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越来越近,潘昌远双目凝视着正前方,接着一个人从秘道中走出,潘昌远看着眼前人,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说道:“你来了!”
那人立刻上前双手作揖道:“师父,我看到你留下的记号便立刻赶来了!”
潘昌远伸手示意眼前人坐下,那人十分恭敬地坐在潘昌远的对面说道:“不知您今天叫我来有何吩咐?”
“你那边现在有什么动向?”潘昌远开门见山地说道。
“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发现感染摄生术的尸体!”那人低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潘昌远长出一口气,接着说道,“今天马长生去找你所为何事?”
那人一愣,然后皱了皱眉,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裕通当的大掌柜佟虎。多年之前佟虎是做皮货生意的,谁知却被日本人抢了个精光,后来他流落到北京城,当时重病缠身,又饥寒交迫,被潘昌远所救。之后潘昌远与庚年两个人合作,但是潘昌远始终对庚年不太放心,于是便将佟虎安排进了这裕通当,一方面方便自己与庚年联络,另一方面也可以监视庚年的一举一动。潘昌远这么多年吃了不少亏,对任何人都不得不防。
佟虎虽然表面是裕通当的老板,暗中却是潘昌远的门人,也是天惩的成员之一。他依照潘昌远的吩咐,暗中调查在北平城中离奇出现摄生术的幕后黑手,但却一直没有找到线索。
佟虎皱了皱眉,然后将马长生所说的话一五一十尽数告诉了潘昌远。潘昌远一面静静地听着,一面眉头紧锁,这马长生在北平城的势力极大,可以说是一个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但是为何要找庚年将一个女子暗中送到上海呢?马长生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佟虎说完见潘昌远始终眉关紧锁,不禁站起身说道:“师父……”
潘昌远此时才缓过神来,抬起头望着佟虎,佟虎正等待着潘昌远的吩咐。潘昌远思忖片刻说道:“既然你已经答应了马长生,那就按照事先说好的办吧!”潘昌远顿了顿说道,“你暗中调查一下这女子的身份,我想马长生这么怕走漏风声,这女子的身份必定极为特殊!”
“好!”佟虎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庚年他……”
“庚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潘昌远叹了口气,几日前管修来这里的时候,已经将庚年就义之事告诉了他,他想了想接着说道,“我今天找你来,还有一件事!”
佟虎疑惑地望着潘昌远,只见潘昌远浓眉紧锁,挥手示意让佟虎靠过来,然后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管修被日本人抓了!”
“啊?”佟虎不禁诧异地说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几天前!”潘昌远阴沉着脸说道。
“那要想办法营救管修啊!”佟虎也皱起了眉头。
只见潘昌远微微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不,现在你的任务是监视一个人!”
“谁?”佟虎问道。
“武田正纯!”潘昌远一字一句地说道。
而此时坐在警备司令部内的武田正纯不禁打了一个寒噤。他披着一件军装,戴着一副圆框金丝眼镜,正皱着眉看着桌子上摆放的一个机密文件,旁边的窗子敞开着,大雨从窗外倾斜下来,让他感觉微微有些凉意。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将窗子轻轻关好。
然后他重又回到座位上来,扶了扶眼镜继续盯着那份机密文件。这份密报是武田正纯从松井尚元的保险柜里得到的,密报中记录着几个月前日本驻北平军火库爆炸案的全过程,以及当时在现场和周边发现的一些异常情况。军火库爆炸案让日本损失惨重,更导致藏在军火库中秘宝的遗失,所以当时日本政界对于此事十分重视,作为当时北平地区军事主官的松井尚元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然而这件事一直未能查出究竟,日本政界因此对松井尚元十分恼火。这件事便成为了日本军界的一大悬案。
松井尚元死了之后,武田正纯立刻接替了松井尚元,他的做事方式非常直接,即刻派人将松井尚元的住所翻了一个底朝天,最后在书架后面发现了一个保险柜,这份密报便藏在那保险柜中。
根据这份密报,日本驻北平军火库爆炸案发生的当天,日本宪兵深夜在路上发现了两伙形迹可疑的人,但是因为那些人身手了得,因此并未抓获。而爆炸案发生之后,日本军方立刻派出了大量的军警和宪兵,开始全城围剿实施爆炸案的人,当天晚上他们抓获了数十个可疑人员,其中就包括马长生。
而据当天晚上巡逻的宪兵称,他们之前发现的那两伙可疑的人中,马长生就在其列。之后马长生便成了重点嫌疑对象,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松井尚元却将马长生释放了,此事也不了了之了,而这份密报本应该作为军方回执发回日本,松井尚元却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将其留在了密室之中。
武田正纯发现这份密报之后,便立刻找到了马长生,因此有了白天的一幕。他怀疑马长生极有可能参与了军火库爆炸案,而且很可能知道那块铁板藏在什么地方。合上密报,武田正纯点上一根烟,轻轻地揉着太阳穴,现在他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他的一石二鸟之计,不但将松井尚元送上了西天,而且抓到了管修。
当年在日本的时候,武田正纯便觉得管修和庚年两个人一旦回到中国必定会成为日本的障碍。而且在日本多年,他知道军方一直觊觎中国驱虫师家族的秘术,因此他私下里了解颇多。从松井尚元给日本军方的密报来看,管修和庚年都应该是至关重要的人,他要从管修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任何人也不能阻止,包括一直藏在炮局监狱中的那位潘先生。
想到这里,武田正纯站起身,穿好衣服,然后拨通了电话。不一会儿,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警备司令部的门口,武田正纯手中攥着松井尚元的那副狮子头,缓缓地走下楼,钻进了车子。
车子在大雨中疾驰着,向宪兵司令部而去。人在午夜的时候,心理防线最为薄弱,他要见一见管修。
宪兵司令部的门缓缓打开,武田正纯所乘坐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入。一个日本兵立刻撑着伞走了过来,将车门打开,为武田打伞。武田走出车子,径直向牢房的方向走去,远远地便能听到一声声哀号从牢房中传出,武田的眉毛微微皱了皱,走进了牢房。
牢房的走廊有些昏暗,而且充斥着一种怪味,有烧焦的味道,还有一些屎尿的味道。他知道,这宪兵司令部的大牢就是一座人间炼狱,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的人寥寥无几。他之前曾经来宪兵司令部的监狱看过管修,这一次更是驾轻就熟。
武田正纯走在前面,两个日本兵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来到管修所在牢房的外面,武田正纯停下了脚步,此时已经是午夜,牢房内黑洞洞的,仅有一丝微弱的光从牢房前面的一扇小窗子里射进来。
武田正纯站在牢房门口,轻声说道:“管修君果然是与众不同啊!”
躺在床上的管修早就听到了脚步声,他微微地笑了笑说道:“难道这么快你就准备和我一起死在这里了?”
武田一愣,想起几日前见到管修的时候,他曾信誓旦旦地说倘若有一天日本战败的话,自己便会来这里与管修死在一起。
“呵呵,没想到管修君身在监牢,兴致还这么好!”武田打趣地说道,然后示意一旁的日本兵将牢房打开,那日本兵略微迟疑了一下,却不敢怠慢,连忙拿出钥匙打开牢房。武田正纯笑着走进牢房,那日本兵赶忙将这间牢房的灯打开。
此时管修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脸上还有一些轻微的伤,不过已经好了许多。他脚上戴着重重的脚镣,见到眼前的武田正纯不禁微微笑了笑,说道:“我怎么能有武田君这么好的雅兴,正是春风得意,整晚睡不着,跑到这牢房里与一个阶下囚谈天!”
武田正纯明知管修这话里颇有讥讽他的意思,却只是低头笑了笑,然后掏出一根烟,递给管修。管修亦不拒绝,接过烟,武田上前给管修点上烟,然后又自顾自地点上一根,说道:“管修君,还记得当日我们在北平城第一次见面时我所说的话吗?”
管修瞥了武田正纯一眼。
武田说道:“我说过,即便有一天是我逼不得已,我也不希望我们两个成为敌人!”
“呵呵!”管修望着脚下的脚镣说道,“难道现在不是吗?”
武田有些歉疚地说道:“管修君,其实我一直很感谢你和庚年君当初的照顾,如果没有你们两个人的话,真不知道我那时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管修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站起身来说道:“武田君,如果你今晚来是为了和我追忆往昔的话,恐怕你找错人了!”说着便向床边走去。
这时武田微笑着站起身来,说道:“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交易?”管修停住脚步,然后扭过头望着武田。
武田微微笑了笑,说道:“难道这不是管修君想要的吗?”
“什么意思?”管修疑惑地望着武田说道。
“其实凭着管修君的聪明不难猜出我会在跟踪你的时候多放一个人。”武田正纯站在管修身后淡淡地说道,“但是管修君明知道有人跟着你,还是毅然决然地去了道头村,我想管修君你除了想试探我之外,更希望能通过我找到那个叛变的驱虫师对吗?”
管修淡淡地笑了笑,武田正纯说得没错,当日他与师父潘昌远在城西关帝庙见面之时,就已经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只是当时管修和潘昌远并不能确定那个将驱虫师秘密告诉日本人的叛徒就是潘颖轩,所以二人定下一计,那就是管修故意暴露。如果管修被松井尚元擒获的话,松井尚元一定会带着管修去见潘颖轩,而那时候潘昌远便可以动手,寻找机会除掉潘颖轩。不过,出乎管修意料的是武田的出现,他本以为武田正纯与松井尚元是同一伙人,谁知武田正纯不但在金家密室内除掉了松井尚元,自己取代了松井尚元,更意外的是自己被抓这么多天,武田正纯始终没有将自己交给潘颖轩。
“呵呵!”管修微微笑了笑,说道,“谈谈我们的交易吧!”
“这里不是谈交易的地方!”说着武田正纯对外面的日本人说了几句话,管修听得明白,他是让那几个日本人将自己放开。那日本人连忙跑过来,为管修去除了脚镣,然后武田笑着说道,“跟我来吧!”
两个人走出牢房,双双上了那辆黑色轿车,轿车离开宪兵司令部,疾驰于大雨中的北平城,兜兜绕绕穿大街过小巷最后来到了一家日本人的剑道馆。车子停下之后武田示意管修下车,此时已经有两个日本人撑着伞站在车子前面。管修下了车站在那剑道馆前面,这家剑道馆几日前管修曾经和武田来过。
武田微微笑了笑对管修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管修走在前面,进入剑道馆,内中清一色日本人。武田引着管修进入这剑道馆的一个温泉雅间,然后二人更衣进入温泉。武田正纯靠着澡池边喝着清酒享受着温泉的热度,而管修则靠在另一边注视着武田,然后轻蔑地笑了笑说道:“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里更安全一些!”武田正纯喝了一杯酒说道,“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话,叫作隔墙有耳吗?既然是交易,那么就要做得保密一些!”
管修淡淡地笑了笑,说道:“那现在可以说说你的交易了吧?”
武田点了点头,说道:“好!”顿了顿又说道,“管修君,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知道向我们日本人泄露驱虫师秘密的那个木系驱虫师潘颖轩的下落,而且你们很想杀掉他。”
管修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注视着武田,他着实有些猜不透这个几年前老实巴交的日本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我可以告诉你他的下落,而且我还能帮你们进入那里,剩下的就由你们处理!”武田正纯自信地说道。
“你为什么要帮我?”管修追问道,“难道他不是你们的人吗?”
“呵呵!”武田举起一杯清酒在空中晃了晃说道,“有一句话,叫作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你们觉得他对你们已经没有用了?”管修疑惑地问道,虽然武田所说的话不无道理,但是管修总觉得武田似乎在隐瞒着什么。
“其实他对我们早已经没有用了!”武田笑着说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驱虫师家族的秘密作为筹码,要挟军方大力配合,可至今却一无所获,军方早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只是他还不自知罢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自己除掉他呢?”管修追问着。
“这就是症结所在了!”武田长出一口气说道,“现在东南亚战局一直僵持不下,而且,不瞒你说,现在的形势对帝国很不利。军方中一些人希望能用驱虫师家族的秘密来扭转战局,但是另外一些人则早已对驱虫师家族的秘密失去信心,因此内部分歧极大。”
“所以你要借我们的手除掉他,然后彻底断了那些人的幻想是吗?”管修淡淡地说道。
“可以这样说吧!”武田正纯将手中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呵呵!”管修笑笑说道,“既然是交易,那你给我们创造机会除掉潘颖轩,应该也有条件吧!”
武田笑着指了指管修说道:“我就喜欢管修君的性格,永远都不会绕弯子!”
“你直说吧!”管修盯着武田说道。
“帮我找一个人!”武田说到这里,眼中闪烁着什么。
“什么人?”管修追问道。
“一个女人!”武田长出一口气说道,“她叫东野惠子,三年前的一天晚上被人从日本劫走,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后来我查到她是被松井尚元的人劫到了中国。”
“她是什么人?”管修好奇地问道。
武田抬起头,皱了皱眉,说道:“这个你没必要知道,你只要帮我找到她就可以了!”
“既然你现在已经取代了松井尚元的地位,应该可以派宪兵去找她,为什么要我去找呢?”管修不解地问道。
“呵呵,因为她一旦落到日本人的手上,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武田正纯站起身说道,“我可以先安排让你抓到你想要的人,然后你帮我找到她!”
“就这么简单?”管修不可思议地问道。
“就这么简单!”武田斩钉截铁地回答。
“成交!”管修痛快地说道,不过此时他对武田口中的那个女人更加好奇了,东野惠子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值得松井尚元秘密将其绑架到中国?松井尚元在中国的事情大抵都与驱虫师家族有关,难不成这个日本女人也和驱虫师有所关联?一时间管修也想不明白。不过,武田所说的话大抵是真的,那就是面对这样的战争局势,虽然日本军方表面上依旧硬撑着,但是他们心中已经开始退缩了,而且有些人已经开始为战争的失败做起打算来了。
管修想到这里,抬起头与武田对视了一眼,只见武田此时双眼微闭,躺在温泉中,一副很享受的样子。管修心中明白,对于武田来说,这笔交易可谓一石二鸟,既可以拜托自己去找那个女人,又可以借助自己的手除掉潘颖轩。这个几年前软弱的后生,不知经历了什么事情,竟然在几年间蜕变得如此阴险,恐怕将来会是一个劲敌。
“我什么时候能走?”管修躺在温泉旁边说道。
“呵呵!”武田讳莫如深地笑了笑说道,“你随时都可以走!”
“随时可以走?”管修不确定地问道。
“是的!”武田笑着说道,“关于你被抓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他,现在只有宪兵队的几个人知道,我会料理后面的事,一旦机会成熟,我会派人去通知你!”
“好!”管修说着从温泉中走出来,推开门的时候,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武田,武田正在自斟自饮地喝着酒。
走出雅间,外面站着一个穿着和服的日本女人,她托着一件干净的衣服放在管修面前,这时只听武田从里面说道:“不知道我记得的管修君的尺码还对不对!”
管修愣了一会儿,然后拿起眼前的衣服,走到旁边换上,之后走出了剑道馆。外面的雨依旧在下,似乎根本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秋雨让人感觉格外冷。管修撑起伞,自顾自地向住所的方向走去。
虽然武田在剑道馆内说得信誓旦旦,但是管修依旧感觉武田在隐瞒着什么,所以他并不敢完全信任武田,因此他并未去城西的关帝庙会见潘昌远。从这里到住所,管修走了多半个时辰,这期间他脑海中一直不停地回想着所经历的这一切。武田正纯设计将自己擒获,然后又用一个交易将自己放掉,表面听起来,武田正纯的交易还算是公平合理,可是管修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具体不对在什么地方,管修一时之间却也说不清楚。
回到住处的时候,管修换上的衣服已经被大雨淋透,他打开门,正欲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谁知一把枪忽然顶在他的脑袋上,管修一愣,只听那人低声说道:“你是谁?”
管修听出那声音正是子午,缓缓扭过头说道:“子午,是我!”
子午连忙将手中的枪放下,在管修刚刚被抓的时候,子午便已经知道,但是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一直没有和管修接触过,没想到此时管修竟然自己回到了这里。
“你……你是怎么出来的?”子午疑惑地望着管修。
管修对子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轻地关上房门,从窗子向外望去,唯恐后面有武田派来的尾巴。他在窗子前面观察片刻,直到确定后面没人才说道:“武田和我做了一个交易!”
之后,在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里,管修将与武田的交易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子午,子午一直静静地听着。当管修说完,子午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最近我也听到一些内部消息,据说高层现在对驱虫师计划十分不满,自从驱虫师计划开始之后,已经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和物力,但是现在战局十分不利,驱虫师计划却根本没有起到一点作用,因此那些人早已有意换掉松井尚元,改变针对驱虫师的计划,而且据说已经暗中指派了新人来执行这个计划!”
“这么说来武田说的应该是真的!”管修轻轻地揉着下巴,思忖着说道,然后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向子午问道:“你听过东野惠子这个名字吗?”
“东野惠子?”子午揉着脑袋说道,“这个名字很耳熟,好像是之前听人说过!”
“在司令部?”管修追问道。
子午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这个名字应该在我来中国之前就听说过,不过我来中国时间太久了,很多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也记得不太清楚了!”
“哦!”管修略显失望地说道。
“你怎么会对一个日本女人这么感兴趣?”子午好奇地说道。
“因为我答应武田帮他找到这个日本女人!”管修望着窗外的大雨说道,“据武田说她好像是被松井尚元掳到中国的,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身份,松井尚元对她会这么感兴趣!”
接着两个人都沉默了下去,整个屋子漆黑一片,两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忽然管修像是想起了什么,扭过头问道:“对了,你知道段姑娘的下落吗?”
子午摇了摇头,说道:“段姑娘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管修眉头紧锁,他坐在椅子上将那天他拿着明鬼重回道头村去见段二娥的事情告诉了子午,子午听完微微皱了皱眉说道:“你是说金龙的母亲她……”
“嗯!”管修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之前一直都是段二娥照顾着潘媛媛,后来发生了爆炸,当时段姑娘一直和我在一起,只是爆炸发生之后,我就失去了知觉,当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宪兵司令部的监狱里了。”
“这就奇怪了!”子午大为不解地说道,“如果段姑娘还活着的话,应该也会被关在宪兵司令部的监狱里啊,除非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管修听完子午的推测,不禁长叹了一口气,关于驱虫师家族的秘术不知已经害死了多少人。“对了,小世叔他们有消息了吗?”
子午摇了摇头,说道:“暂时还没有小世叔的消息,不过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不知军方内部对驱虫师方面的新计划是什么!”
“这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看来武田正纯取代松井尚元应该只是计划变更的一部分!”管修忧心忡忡地说道,“你说武田正纯会不会是新计划的负责人?”
子午微微地摇了摇头,说道:“据我对军方的了解,武田正纯应该只是这个计划的一个执行人,真正的负责人应该隐藏在武田正纯的背后,就像之前的松井尚元和潘颖轩一样。”
“如果真的是这样,事情就有些麻烦了!”管修望着子午问道,“你说新计划的负责人会不会是从日本派遣过来的呢?”
“这个很难说!”子午坦诚地说道,“我想他们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派遣一个对北平这边状况完全不了解的人过来发号施令,我怀疑那个新的负责人早已经渗透进了驱虫师家族!”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一点啊!”管修皱着眉,现在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日本人的新计划究竟是什么?那个新的负责人又会是谁?还有东野惠子的真实身份是什么?难道她会是新计划的负责人吗?这一切问题都萦绕在管修的脑海中,现在时间紧迫,一方面他与武田正纯有交易,可能短时间内武田就会创造一个让他们杀死潘颖轩的机会;而另外一方面,他要尽快弄清日本军方现在的新计划,潘俊他们说不定已经拿到了开启驱虫师家族秘密的关键,如果落到日本人的手中,那后果不堪设想。可是眼下自己却又一点办法也没有。
“其实我有一个办法!”子午想了想说道。
“什么办法?”管修连忙扭过头望着子午。
只见子午皱了皱眉,说道:“既然现在武田正纯取代了松井尚元,那么他手中一定有关于新计划的密函,只要拿到密函,我们就能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也能知道负责人到底是谁!”
管修看了子午一眼,无奈地说道:“这个办法我并不是没有想过,可是这种绝密的计划,必定会被武田正纯放在十分安全的地方,并且肯定会有重兵把守。且不说现在根本不知道武田正纯把那密函藏在何处,即便知道了,想要盗取密函,那也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如果是以前,我还能以特高科的身份作为掩饰,探听消息,不过,现在我的身份已经暴露,根本不可能接近武田啊!”
子午听了管修的话,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我可以试一试!”
“你?”管修不解地望着子午,虽然子午一直随自己出生入死,但在管修心中子午始终是一个日本人,所以他在想办法的时候,自然而然将子午排除在外了。
“是啊!”子午笑着说道,“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管修也极为诧异,因为他刚刚从武田那里回来,一进屋子午便已经在屋子里了,子午明知道自己被擒,又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家中呢?
子午微微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将一件物事放在管修的手上,管修皱了皱眉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看着手上的物事,不禁一愣:“窃听器?”
“嗯!”子午点了点头,说道,“这几日我一直在暗中监视着武田正纯,我发现他今天下午派人到你家里来安装这些东西,便预感他应该会放你出来,然后暗中监视你,所以便趁着晚上进来将这些窃听器毁掉,没想到正好遇到了你!”
管修注视着子午,子午自从被潘俊识破身份后,便回到了特高科,现在主要负责一些监视行动,因此如果让他监视武田正纯,然后寻找机会秘密盗取军方新计划,不是没有可能。想到这里管修一把抓住子午的手,说道:“你真的肯帮我?”
子午点了点头,说道:“嗯,也算是报答小世叔的不杀之恩吧!”
然后子午将这段时间自己监视武田正纯所得到的一些信息告诉了管修。武田正纯这个人的行动十分谨慎,而且他的活动范围也非常有限,基本上就是在住所和警备司令部两个地方活动。前几日他去过一次炮局监狱,时间极短,去了两次剑道馆,据子午分析那应该是武田正纯的密所。而子午对剑道馆也暗中做了一番调查,这剑道馆是日本人在北洋军阀时代建立起来的,虽然对外宣称是剑道馆,但实际上是日本人的一个特务机构,用以秘密刺探北平的军事和政治机密,然后作为信息中转站,将重要信息进行筛选,传给关东军总部。而日本人进驻北平之后,这家剑道馆也并未与日本人有十分频繁的联系,依旧处于半隐蔽状态,但是其中驻扎着一百多个日本军人,内部应该还有密室,武田正纯极有可能将新计划的密函藏于剑道馆中。
管修曾经先后两次去过剑道馆,凭借他敏锐的洞察力,在第一次去剑道馆的时候,看见那清一色的日本人,就已经从他们的身上嗅出了军人的味道,可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一篇文章。即便他在特高科待了几年的时间,竟也对那个剑道馆一无所知,其隐藏之深,可见一斑。
“你最好能确认一下新计划的密函是否藏在剑道馆中!”管修听完说道,“必须做到万无一失,我们的时间和机会都不多,一旦被武田发现我们的目的,想要再寻找机会就更难了!”
“嗯!”子午点了点头,说道,“我这几天会进一步确认的。”
“还有!”管修想了想说道,“一旦确认了密函的所在,立刻想办法通知我,千万不要自己单独行动!”
“嗯,如果有消息我们怎么联络?”子午谨慎地说道。
管修在子午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子午说道:“好!”
“切记,如果有消息千万不能单独行动!”管修最后叮嘱道。
“放心吧!”子午轻松地笑了笑说道。其实管修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个,一方面他唯恐子午只身涉险,折了性命;另一方面也怕倘若自己失败,会打草惊蛇。
两人将计划商量妥当之后,子午又将窃听器安装回去,以免被武田察觉,之后才趁夜离去。这时管修拉开灯,静静地坐在桌子前面,从时间上来算,恐怕潘俊他们现在已经快要拿到驱虫师家族秘密的关键了,只是这事情越是接近尾声,他越要谨慎,以免出现差池,前功尽弃。现在事态瞬息万变,他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然后寻找机会。
坐在桌子前面,管修的眉头微微皱着,身上的伤还尚未完全好起来,隐隐的痛感不时从伤口处传来,提醒着他那场发生在道头村金家密室中的爆炸案。初始经历那起爆炸案,似乎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然而细想之下,管修不禁皱了皱眉。武田正纯精心策划了那起爆炸案,将自己抓获,却又找出一个理由将自己放掉,听上去这个交易似乎合情合理,但是管修总觉得这里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究竟是哪里呢?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管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一阵凉风从外面吹进来,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天气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燥热。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四季分明,一场雨瞬间将夏天拖进了秋天。管修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不仅如此,现在肚子也“咕咕”直叫。他走出住所,在巷子里绕了两圈,走上大路,路上到处是坑坑洼洼的水坑,看来昨晚那场秋雨着实不小,此时的路上已然是车水马龙了。
管修一面向前走,一面用余光向四周打量着,按照武田的做事方式,他不可能不安排人暗中监视管修,可奇怪的是,这一次武田的举动显然超出了管修的意料,管修打量了一番却始终没有发现尾巴。
他在街边找了一家拉面馆,走进店里,要了一碗拉面,随便点了几样小菜,然后坐在桌前,目光依旧敏锐地在周围打量着。此时这家拉面馆里人很少,几张桌子边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管修环视一周,并未发现异常,这时小二吆喝着从里面端出一碗拉面,小心地放在管修面前。
管修微微笑着说道:“小二,今天的客人不多啊!”
那小二憨憨一笑,冲着外面努了努嘴,管修顺着小二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队巡逻的日本兵正跑步从门前经过,“街上整天有巡逻的,食客自然也少了不少!”
“呵呵!”管修淡淡笑了笑,然后从一旁拿过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只见一辆马车和一辆黄包车撞在了一起,那黄包车翻倒在地,车夫抱着腿倒在地上“哎哟、哎哟”直叫。那马车上的人极为傲慢,不但不下来施救,反而就坐在马车上,看着黄包车车夫在地上打滚。那黄包车车夫本来也没有大碍,他在地上躺了一会儿,见没有作用,索性站起身来,与那马车上的人吵了起来,三句话没说完,那黄包车车夫竟忽然跳起来,一把将马车上的人拉了下来,接着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
他们这一闹,周围很多看热闹的人都围了上来,这屋子内吃饭的人也都伸头向窗外望去。只见那两个人双双将对方拉倒,此时都已经灰头土脸,黄包车车夫的脸上和鼻子上都流出了血。这时从看热闹的人中走出来一个人,将两个人扶起来,当中调停。那马车上的人也受了伤,他擦了擦嘴角,从口袋中掏出一块银元递给黄包车车夫,然后上了车,扬长而去,而那黄包车车夫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拉着车子离开了。
这时那店小二又从后厨走了出来,他一面吆喝着一面撩开帘子,却见管修的桌子上放着几张票子,食客却没了踪迹。小二拿起钱疑惑地问道:“这……这位客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