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古拉山口的北风夹杂着大片的雪花呼啸而来,这个季节的唐古拉山口几乎终日被厚厚的乌云遮蔽着,漫天的飞雪成了它的主旋律。一辆马车在过膝的积雪中蜗行,风雪像是故意要和他们作对一般,迎面打来。
赶车的是个侏儒,穿着一件厚厚的黑皮袄,身体蜷缩着,因为气温过低,眉毛和额头上的头发都挂着一层厚厚的霜。他尽量压低身体,保持体温。在他身后是一口箱子,挡在车厢前的入口处,他嘴唇皴裂,手中扬起鞭子,不停地在马背上抽打着,口中高喊道:“驾!”
他刚一开口,冷风就借机冲进他的嘴里,呛得他直打冷战,可即便这样,他依旧木讷地重复着之前的动作,时不时将车厢前面的帘子撩开一条缝,向里面看一眼。
此时帘子内厚厚的被褥里,躺着一个女子,这女子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样子,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吃到新鲜蔬菜,双手已经严重脱皮,裹着厚厚的棉衣,但是依然掩盖不住微微隆起的腹部,她用已经脱皮的手紧紧抓着盖在身上的棉被一角,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在她前面摆着一盆炭火,几块红红的木炭被从车厢缝隙里钻进来的风吹得发红。
“你怎么样?”侏儒关切地问道,声音柔和,充满了爱怜。
女子极为艰难地咬着牙,疼痛已经让她的额头上冒出了许多细小的汗珠,她勉强牵动嘴角,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侏儒定睛看着女子,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晃动。女子连忙笑了笑说道:“没事,你放心吧!”之后一阵尖锐的痛感,从手臂上传来,她立刻咬紧牙,紧紧抓住被子,脸上却依然挂着有些蹩脚的微笑。
侏儒放下帘子,心中焦急地扬起鞭子,在马背上重重地抽了一下,那马已经精疲力竭,而且这种天气,它也已经完全麻木了,任凭侏儒怎样抽打,却始终保持着原来的速度,缓慢地在这大雪中行进着。
女子见侏儒落下帘子,开始痛苦地抽搐,这种痛苦就像是千万根针刺入骨头一般,让人死去活来。她撸起袖子,看见胳膊上的皮肤已经开始僵化,表面就像是涂了一层蜡一样,变成了一层厚厚的壳。她心里清楚,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很快她的全身就会变成这副模样,而到了那个时候,她也就不会再痛苦了。这是天下最奇的毒,虽然她出身中医世家,但是面对这种毒,也毫无办法,唯一能够解毒的就是传说中的人草。
为了寻找人草,他们两人不远万里,从河南安阳赶到新疆,又从新疆赶到这风雪连天的唐古拉山口,但是人草究竟在哪里?唐古拉山口阴晴不定,而且方圆百里人迹罕至,甚至连一只动物都没有。空旷的山口,只有这一辆马车,在积雪中缓慢前行,前面没有希望,后面更只有绝望。
正在这时,马车忽然一颤,一直缓慢走着的马在原地晃了两晃,然后轰然倒在地上。侏儒立刻跳下车,此时积雪已经没过他的膝盖,他将手中的鞭子丢向一旁,然后伏在马身上轻轻地拍了拍,那匹马纹丝不动,早已气绝。
侏儒不死心地转身捡起鞭子,一面哭着一面用力在死马身上抽打着,嘴里大声喊道:“起来,你这个死畜生,快点起来!”他抽打了片刻,忽然扔掉鞭子,趴在马身上轻轻抚摸着马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雪越下越大,已经将路完全封上了。侏儒的举动,全部被车厢里的女子看在眼里,她忽然有个念头,如果不是她的话,两个人也不会落到现在这种绝境,想到这里,她忽然从一旁抽出一把短刀想要自尽。就在这时,她的肚子里传来一阵胎动,像是有一只小小的脚,在轻轻地踢着她的肚子。强大的母爱,让她将匕首丢在一旁,她还不能死,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为了活着,她才来到这里的。
风愈来愈大,呼啸着从四面八方吹来,车子在风中微微颤动。女子忍着疼痛,在车厢内呜咽,就在这时,车子忽然开始缓慢地移动,女子皱了皱眉,连忙拨开帘子向外望去,只见风雪之中,侏儒正拉着车子缓慢向前走着,他矮小的身子几乎被风雪湮没。侏儒几次跌倒在雪中,又重新爬起来。
女子就这样含泪望着前面的侏儒。终于,侏儒又摔倒了,不过这一次他拼尽全力也没有爬起来。女子想要出去,怎奈侏儒将那个大箱子挡在车厢口,她因为疼痛几乎耗尽了全部体力,无论如何也移不开那厚重的木箱,她无助地趴在箱子上,哭泣着,呼喊着,这如混沌一般的天,无情地将大片大片的雪花抛下来,盖在倒下的侏儒身上,盖在这雪中马车的身上,似乎要将他们雪葬。
女子抓着箱子,忽然她的身上再次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那种疼痛就像是冰凌插进了身体里,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在那迷茫的大雪中她似乎看见了一个黑点,那个黑点以极快的速度接近自己,渐渐地她看清了,那是一辆车,一辆用狗拉的车,可是她不敢相信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会有人,难道是幻觉?可能就是幻觉吧!她这样想着,失去了神志。
一阵肉香将女人唤醒,她睁开眼睛,眼前正对着房梁,她环顾四周,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而木床的一边是一个盛满了炭火的火盆,这屋子不大,在一旁有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线装的书籍。女子有一种错觉,她觉得此时像是回到了北平城的家中一般,可是窗外呼啸的北风让她意识到这里不是北平。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觉得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抬起头一看,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一袭黑色的棉袄,面色祥和地望着她。那中年男人见她醒了过来,微微笑了笑,说道:“你的身体太虚弱了,而且身怀六甲,还是在床上躺着休息一下吧!”
“那他呢?”女子急切地问道。
中年男人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他的境况要比你好得多!”
说话间,侏儒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女子醒了过来,立刻丢下手中的柴火走过来,一把抓住女子的手,欢天喜地地说道:“你醒了,你真的醒了,那药有效果了!”他一面说一面向门口望去,只见中年男人此时已经坐在了外面的火堆旁。
火堆上正烤着一只羊,中年男人用刷子在羊的身上刷着一些调味剂,羊肉的香味更浓了,女子顿时觉得饥肠辘辘。
“这是哪里?”女子向侏儒询问道。
“我们还在唐古拉山口,是被这位先生搭救的!”侏儒说着坐在女子旁边回忆道,原来那天女子产生的并非幻觉,就在他们几乎绝望的时候,中年男人出现了,他将两个人带到了这里。侏儒只是因为身体冻僵,昏死了过去,中年男人给侏儒灌下一碗姜汤,很快侏儒便苏醒了过来,当中年男人给女子把了脉之后,不禁皱起了眉,她的脉象实在是太诡异了。中年男人站起身思索半晌,然后从柜子中拿出一些奇怪的东西,交给侏儒,让侏儒熬成药给女子喝,没想到喝了几次之后,女子果然苏醒过来。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侏儒担心地望着女子。
女子经由侏儒一提醒,才发觉身上似乎轻松了许多,那种尖锐的痛感也消失了,她脸上露出一丝惊喜的神情,难道真的是上天显灵,驱走了她身上的毒?
正在这时,中年男人将已经切好的羊肉端了上来,放在女子的床头说道:“你身子还是太虚了,吃点东西吧!”
女子感激地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只见中年男人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女子实在忍耐不住,开口道:“能不能问问您,给我吃的是什么药?”
中年男人停下脚步,淡淡地说道:“一些产自高原的中草药而已,你的身子还要多休息,唐古拉山脉的雪一般会持续下一两个月,等雪停之后你们再走吧!”说完男人走了出去。
虽然中年男人那样说,女子却始终有些不甘心,不过现在也不方便继续追问。接下来的几天里,侏儒每天都会给女子端来一碗熬好的汤药,那种药一旦入口,只觉得那股暖流顺着血液,流遍全身,自己原本已经蜡化的皮肤,也渐渐恢复了昔日的柔滑,脸上也渐渐有了些血色,最让女子惊讶的是,自从她苏醒过来之后,身上的毒就再也没有发作过。不过,越是如此,她心中的疑惑就越重,她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这是驱虫师家族之中的第一奇毒--摄生术,这世界上唯一能解掉这种毒的也只有人草。
但是那个中年人怎么会有人草呢?难道他……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女子的心里慢慢形成,她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那个中年男人,她发现这个中年男人性格温柔,平日寡言少语,与他相伴的只有几条番狗。可即便如此,男人有一条规矩是他们必须要遵守的,那就是绝不允许进入他自己住的屋子。
转眼,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这一天漫天的风雪终于停歇了,中年男人带着几条番狗走出了家门,家中只留下女子和侏儒两个人。女子出来走动,发现中年男人并未锁上房门,那种强烈的好奇心立刻如洪水猛兽般袭上心头,她悄然走到门口,轻轻地用指尖一碰,那门缓缓地被打开了,女子回身望了望,见没有人,便径直走了进去。
眼前的房间不大,摆设与对面的房间几乎一样,一张床,一个摆满了各色书籍的书架,墙上悬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个端庄的女人,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女子有些失望,正要出去,抬起头,只见中年男人此时正站在门口,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女子。女子被盯得有些不知所措,微微低下头。中年男人没有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女子连忙跟着男人走了出来。
中年男人直到傍晚时分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带来一辆车,那辆车正是当时侏儒和女子二人所乘的。中年男人见到二人,淡淡地说道:“这里的雪已经停了,你们明天就可以离开了!”
闻听此言,侏儒和女子都是一惊,相互对视了一下,女子顿了顿说道:“先生,对不起,我没有听您的话,进入了那个房间,可是求求您让我们留下来吧!”
“而且……”女子有些语塞。
“你放心,你身上的毒已经解掉了!”男人似乎明白女子要说什么,站起身背对着他们望着外面说道,“你们现在可以安心地离开了!”
“可是先生,我们还没有报答您的救命之恩呢!”女子说着“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顺手拉了拉侏儒,侏儒也跟着女子一并跪在地上。男人长出一口气说道:“如果你们真的想报答我,不要对外人提起我就算是报答了!”
说完男人转身进了房门,空留下女子和侏儒两个人跪在地上。女子见男人心意已决,不禁有些神伤,正在这时她忽然感觉腹部一阵阵绞痛,伸手向自己的下体摸去,只觉得下体流出很多血,绞痛有节奏地阵阵袭来,让她忍不住躺在地上,尖叫起来。
“你怎么了?”侏儒见女子痛得浑身发抖,急忙问道。
“可能……可能要生了!”女子觉得腹部的绞痛极有节奏,可是这疼痛却让她用不上力气。侏儒连忙站起身,几步奔到男人的房门前,一把推开,满脸焦急地说道:“先生,她要生了,怎么办?”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快步走了出来,见到躺在地上疼得表情扭曲的女人,连忙将女人抱起,放到对面屋子的床上,现在情势紧急,已经顾不得男女之嫌,他命侏儒立刻烧一锅热水,然后自己走进房中,取出一颗药,放在女人的口中,轻声在女子耳边说道:“放在你的舌头下面,含住!”
女子点了点头,那颗药一入口,女子便觉得一阵凉意。刚刚因为太疼,她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此时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然后缓缓用力。疼痛的感觉再次袭来,女子有节奏地呼吸着,然后继续用力……
半个时辰之后,随着一声啼哭,男婴降生了,长得十分漂亮。男人将男婴放在女子旁边,女子爱怜地看着这个孩子,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孩子,女子恐怕早已经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此时看着眼前的孩子,女子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先生,您能帮这个孩子取个名字吗?”女子的脑袋上敷着热毛巾,嘴唇苍白,羸弱地说道。
男人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孩子的父亲姓什么?”
男人的这句话让侏儒的身体猛然一颤,他痴痴地望着女子,而女子微微地低着头,爱怜地望着襁褓中的孩子,又扭过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盯着自己的侏儒,那侏儒与女子四目相对,头渐渐地低了下去,傻笑了一下,便要转身离开。
正在这时,女子忽然坚定地说道:“他父亲姓金!”
女子的话一出口,侏儒的身体猛然颤了颤,他回过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女子,脸上露出喜悦而不可思议的神情。
中年男人走到女子旁边,看了看襁褓中熟睡的婴儿,说道:“这孩子生在庚子年,而眉宇间有股英武之气,想来以后必然不凡,就叫他金龙吧!”
“金龙!”女子皱着眉咀嚼着这两个字,连连点头,望着躺在身边的婴儿重复着这个名字。
因为金龙的降生,女子和侏儒继续住了下来。唐古拉山口的天气总是那么多变,一天之内几乎可以让你经历四季的变化。很快,长达半个月的风雪再次席卷了这里。在金龙三个月的一个傍晚,中年男人将女子和侏儒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男人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把玩着一件物事,那是一个银质的长命锁,男人沉默良久,然后将长命锁放在桌子上,低着头语气始终淡淡地说道:“你们两个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女子和侏儒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知该从何说起。
中年男人接着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女娃,以你的身形和步法,应该是木系驱虫师,而你……”男人将目光移向侏儒,说道,“应该是金系驱虫师的后人吧!”
女子连忙点了点头,然后思忖片刻说道:“您猜得没错,我是木系潘家的后人潘媛媛,他是金系后人金银。”
“呵呵!”男人淡淡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木系潘家……”男人顿了顿又说道,“我想你们也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我所中的是摄生术的毒,世间唯一的解药是人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应该是人草师!”潘媛媛大胆地将自己多日来的猜测说了出来。
中年男人默认般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多年之前,我曾救过一个木系潘家的人,当时因为我身边发生了一些事情,不得不离开,只能让内子照顾他。可是几个月之后,当我再回到家的时候,那里早已成了一片废墟,我在废墟中发现了内子的尸体,和这个!”男人说着拿起那个长命锁,目光柔和地说道,“后来的许多年,我都在寻找那个木系传人的下落,直到八年之后,我找到了他,而他也被另外一个人杀死了,直到那时我才决定回到这里。”
“您说的木系传人难道是?”潘媛媛不可思议地皱着眉说道。
“木系君子潘颖轩!”人草师淡淡地说道。
一瞬间潘媛媛的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什么,她记得多年前父母前往新疆,半年之后父亲回来的时候,却带着一个婴儿,想到这里她不禁脱口而出:“难道那个婴儿是?……”
男人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半年之后,暴雪肆虐的山谷中,一辆马车蜗行在风雪中,侏儒不停地抽打着马屁股,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时不时回头向车厢的方向望去,里面的女子正紧紧地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她刚刚给婴儿喂过奶。婴儿正在熟睡,梦中时不时地露出微笑。女子忽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可是他们不知道,在距离自己不远处,一双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潘俊站在老人面前,静静地听着老人娓娓道来,之后老人从怀里掏出一块银质的长命锁,递给潘俊。潘俊站在老人身后,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双手接过那个长命锁,瘫软地坐在了床上。
其实凭潘俊的聪明,几经历练,他对很多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只是他不愿意相信那个从小一直对他极尽疼爱的父亲,其真实面目竟然是这样。他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老人走到潘俊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孩子,你跟我来!”
说罢,老者迈开步子走向另外一个房间,在那房间里挂着一幅画,画上的女人长相极美,美中还带着一丝优雅,女人那淡淡的微笑,宛若就在眼前。有时候亲情就是这样,即便相隔千里,一旦相遇的话,便立刻会在血液中产生某种刺激,这种刺激会立刻激起压抑在内心中的所有情绪。潘俊一直噙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他双膝跪在地上,静静地看着画上的人,他知道那是自己的母亲。
潘俊跪了良久,脑海中回忆着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过了片刻,老者走到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潘俊低着头低声说道:“父亲,我回来晚了!”
老者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站在潘俊的身边,紧紧抓着他的肩膀,用力地拍了拍,一瞬间两个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对了父亲,既然你那么早就知道我在潘家,为什么一直都不肯现身?”潘俊疑惑地望着人草师说道。
“因为我知道你生活得很好,而且那时候还有一件事需要我去做!”人草师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什么事情?”潘俊见人草师一脸愁容,已经猜到他口中的那件事想必是与驱虫师家族有关。
“我一直在寻找一个人!”人草师拍了拍潘俊肩膀,然后悠然地坐在椅子上说道。
“什么人?”潘俊不解地说道。
“冯万春的父亲,上一代土系驱虫师!”人草师淡淡地说道,“在驱虫师家族形成之初,为了消除大家对最终秘宝的觊觎之心,将秘宝分成几部分:金系家族掌握着河洛箱;火系家族的秘宝之中藏着墨玉;土系家族的秘宝是口口相传的,他们拥有打开所有这些秘宝的关键,尤其是这迷阵的关键--天命密钥。一旦有了天命密钥,就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入迷阵。不过多年之前,冯万春的父亲忽然离奇失踪了,如果有人觊觎驱虫师家族的最终秘密,就必须要得到天命密钥,我怀疑冯万春的父亲很有可能是被人软禁起来了,所以我那些年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
“那后来呢?”潘俊接着问道。
人草师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因此我只能再次回到这里,如果他还在世的话,那么天命密钥必定会再次现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冯师父的父亲应该还活在人世!”潘俊说完将他们进入迷阵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人草师。潘俊一行人之所以能进入伏羲八卦阵,皆因时淼淼从金顺手中得到的那把天命密钥。既然天命密钥再次现世,那么冯万春的父亲必定尚在人间。
听完潘俊的叙述,人草师背着手,皱着眉,在屋子里缓慢地踱着步子,他似乎在思忖着什么问题,片刻之后他停下脚步,盯着潘俊说道:“你是说第一批进入阵中的人,并未使用天命密钥?”
潘俊点了点头。确实,潘俊在秘道中曾经听燕鹰说起,他和燕云两个人是在秘道中忽然坠入到八卦阵中的,之后为了寻找他们二人,才从时淼淼的身上找到天命密钥。潘俊见父亲眉头紧锁,脸上的神情有些紧张,便猜出内中必有隐情。他疑惑地说道:“当时我们曾经问过欧阳世叔的兄长,他告诉我们这秘道每十年会自动开启一次,自动开启之时并不需要密钥便可进入!”
人草师微微地抬起头,望着潘俊,说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叫欧阳雷云?”
潘俊连忙点了点头,只见人草师的脸色微微变了变,说道:“他所说的话虽然不假,但是十年的期限未到,那秘道如何会打开呢?”
“您说什么?”潘俊惊愕地望着人草师,“十年期限未到?”
人草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唉,你有所不知,‘驱虫师家族起源于西域一座消失的古城’,这句话是真的。但是随着那座古城的消失,驱虫师家族迁往内陆。事实上那座古城并未消失,而是沉入地下。为了隐藏古城的秘密,驱虫师家族委派金系驱虫师在地面上经营几百年,建立了你看到的那座八卦阵,这阵法极为凶险,哪一关都可以置人于死地。唯一可以开启八卦阵的钥匙,传至土系驱虫师家族之中,也就是天命密钥。这密钥有十二个缺口,对应着大周天的十二个刻度,六十四条细纹,依据八八六十四卦的卦象铸造深浅,精细至极,可谓是费尽心机。只是当时为了防止这天命密钥失传,于是便在此基础上,又规定:这入口每经过十年,便会自行打开。”
“你怎么会对这个时间如此熟悉?”潘俊接着问道。
“人草师除了种植人草之外,其最重要的职责就是每十年调整一次开启时间!”人草师见潘俊眉头微皱,知道自己说得并不明了,接着补充道,“这八卦阵的开启机关,是按照岁星时间计算出来的,岁星每隔十二年绕天一周,称之为大周天,但是这时间上又有极其微小的误差,所以每过十年必须要校正它开启的时间误差,因此我每过十年便会回到这里一次,将误差清除。”
“如果正常的话,这八卦阵应该是什么时候开启?”潘俊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今天!”人草师注视着潘俊说道,“今天正好是十年的期限,因此我才进入到这八卦阵中。谁知我进来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的机关已经发动了,于是我便一直追随着,找到了你!”
“我们已经在这八卦阵内整整度过了一天的时间,这么说来,应该是有人提前打开了八卦阵的门?”潘俊皱着眉思索着。
“对,看来天命密钥应该不止你认识的那个时姑娘一个人有!”人草师若有所思地说道。
“燕云生性纯良,而且毫无心机,如果有一把天命密钥在她手上的话,我不会不知道!”潘俊一面思忖一面说道,“不过燕鹰就很难说了,如果燕鹰手里有那把钥匙,提前打开了门……”想到这里潘俊忽然觉得心中一阵恶寒,他急忙扭过头问道,“现在我们还能进去吗?”
只见人草师微微地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现在除了天命密钥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潘俊无奈地坐在床上。此时的他,已经是心乱如麻。倘若提前打开八卦阵那扇门的人真是燕鹰的话,那他手中的天命密钥从何而来?他究竟为什么要进入八卦阵中呢?难道他想要凭借一己之力通过八卦阵吗?
潘俊无奈地站起身来,此间正冲着西方。此刻,西方天际布满彩霞,血红色盈满了半边天。忽然他的目光被山下一个快速移动的黑点吸引住了,他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细细一看,那是一匹马,而那马背上竟然趴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