活?”
妙常低语:“札幌有风。”
岗哨马上立正:“东京雷鸣小姐请!”
跟踪尼姑的黑影一闪,绕到岗楼后头。岗哨听到了“哗哗”的游水声,转身向水面打开探照灯察看。龙江水面上,一条泅水过河的狗时隐时现,岗哨的灯一直跟踪着过河的狗。过了河上岸的狗“汪汪”叫起来,另有两条狗出来汇合。岗哨关掉探照灯调侃到:“狗,也找花姑娘的。”
另一条黑影走进一处破烂瓦房,轻轻推开院门。一只狗“汪汪”叫着从院里奔出,黑影学了声蛙叫,狗安静下来,任凭黑影抚摸。黑影从衣袋里取出吃食喂它,狗叼着食物走开,黑影起身推开屋门。
破瓦房里,一根火柴被擦亮。床上的人掀动了一下被子说:“你又来了?别点灯,没油了。”黑影从口袋里摸出一卷钱,掖到床上人的枕头下。
床上人说道:“我知道了,亏得你惦记我。”黑影向门口走去,床上人问道:“你走了!”黑影“嗯”了一声走到院外,关好屋门。那狗在门口等他,他摸了摸狗的头,出了院门。
胡天裕在宿舍里打开军用地图,他的手突然停住了。他想起了在一九八师司令部,叶佩高从座位上站起来向他走来:“记住你的任务,派你去腾冲,不是让你去当独行侠。那里是你的家乡,你要充分利用各种有利条件,组织开展游击战争,等待时机配合大部队解放腾冲。”说罢,叶佩高回到办公桌上前,拿起一份地图走到胡天裕面前:“天裕,你这一去,我没别的东西送你。这一份地图,你带兵作战是不能缺少的。”胡天裕接过地图,向叶佩高敬礼致谢。
想到此处,胡天裕抬手看了看表:夜里九点十分。他推开窗户,窗外有哨兵游动值勤。远处树上,有夜鸟叫了几声。
胡天裕从窗边返回桌前,用手比量着从县城到高黎贡山和桥头镇的距离。张问德披了衣服敲门走了进来。胡天裕说:“县长,你身体不好,这么晚还没睡?”
张问德说:“你还说我,你不也没睡吗?天裕,你在看地图?思考什么呢?”
胡天裕说:“县长,这些天我反反复复想过,我们不能被动还击,而要寻找机会主动出击。上次归化寺的胜利在军事上,他只是在敌人麻痹大意情况下的一个遭遇战,而且,人员伤亡敌人是四十四,我方是四十三,几乎是一比一……”
张问德问:“你不是说过目前是敌强我弱,不宜主动进攻吗?”
胡天裕进一步解释:“哦,我说的是不能集结全纵队去攻打腾冲城。我们目前可以做到的是,利用我们熟悉地形的优势,搞准敌人下乡活动的规律,集中五六倍的兵力用伏击战打击敌人!”
“嗯,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天裕呀,有你这么一个军事指挥官,咱们就不会再吃大亏了。”张问德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胡天裕倒了一杯茶递给张问德:“又在惦记仁勇吧?”
张问德点点头:“河南登封县张家庄,就剩他一棵独苗了。”
胡天裕安慰到:“仁勇他轻功好、有武艺,脑子又灵活,不会有事的。”
白木在床上搂着三口枝子问:“你说的那是一份人员名单?”
三口枝子说:“那个卷毛用它包了熟鸡肉,我看不大清。再有,中国的毛笔字我认得不多,好像是人员名单。”
白木坐起身:“刚才你还说,你在游击队营地听两个人说话议论到了这个名单?”
三口枝子点头:“是的,那个大男孩一样的游击队员说,公文包里装着全县的机密?”
白木追问:“枝子,你能肯定盘问过你的那两个人也是为这个名单而去的吗?”
白木卧室的窗外,跟踪妙常的黑影贴近窗户,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芦管刺破窗户,将另一头插进自己的耳孔。只听三口枝子说:“你是说白象对大佐告我们无能了?”
白木说:“对。他不仅自己一个人在腾冲卧底了三年,还培养了几个能干的属下,他们已经收集了不少有用情报了。”
白木告诉三口枝子次日藏重康美要召见她,三口枝子疑惑:“大佐召见我干什么?”
白木坏笑道:“我们一四八联队的勇士出国作战都四年多了,他们想家呀!”
三口枝子点头:“嗯,这个我懂。我离开札幌老家才一年多,就想妈妈了。前些天在缅甸的仰光,好几回在梦中哭醒了……”
“所以,为了不让我们的勇士想家,慰安所的女人太少了……”白木一把搂过三口枝子:“就像跟我一样,你要用自己的身子去安慰大和民族的同胞兄弟!”三口枝子愕然。
一直在窗外偷听的黑影听到屋内男女娇喘的声音,不自禁地“呸”了一声。屋里立即传来白木的喝问:“谁?”窗外的黑影快速移动到墙根却被一个移动哨兵发现,黑影迅速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扬在哨兵脸上,然后轻轻一纵跃上墙头。哨兵揉着眼睛大叫,满院子日本兵被闹醒。
藏重康美披衣走出房屋问道:“你的,发现了什么?”
哨兵嗫嚅道:“风……风……迷了我的眼睛。”
第二天,藏重康美在办公室问三口枝子:“听白木中佐说,你去乡下发现了一个重要的名单?”
三口枝子鞠躬答:“报告大佐,是的。我没有从那卷毛乞丐手里得到,属下无能。”
藏重康美说:“战争是男人的事情。你得到了重要名单线索,很好。我让白象去办。你的,去做女人该做的事情,慰劳我们为大东亚圣战辛苦了的勇士们。”
三口枝子刚要开口,被藏重康美阻止:“你……不从命令?从去年应召随军那天起,你的意志,你的身体,你的一切都不属于你自己了,每一个天皇陛下的臣民,随时要为天皇陛下的事业献出一切!”
“哈依!”三口枝子答应道,见白木敲门进来,她欲言又止,转身离去。
白木进来对藏重康美说:“大佐,我的帝国陆军大学的老师告诉我,中国这个国家可以占领,但不容易征服……”
藏重康美打断他:“白木君,我不想听你们陆军大学师生的格言警句,我要的是怎么样在腾冲强化治安,配合板田将军北进昆明直捣重庆摧毁中国中央政府的实用建议。”
白木鞠躬:“是的,大佐。我们大日本皇军占领中国,老百姓们一盘散沙不可怕,他们如果有了个政府就很可怕。所以,三口枝子的情报很重要,我们务必得到那个名单,分化、瓦解这个政府……”
“拿到名单后不是瓦解,而是粉碎,粉碎,你知道吗?”说着,藏重康美抽出指挥刀,一刀砍在衣帽挂上,“当”的一声一个头盔震落在地上滚了过来,白木急忙躲闪。藏重康美狞笑着说:“明天,你留守城里,我带兵去一个地方。”
白木问:“什么地方?”他走近地图寻找藏重康美所说的栗柴坝。
藏重康美接着说:“去栗柴坝请回在腾冲城里的客人。”
“大佐的客人?”白木惊愕。
纵队司令部内,胡天裕对赵国民说:“赵大队长,你把这里的地形介绍一下。”
赵国民用手指蘸水在桌上画起来:“这里小地名叫野猪峁,邻近小村二十三户人家,西边是龙江,东边是小山:山上是密林有路直通高黎贡山……”
胡天裕打断他:“等等,你说那小山标高多少?”
“几十丈吧!”赵国民两手一比。
胡天裕说:“赵大队长,你可是参加过北伐军的正规军人呀!”
赵国民惶惑地笑了笑:“我那时只个护旗兵!”
胡天裕强调:“你现在可是独当一面的大队长了!”
赵国民自知工作没做到位:“司令批评得对,我立即派人去侦察。”
胡天裕阻止他说:“不,你必须自己亲自去,注意,人们常犯熟视无睹的错误,越熟悉地方越容易马虎。”
赵国民答:“好!我亲自去。”
胡天裕嘱咐到:“顺便侦察一下南斋公房的古驿道,重点看一下没有可做射击掩体的树木、壕沟……”
赵国民问:“干什么?”
“以后再告诉你。”胡天裕回答。
胡天裕在地图上腾冲县城的四周用笔圈画着,张问德问道:“天裕,这些都是日军的碉堡吧?”
“是啊,这些天,仁勇的情报工作大有长进,这些碉堡的位置、守敌人数都摸得很细。我奖励了他一天一夜时间睡大觉去了!”
张问德说:“这还不是你把他教出来的?对了……我的那两个女情报队员也不错吧?”
胡天裕说:“您说的是徐秀红和天明吧?怎么说呢,从情报专业角度衡量,徐秀红性格好动、外向,天明沉静、内向,做情报工作最好是思想灵活,外表沉静的好。”
张问德点点头:“有道理。古书上就有‘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这一说。”
这时,一个战士气喘吁吁跑进来,胡天裕给他递上一杯水问:“有什么事吗?”
战士一口气喝干了水,报告说徐秀红被日军追捕。胡天裕一掌拍到桌案上:“那时你在哪里?为什么自己跑回来,不管战友生死?”
报信的战士战战兢兢地说:“我在城外的情报站等她,她被日军追捕,我还是听一个跑出来的市民说的。我想进城接应她,城门已被日本鬼子戒严了……”
张问德着急地说:“哎,多好的一个女子,能歌善舞!”
胡天裕也急得踱了几圈步:“是啊!不行,一定要找到她!”
徐秀红走在腾冲城大街上,看了看四下无人,便登上路侧一座无人居住的小楼。小楼原是一家二层的饭馆,主人逃奔乡下,临出城时来不及收拾,残羹剩饭还在桌上。徐秀红扒窗往下看,街上有三三五五行人走过,她略思索一下,从怀中取出一把传单从楼上撒下。红红绿绿的传单从空中飘下,行人争抢传看。
街头不远处一队日军巡逻兵吹着哨子冲向人群,手里拿着传单的行人遭到拳打脚踢。一个日军曹长带着人向小楼跑来。徐秀红匆忙下楼,在一楼梯梯处与推门而入的日军曹长撞个正着,她抓起桌上的剩饭向日军砸去,曹长被泼得满头满脸残汤剩饭,大喊大叫着胡乱开枪。徐秀红从小楼的后门拐到了另一条街上,急忙混进入人群之中。而对面,白木带领着日军兜头而来。
日军曹长带着五六个士兵闯进鑫源杂货店,男女顾客慌忙逃避,有的人被拦住搜身。杂货店老板金雄迎上来:“太君,太君,我是良民,这是我的良民证。啊,抽烟,抽烟!”
曹长一把推开金雄:“传单花姑娘的,在你这里?”
金雄急忙解释:“太君,我这里没有撒传单花姑娘!”
曹长一挥手,士兵们开始翻箱倒柜。柜台下的布帘外,一只女孩的脚收了回去,但鞋子却拉在了外边,被一个士兵捡了起来。曹长恶狠狠地瞪了金雄一眼走向柜台,金雄快步拦在曹长面前:“太君,太君……”
曹长伸手打了金老板二个耳光:“八嘎,走开!”
这时,牧野带了一队日军在杂货店外站住,他看了看店招牌,对一个士兵耳语几句,士兵快步跑进店里,他进屋向曹长行礼:“牧野中佐说,撒传单的花姑娘在前头,让你立即去搜查!”曹长带着队伍离开了,金老板抹去额头的汗,顾客们长出一口气。
徐秀红从柜台下钻了出来,金雄说:“姑娘,真险呐!”
众顾客说道:“姑娘,今天多亏了金老板呀!”
徐秀红赶忙向金雄行礼:“老板,我代表抗日政府谢谢你!”
金老板答道:“姑娘,千万别这么说,我也是中国人哪!”
徐秀红问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安葬胡老先生那天,你也参加了对不?”
牧野和曹长带着十几个士兵把一个“花姑娘”追到了文星楼的二层平台。楼下,许多市民在观望,曹长和“花姑娘”追逐仿佛像做游戏。牧野非常气恼,把指挥刀交给士兵,自己要亲自活捉“花姑娘”。几个回合过去,扯掉了花姑娘的外衣,卷毛乞丐向他做个鬼脸,“嘻嘻”一笑,灵活地跃上树梢,顺着树干滑到地面,钻入胡同不见了。曹长要开枪,被牧野制止。曹长不解,牧野愤然道:“八嘎,没看到那么多市民吗?”
一队日军骑着摩托车一路追赶一路开枪,徐秀红边跑边喊:“仁勇大哥,救我呀!”伏在路边的张仁勇向日军连开三枪,三辆摩托翻倒,他冲上路面去拉徐秀红,徐秀红扑进他的怀里,他慌忙推开却用力太猛,秀红扑通一声掉进路边水塘里。“徐秀红!”张仁勇大叫一声惊醒,浑身的冷汗,原来是一场噩梦。
正在这时,一个队员从外屋进来问道:“大队长,你醒了?”
张仁勇睁开眼睛问:“我刚才在哪儿了?”
队员笑道:“你自己还不知道?”
张仁勇回头看看:“我不是打中三台摩托车了吗?”
队员做了个鬼脸:“队长,快喂肚子去吧,都一天一夜没吃饭了。”
张仁勇迅速起身:“我要去看徐秀红。”
杂货铺室内,金老板和店伙计王忠平小声地交谈:“至少有两条线索了,一个是三口枝子探来的那名单在‘卷毛’乞丐手里,另一个是自动送上门的向导……”
王忠平说:“老板,你是说……”
金雄点头:“嗯,现在,她肯定没走多远。”
王忠平摸摸腰上暗藏的枪说:“我走了。”
“等等,咱们一起出去。”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密室来到了前店,金雄故意大声说话给别的伙计和顾客听:“忠平啊,兵荒马乱的,下乡收账注意安全哪!”
王忠平回答:“是的老板。要是遇上朋友手头不宽裕的呢?”
“咳,这还用问?这年月钱不好赚,谁还没手头紧的时候?那就宽限人家几天嘛!”
顾客中有人赞叹:“金老板真是厚道人呀!”
另一个也跟着说:“嗯,金老板做生意从来都是童叟无欺,买卖公道的!”
金雄双手抱拳:“两位客气了,做生意,靠的就是和气生财嘛!”
栗柴坝是怒江上的一个古渡口,腾冲县贪官县长贾桂就是企图从这逃回昆明被护兵杀死的。现在,这里聚集着许多逃往对岸的腾冲市民,男女老幼二百多人,因为只有一条小渡筏来往,每次载人不多,人们焦急地等待着。高黎贡山上的小路上还有人不断地走下来。
一个婴儿在年轻妈妈的怀里大声哭叫起来,母亲赶忙解怀喂奶,孩子停了一下还是哭叫。一个老婆婆问道:“这孩子怎么总是哭,怕是病了吧?”
年轻妈妈一脸苦笑:“夜里爬高黎贡山,我把带的干粮袋子丢了,两天没吃饭,哪有奶水喂他呀!”
老婆婆站起来翻翻自己的包,也是空空如也。立刻找四周的人“化缘”:“行行好,哪位行行好,把干粮匀一点,救救孩子!”有人慷慨解囊,把仅剩不多的吃食分一点给她;有人则低头摆手,拒绝施舍。老太太终于从五个人手上集中了一把吃食拿回给年轻妈妈:“吃吧,吃了好有奶,看这娃儿好可怜的,赶上这兵荒马乱年头!”
一个老年男人大声喊起来:“我不活了,不活了,这又饿又渴,哪年哪月轮到咱们渡江啊!”
老人的儿子安慰道:“爸爸,你别急,别急呀,就快轮上咱们了啊,大声喊叫人家笑话!”
“笑话?谁笑话谁?说不准等不得过江日本人就来了……”老人又嚷嚷道。
高黎贡山的山间小道上,藏重康美带着大队日军向山下奔来。藏重康美举起望远镜往下望,渡口处挤满了等渡筏的人群,江心里唯一一条渡筏在缓慢摆动。藏重康美面露狞笑,招手让曹长过来,比画着先用小钢炮击沉江水中的竹筏。
一发炮弹在江心竹筏上爆炸,竹筏上的人被炸得飞起后落入江心,竹筏散落零碎,顺江水漂流。渡口上等待渡江的男女老少,看到了竹筏被炮弹炸得粉碎,立刻喊声震天乱成一团。
山道上的藏重康美骑在马上哈哈大笑,众日本兵也跟着狂笑。藏重康美指着炮手:“一炮命中,大大地好!”一挥手:“下山,包围他们。”
渡口处,藏重康美指挥日军把二百多难民圈在一起,他下马走进人群,看到正吃奶的婴儿,便伸手去摸婴儿的脸蛋儿,被抱着婴儿的妈妈转身躲开。他又走向急性子老人身边问道:“你的,懂得‘王道乐土’吗?”
急性子老人用滇西粗话回问道:“你懂吗?”
藏重康美摇摇头,回头望望他的士兵:“你们懂得他在说什么?”所有的士兵都摇了摇头。这时,四个脸上涂了河泥的姑娘悄悄地躲进人群中。
藏重康美拄着战刀开始讲话:“大日本皇军到中国来,到云南来,就是为了在中国建立王道乐士。让你们安居乐业。我知道你们都是腾冲的百姓,你们跟我回去,皇军保护你们……”
张仁勇和徐秀红俩人一马驶入纵队司令部,二人下马把缰绳交给一名队员后走进院子。徐秀红汇报说:“司令,我亲眼看到日本鬼子出动了,二百多人,骑马的大官就是藏重康美。”
胡天裕问:“你能确定他们去的是栗柴坝吗?”
徐秀红回答:“我在一个大烟馆门口听一个汉奸翻译说的。那家伙说连夜出发上栗柴坝,一天一夜都回不来,他要把瘾过足了……”
胡天裕手捏铅笔沉吟道:“栗柴坝……栗柴坝……藏重康美到哪儿有什么目的呢?”
张仁勇也说:“是呀,那地方过了江就不是小鬼子占领的地盘了,他去那里干什么呢?”
“他们要偷渡过江?”走进屋里的赵国民猜测道。
胡天裕说:“大白天的还能叫偷渡?你来了正好,我看这样……”
藏重康美走近急性子老人身边说道:“你的带头,统统地回到腾冲。”老男一声不吭,狠狠地瞪着藏重康美。藏重康美问道:“你的,恨我?恨大日本皇军?”
老人缓缓地答道:“不,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们日本人滚回你们东洋老家去!”
藏重康美看懂了老人说的话,抽出指挥刀扎进老人的腹部。老人痛苦地倒在地上,老人的儿子抓起两块石头上来拼命,被两个日奔兵开枪击中。人群骚动起来,四散逃开。藏重康美举起指挥刀下令:“统统地死了!”日军开始对人群进行合围。
藏重康美丧心病狂地从人群中找到了那个怀抱孩子的年轻妈妈,一把从年轻妈妈的怀里抢过孩子,年轻妈妈在疯狂争夺中挠破了藏重康美的脸。藏重康美满脸狞笑着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摸着脸上血。在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中,两个日军将两把刺刀同时插进了年轻妈妈的后背。藏重康美把孩子抛向空中,拔出手枪瞄准射击。孩子摔落地上,地上一片血红。
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振臂高喊:“别等死呀,跟小鬼子拼了!”
众声齐喊:“拼了,拼了!”滩头上,全副武装的日军扑向手无寸铁的难民,栗柴坝已然成为一个杀人场。
1942年5月20日下午,日军在怒江边栗柴坝渡口,屠杀等待渡江的难民二百七十四人。其中,有四个花季少女是这样死的……
怒江江边屠杀现场的一角,一个日军刚从被掀开上衣的女人身上爬起,第二个士兵又扑了上去。脸上抹了黑泥的四个学生装束的女孩藏在十步远近的树丛后,被强奸女人的叫声吓哭了其中的一个,三四个日军闻声端着刺刀赶来搜索。
四个女孩站起来,犹豫了一下,手拉手跑向江边。身后是追赶来的日军“花姑娘,花姑娘”的喊叫声……四个女孩回头看看追上来的士兵,为首的喊了声“一、二”,四个姑娘便手拉手跳进江水里去了,一个浪头追上她们,淹没了。
栗柴坝上,日军最后一个士兵隐没在通往高黎贡山的小道上,河滩上只剩下一片死尸。几只水鸟在二百七十具死尸身上跳来跳去。年轻妈妈倒下的地方,有几粒干粮渣。水鸟啄吃完后,又跳到年轻妈妈的脸上,左顾右盼。
恕江上游飘下一只竹筏,一身国军军服却头戴斗笠的男人撑着竹筏,他的身上斜挎着一支美式卡宾枪,身上缠满了子弹,脚下是一挺轻机枪。他撑到江边停住竹筏,提了机枪上岸,微微发抖的手上,青筋凸起。他在尸体中间走动,为一张张睁着的眼睛合上眼皮……最后,他循着日军走过的路线快步上了山。
山路上,藏重康美骑着马走在前头,队伍跟在他的马后。也许是杀人杀得太累了,日军不再像来时那样气势汹汹了,而是个个浑身疲累。藏重康美在马上看了看表:“原地休息,生火野炊。”
曹长看了看周围浓密的树丛有些迟疑,但藏重康美说:“吃了饭就开路开路的,你不要怕。”
“哈依。”曹长退下下达命令去了。藏重康美下了马,坐在一块石头上,解下水壶大口地喝水。
胡天裕带着游击纵队快步跑上高黎贡山古驿站,大家满脸热汗。胡天裕下令:“一大队在左,二大队在右,听我的信号开枪,各大队分头带开。”赵国民和另一个大队长各自带领一半战士隐入两侧山林。
“司令,让我干什么?”张仁勇跟了胡天裕走上驿站台阶,看到胡天裕打量着高大的老榕树,张仁勇说:“我知道我的岗位了。”
胡天裕扯下胸前的望远镜扔了上去:“我就在树下,他们尖兵一露头就告诉我。”张仁勇回身接住继续往树顶爬去。
张仁勇从望远镜里,看到山下远处树梢头腾起一股轻烟,他急忙溜下大榕树,低声报告:“司令,小鬼子做饭呢,他们想在这山上过夜?”
胡天裕一笑:“我倒是希望他们在山上过夜!好了,你再给我上树去仔细观察。”
树丛里,一个竹笠慢慢抬起来。他的前方五十米远近,两个日军正从附近山泉取水回来,倒进了一个架了火的行军锅里。一个挎了指挥刀的军官在指手画脚。疲劳的日军或坐或依树休息。
戴竹笠的人从身后取出机枪,瞄准军官,手指勾上扳机。一声枪响,站在锅边的军官应声倒下。躺倒的日军纷纷爬起来,愣怔怔地寻找开枪的方向,轻机枪子弹哗哗地打过来,日军倒了一片,有人躲进石头后面盲目地开枪。藏重康美掏枪大叫:“不要慌,不要慌。”
树丛里,戴斗笠的人操作着机枪快意地向日军射击着,退出的弹壳四处跳跃。
听到枪声,胡天裕仰望大树顶急切地问道:“怎么回事?谁在打枪?”
张仁勇俯身答:“不知道,不是我们的人。”
胡天裕沉思一下:“快下来,你去一大队,我在二大队,带他们往枪响方向运动,告诉他们,敌强我弱,打一阵就撤,纳牙洼汇合。”
“是!”张仁勇跳下大树,将望远镜递还胡天裕,转身去执行命令。
日军在藏重康美的指挥下,渐渐对树丛形成包围。藏重康美细听枪声,已判断出对方只是单枪匹马,于是面露狞笑。
戴斗笠的人摘下斗笠放在树杈上,又折下树枝和藤萝做了个伪装帽戴上,提起机枪,转身上山。
日军一边向斗笠开着枪一边走近树丛,藏重康美发现上当后气得刀劈斗笠。忽然,四处响起密集的枪声。藏重康美命令日军伏地射击,让炮手向枪响的方向开炮。山上喊杀声震天,枪炮齐鸣,游击纵队战士与日军猛烈交火,胡天裕举着望远镜观察敌情,藏重康美也在用望远镜观察着对手。
灌木丛中,那个戴藤萝植物伪装的脑袋又露了出来,他观察了一会战场,伸出了机枪。
胡天裕在望远镜中搜索到一处向日军开火的机枪火力点,并看到了藤萝植物伪装下的半张脸,他陷入沉思。
一处乡镇的墟场,挑担推车买卖各种商品的民众从四面八方赶来,服装各异,他们当中有傣族、怒族、佤族以及傈僳族。
卷毛乞丐在人群中行走,他的腋下夹着一个脏兮兮的皮包。他的目光扫过许多衣着简朴的乡下人之后,投向那些衣着光鲜的人身上,并开始求乞。有的人对他恶言相向,他也还是嬉皮笑脸。然而过不了多久,只要那人买卖东西,他的钱袋总会落入卷毛之手。而卷毛总是从中即兴抽取一些钱财,又以不同的方法让钱袋回到主人身上。
假扮蜡染布商的王忠平始终跟在卷毛身后,卷毛似乎早已经察觉,但他毫不在乎。偶尔还回头冲王忠平一笑,吓得王忠平立即钻进人群。
卷毛走近一处墟场熟食摊,看着别人买吃食的时候,他在一边吞咽口水。熟食摊老板终于发现了他:“啊,你老弟来了?今天吃点什么?熟鸡?腊肉?”
卷毛摇摇头,指指油光鲜亮的猪脚,伸出两个指头:“三个。”老板急忙选了三个熟猪脚包好递了过去。卷毛把猪脚装进皮包里问:“上次存下的钱还够吗?”
老板急忙点头:“够,够,钱不够老弟也拿去吃!”
卷毛嘟囔到:“狗屁话,老子白吃过你什么?”
卷毛才走,王忠平挤上来走近老板。老板问道:“先生吃点什么?”
王忠平扔出一块银元:“两只猪脚,和他一样。”老板也包了两只送了过来,正要找零钱,被王忠平制止:“不用找了。告诉我,你和刚才那个人熟吗?”
卷毛走在山路上,王忠平在其身后跟踪。前头不远,已能看到慈云庵。
来到慈云庵前,卷毛看看四下无人便翻墙进去,从里边关上了庵门。随后赶来的王忠平面露奸笑,他也四下看看无人,一纵身跳上墙头,而后轻轻地落入院中。他从腿上拔出一把亮闪闪的匕首,慢慢接近正殿。
殿里传出卷毛的说话声:“哪条道上的朋友,想进就进来吧,别装神弄鬼的了。”
胡天裕观察到日军在藏重康美指挥下变成了有组织的反冲锋,他沉思了一下,再看远处藤萝伪装下的半张脸和会打点射的专业枪手已经不见了。胡天裕忽然听到一种不寻常的声音,他大声向身边几个游击战士喊道:“卧倒!”与此同时,两发炮弹在他身旁爆炸。
当他抬起头抖落掉埋上来的泥土时,看到两位战士已经牺牲。胡天裕立即招来身边另一个战士:“跑步传我的命令,立刻撤出阵地!”
赵国民正在勇猛射击,传达命令的战士走近他说道:“司令指示,立即撤出战斗。”
赵国民问:“什么?我刚刚打出劲头来,怎么要撤?”
张仁勇在一旁提醒他:“大队长,希望你别犯我的错误。”
赵国民摸摸脑袋,不情愿地说:“好吧,撤退。”
山上,藏重康美挥着指挥刀大叫:“八嘎,都跑了?”
曹长走上前来报告:“大佐阁下,我军死亡三十八人,伤二十六人。”
藏重康美下令:“留下一个中队,给那些对天皇尽忠的勇士焚尸,两个中队去追击!”
驿站门前,一个士兵在一排日军尸体上泼洒上汽油。藏重康美低头嘟哝了些什么,突然抬头挥手道:“点火!”泼汽油的日军先点燃一把干柴,然后扔到了尸体堆上。大火熊熊燃烧,全体日军肃立,看着冲天大火面色木然。
张仁勇从大树上下来,快步跟上队伍,走近胡天裕。
“观察到了什么?”胡天裕问。
“小鬼子兵分两路,一部分人烧尸,还有一部分追那个神秘枪手去了。”
赵国民说:“嘿,那神秘枪手机枪打得真脆,那个点射水平像是受过专门训练。”
胡天裕沉吟道:“就是这个神秘枪手搅乱了我们的伏击计划!不过,打响之后他的一挺机枪也分散了敌人火力,策应了我们的进攻。可惜,日军的火力太强了!”
张仁勇自言自语道:“这个神秘枪手,不知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正走在下山的路上,一阵枪声传来,胡天裕停住脚步侧耳分辨枪声的方向,队员们四下散开占据有利地形,将子弹推上膛。负责背负伤员的小组赶紧把伤员隐蔽好。
胡天裕向张仁勇挥挥手,仁勇飞速爬上一棵大树,观察了一会儿汇报道:“报告司令,打枪的地方在南边,距离这里有一二里地。”
胡天裕判断说:“是今天那个给我们搅局的朋友!赵国民大队长,把你的二中队留给我,你和董大队长把队伍带回!”
“我呢?”张仁勇急忙问。
胡天裕说:“跟我去支援一下那位朋友!”
卷毛坐在慈云庵正殿里大口地啃着猪脚,不时喝一口旧瓶子里的水,王忠平站在离他五尺远的地方。
卷毛说:“朋友,把刀收起来,我胆小,看着那玩意儿我吃肉不香。”
王忠平冷笑道:“别装老实了,我看到你跳墙的本事了,江湖好汉,藏头露尾干什么?”
卷毛停住吃肉哈哈大笑:“眼光不错嘛!你的功夫也不赖呀,一直跟着我,那脚步声我差点听不出来。”
王忠平阴着脸说:“不要说那些没用的,咱们说正经的。”
卷毛反问:“什么是正经的,我不知道。”
“咱们做一笔买卖。”王忠平掏出一块银元抛起,用另一块去接住,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我得听听你买什么?”卷毛好奇地问王忠平,“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买那东西呢?”
王忠平说:“这个你别多问,你卖还是不卖?”
卷毛摇摇头:“我不缺钱。”
王忠平威胁卷毛:“你不怕短命吗?”
卷毛一乐:“我和不少人都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我早就活够了。不过,你要杀了我,这笔买卖就不用想做成了。”
王忠平追问:“你说,我们怎么才能成交?”
卷毛索性躺下,又啃了一口肉说:“你能让我想想吗?我刚才听到银元的声音有点动心了。”
“那好,我等你,想吧。”王忠平把匕首收了起来。
丛林中,神秘枪手手持卡宾枪边打边后退。但是,他已经处于被日军三面包围的危险境地,日军已放弃了开枪,摆出要活捉他的阵势。神秘枪手靠近一棵大树,向日军瞄准扣动扳机,然而枪不再响,他拉开枪栓,发现枪膛里已没了子弹,他从腰上拔出了军用匕首。
丛林里一阵枪声响过,日军倒下三四个,其余日军全部伏地,转身去开枪还击,神秘枪手见机转身就跑。大树上传来张仁勇的声音:“朋友,往东南方向跑!”
“我凭什么听你的?”神秘枪手边跑边应道。
张仁勇说:“因为我们是朋友!”
枪手回答:“我感谢你们,可我现在不想入伙!”
张仁勇低头问大树下的胡天裕:“还说啥呢?”
胡天裕说:“下来吧,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
张仁勇嘟哝着:“是个不讲义气的家伙。”
胡天裕说:“别这么说。也许他还不信任我们。”
“我们怎么办?”张仁勇又问。
胡天裕一挥手说:“今天已经捡个大便宜了,贪吃会撑着的。撤退!”
王忠平与卷毛在庵堂里打了起来,三五回合之后,卷毛被擒住。王忠平恶狠狠地说:“你刚才耍我?”
卷毛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我说的都是真话。”
王忠平说:“我不要那空皮包,我要你偷皮包时候里头装的东西!”
卷毛如实说:“那东西我放在别人不知道的地方,杀了我你也得不到。”
王忠平追问:“你到底想怎么?”
卷毛想了想:“一百块银元,少了免谈。”
王忠平思量一下说:“今天我没带那么多。”
卷毛说:“那就哪天带够了再到这地方找我。”
“君子一言。”
卷毛接到:“四匹马追不上。”王忠平一松手,卷毛一屁股坐到地上,抱怨道:“我这身子骨让你折腾散架子了!”
胡天裕和张仁勇带队走在回营的路上,队员们背着从战场收缴的日军枪支子弹格外兴奋。张仁勇看到了不远处的慈云庵便凑近胡天裕,胡天裕问他:“你想要干什么?”
张仁勇眨眨眼:“那里不是住了两个朋友吗?”
胡天裕嘱咐他:“注意安全啊!”
张仁勇敬礼:“司令请放心。”
庙墙上,张仁勇发现了王忠平离去不远的背影,皱了眉,走进卷毛休息的正殿。只听卷毛不耐烦地说:“你这个人真讨厌,怎么才走又回来了?”
张仁勇答道:“我们是朋友,舍不得你呀!”
张仁勇与卷毛在庵堂里一番追逐,卷毛终于被张仁勇抓住,叹气道:“今天我怎么这么倒霉,哪路神仙都来找我的麻烦!”
张仁勇说:“你身上有宝呀!说,你那皮包里的东西哪去了?”
“那小尼姑抢去了,上次你不看到她了吗?”卷毛敷衍着。
张仁勇说:“少说废话,我跟踪她进了小鬼子兵营。她什么也没得到。”
卷毛上下打量着张仁勇:“我的妈呀,鬼子兵营你也敢去?”
趁了张仁勇愣神的功夫,卷毛几个滚翻到了门口,张仁勇急忙追赶。但毕竟经过了大半天的战斗,他已经没了力气,跑到半路,一个跟头摔在地上昏睡过去。卷毛趁势翻墙出了庵院。
夜里,庵堂内,卷毛从供桌上扶起张仁勇的身子,拿起身后的碗送到张仁勇的嘴边:“吃吧,吃下去就会好的。”
张仁勇勉强睁开眼睛问:“你为什么回来?”
卷毛回答:“因为我看你不是坏人。”
张仁勇坐起接过粥碗吃了几口说:“真好吃。”
卷毛得意地说:“我们的乞丐皇上朱洪武传下来三样美食,一个是叫花子鸡,一个是珍珠翡翠白玉汤,还有一个就是这八宝粥。尝出来没有?这里有白米、芸豆、腊肉、竹笋、香菇、鸡头、豆腐、山芋……你可别嫌弃,这里的一半东西是讨乞来的。”
张仁勇叹道:“咳,嫌弃什么?我从河南到腾冲千里寻亲,身无分文就是靠乞讨活下来的!”
卷毛一听,摇晃着张仁勇说:“这可都是真的?那你就更是好人了!”
张仁勇吃完一碗粥,卷毛又盛了一碗送上。张仁勇连声道谢:“好香、好香,谢谢你!”
卷毛问:“你这公家人怎么会好久没吃饭了?”
“这个……”张仁勇迟疑着。
“不想说就算了,我把你当兄弟才问你的。”卷毛摆摆手扭过身子,像是生了气。“你瞒不得我!我把你从院墙下抱回屋子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枪药味儿。”
张仁勇回身一把抓住卷毛的衣领问道:“你还知道我什么了?”
卷毛回答:“我猜你是游击纵队的,白天打小日本了!”
张仁勇问:“你凭什么猜的?”
卷毛回身面对张仁勇说:“这几天,追我要那皮包的人眼里都是邪气,而你眼睛里是正气……”
张仁勇一听急切地追问:“什么?除了我,还有什么人找你追着要那皮包?你给了他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