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洛海前一天,她最后一次去了产检,医生给她一张B超单子。单子上有两个比豆芽还小的小点点,医生说那就是孩子。
她和他的孩子们。
许连臻拿着单子,发怔地坐在椅子上。因为是下午下班时分,整个产科空荡荡的。抬头时看到医院墙壁上贴着的可爱婴儿。
她拿出了手机,拨出了电话。
耳边传来的尽是单调而又规律的嘟嘟声,电话那头一直没有人接。最后的一声“嘟”声嗄戛然然而止。
许连臻怔了半晌,又滑开手机,再一次重播。但是,那一头还是无人接听,一成不变的嘟嘟声,到最后坠入一片沉寂无声中。
许连臻呆呆地坐着,怔怔地凝望着手里的白色手机。她就算再傻也明白蒋正楠不肯接她的电话。
许连臻摸着自己的腹部,鼓起了勇气,再一次的重拨那个电话。她明白这一次还是没有人接听的。而她要的也不过只是一个绝望而已。绝望地转身,绝望地离去。
可是就在她以为“嘟”声要结束的时候,有人“喂”的一声传来。许连臻反应过来,不是他,不是蒋正楠。
那人在电话里头道:“是许小姐吗?”许连臻从一团云雾里回神,她听出是来时贺君。许连臻轻轻抿了抿嘴,低声道:“我想找蒋先生。”
贺君的声音顿了顿,大约在等待指示,片刻方道:“许小姐,蒋先生说不想接听你的电话。……”
许连臻怔了怔,若是从前,她绝对会将电话直接挂掉的。她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道。
片刻之后,她的声音慢慢低软了下去:“贺先生,请你,……请你再帮我问一次……好吗?”许连臻一手紧握着电话,一手抚摸着腹部,强逼着自己再努力一次。就算结果还是如此,那么她以后至少会对孩子们说,宝贝,妈妈曾经努力过了。
贺君隔着电话隐约察觉到许连臻的异样,他用手捂住了手机,抬头朝蒋正楠道:“蒋先生,许小姐……”
蒋正楠转过了头,从贺君的角度可以看到蒋正楠的眼睛微眯,眸色黑得的没有边际的。蒋正楠怔了怔,眼神渐渐透了冷,一字一字地道:“你问她,是嫌钱少还是想参加我的婚礼?你告诉她,从今往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了。”既然决定了的事,他蒋正楠便再不会回头了。
贺君垂下了眼,松开捂着手机的手:“许小姐,不好意思,蒋先生正在忙,实在不方便接电话。……”贺君尽可能地的委婉,:“要不等蒋先生空了,请他给你回电。”
蒋正楠冷喝着打断了他的话:“你何必这么多废话,直接告诉她,拿了钱就走人。”
他的声音隐约,但是不知道为何,传到许连臻的耳中,每一个字都无比的清晰。
许连臻直直地盯着地上的地板,缓缓道:“谢谢你,贺先生。谢谢。”
她扶着墙壁站起了身,抬头便可瞧见白墙上挂着的可爱婴儿图片。她慢慢地走了过去,指尖一点一点抚过图片上婴儿的眉眼。……一低首,两滴泪从眼中涌了出来,滑过脸颊,无声地坠到地上。
他要跟钱小姐结婚了。
他永远都不会给她回电了。
半晌后,只见医院空荡荡的长廊,一排空落落的长椅上遗留着一部白色的手机!
番三:彼岸之花
钱会诗进了屋,桂姐忙上前:“少奶奶,你不是下个星期回来吗?”钱会诗拿下墨镜:“先生呢?”桂姐:“在花园给小白洗澡呢。”
从钱会诗二楼的房间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屋后花园的情况。蒋正楠正给小狗搓泡泡,偏生这只小狗还知道什么是恃持宠生娇,不时舒服地甩着身上的泡泡。蒋正楠身上的衣服都是高级定制的,此时身上的这件短袖衬衫自然也是,被小狗甩了许多泡沫在上面。蒋正楠也不恼,蹲在草坪上,耐心十足地又给把小狗抓了几遍的痒痒。
钱会诗只听“咔嚓”一声,手上那副款最新款的墨镜的脚架竟被她生生折断。她盯着手上的墨镜半晌,将其扔在了地板上,依旧不解气,又狠狠地踩上了几脚。真当她是傻子啊,哪个男的会养这么一只泰迪犬做宠物啊。
犹记初次见他抱了小白过来。她还以为是送她的,开心地的一把抱了过来:“太可爱了!”……”
小狗可能因为怕生,所以挣扎着要从她怀里下来。结果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小白可能不习惯你身上的香味,还是我来养一段时间。等它习惯了再说。……”
那个时候,他们才结婚一年零十个月。
她后来问他:“为什么取小白这样俗的名字啊?一听就知道是条狗。……”蒋正楠怔了怔,好一会儿才道:“小白这名字不错啊,顺口,都叫习惯了。”她揉着小白顺滑的毛发:“小白,小白,……顺口倒是挺顺口的。”
后来某天,蒋母带了表姨梁夫人过来喝茶,也正好聊聊彼此基金会的合作。聊到兴头上的时候,小白不知道从哪那里跑了出来。
梁夫人一看到小白,眼睛顿时一亮,打量了一下她,对着蒋母陆歌卿道:“你啊,好福气,儿子媳妇这么恩爱。”蒋母笑笑,没有搭话。
梁夫人见她懵懂不解的神色,还给她解释说:“会诗你不知道吧,正楠啊,从小就对毛发之类的东西有轻微的过敏症。以前啊,他家里可从来不养什么猫啊狗啊的宠物的。你看他宠你吧……”梁夫人弯腰抱起了脚边的小狗:“哎呀,你这狗可真漂亮,叫什么来着?”
她出神了数秒,才意识到梁姨在问她小狗的名字:“小白,叫小白。……”
原来他有过敏症。可他这样还买了小白送她。
那个时候钱会诗也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可是某天,她带小白出去逛街,小白回来就开始拉肚子。她也没特别在意。也不知道蒋正楠是怎么知道小白生病的,急急大半天的就从办公室赶了回来。一进门,抱起小白就往外走,她脚步匆匆地跟了上去。他的神色极不佳,她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阴霾的脸色,厉声问她:“你到底带它出去吃了什么?……”
她也觉得委屈,他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真没吃什么,大概是它舔了几口冰淇淋。……”他一头坐进了车里,然后吩咐司机开车。她站在草坪上,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车子绝尘而去。
她不懂,不过是只小狗而已,她也不是故意的。
他们才结婚两年零三个月。也是这样一个夏天的傍晚,她一个人站在一片紫红的夕阳里,一阵暖风过来,她竟然察觉到了寒意。
她嫁给他前一直是父母手心里的宝,大哥大姐也宠得很,从来也没有人给过她气受。与他一起后,她收敛了自己所有的脾气,学着大姐得体仪容,大方处世,学习着与他家人相处,怎么讨他妹子喜欢,为得就是让他觉得她是他最好的选择。
他不过是仗着自己爱他罢了!
是啊,他是不知道的。很早的时候,她与他就有过初见。是在大哥的婚礼上,那个时候,他初入商场,进入他母亲的家族生意,而她不过是个高中生而已。他是那日到场的一个宾客,而她是新娘身后的伴娘之一。
那天,他白衬衫、,白裤子,外面套了件宝蓝的西装,清俊逼人,踏着阳光而来,含笑着与大哥说了一句“钱先生,恭喜恭喜啊。”。她却似被他带来的光线惊蛰了一下,到现在都清楚的地记得那一道迎面而来的白光,晃得让人睁不开眼。
她记得那样牢。可是,他却没有任何的印象。那日在洛杉矶国际机场的贵宾室,她与大姐坐在角落的沙发里翻看杂志,他与助理两人进来。大姐的视线一顿,侧首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人就是盛世的老板,年轻有为吧?……他原来的长相,在洛海我们那一圈子里,也是出名的。……不过后来出了车祸,所以现在的脸上有条疤。……现在的整容技术这么发达,去条疤还不容易?……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
大姐顿了顿,水一般的眸光在她身上打转,婉婉转转地笑:“他还没有老婆。据说连固定女友也没有。……”
大姐说完后,便落落大方地起身,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发出惊讶之声:“呀,这不是蒋先生吗?”她便看见他起身,朝大姐欠了欠身:“钱小姐,你好。能在这里看到你,真是巧。”
大姐笑吟吟地道:“是啊。今天真是有缘。我呢,这趟是因为我小妹毕业,所以来观礼。”边说边朝她招手,然后给他介绍:“这是我小妹,会诗,刚从斯坦福大学艺术系硕士毕业,修的是欧洲艺术。……”
他朝她微笑颔首:“钱小姐,你好。恭喜你毕业。”那笑容虽然淡淡矜持,脸上亦有疤痕,可却似是有股魔力般地让人移不开眼。
他是那么绅士的一个人,上飞机的时候,她和大姐各有一个小提箱,他便主动帮忙。他与助理一人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他随手提的那个便是她的。
回到洛海后,她便开始在家族的基金会工作。一个月后,居然在某个慈善宴上,再一次的遇见了他。他这次倒是记得她的,朝她微微笑了笑:“钱小姐,你好。”她也朝他灿灿一笑。两人聊了几句,转身却见自己母亲与他母亲在一起,也不知道说什么,一副神秘言笑晏晏的模样。
再后来,他就往她办公室送来了大捧的红玫瑰,主动约她吃饭。送她到家的时候,他望着她,轻轻地问她:“你喜不喜欢我送的花?”她点了点头。心里却甜蜜地嗔的啧道:“傻子,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每日大捧的红玫瑰,。每星期不定时的约会。开始约会后不久,他便亲自带她上了他的办公室。一次一次,去得的久了,办公室里的人便把她当女主人一般的对待,热络客气。
再后来,他说他工作忙,联络略淡了些。她也不介意。毕竟男人嘛,总是要以事业为重的。
可是,她没想到他这么快会求婚,更没有想到都还没有正式求婚,各大媒体却报道说他已向她求婚成功,说什么包下总统套房给她惊喜求婚。还说几十个工作人员各捧了一枚戒指,鱼贯入内,就为了她那温柔低头的一顾。
结果隔了数天,他真的这样做了。那样的场面,她怎么可能不答应呢?。就是对媒体一百一万个讨厌,讨厌他们提前将一切曝了光,否则她估计会感动到泪流不止。包括之后的结婚,他给了她所有女人梦想的一切。以至于到现在,论坛上还有无数的女子对她羡慕嫉妒恨着。
小白从兽医那里回来后,他再不让她多接触了。
她觉得不解之极,一次在大姐面前说漏了嘴。大姐眉头微蹙,把手里的骨瓷杯放了下来,拉着她的手含笑道:“不过是只狗而已,瞧你紧张的。”
过了些日子,大姐偷偷地告诉她:“我找人跟了你老公两个月。……”她是知道他性子的,有些紧张:“大姐,……万一他知道了,弄巧成拙就麻烦了。……”
大姐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什么都没有。”又说,:“大姐不是担心你嘛!我就你一个妹妹,还不是怕你吃亏。……”
又说起了孩子的话题:“不是大姐不提醒你,妹夫岁数也不小了。你婆婆他们都等着抱孙子呢。你可千万别学那些不好的,说什么过几年再生。你们都结婚都两年多了,也是时候生了。”
她虽然没脸红,可也没好意思跟大姐说他经常出差,两人在那方面并不频繁,最近更是少之又少。偶尔两个人在一起,他都做足避孕措施。看来,她是时候跟他谈谈了。
后来,她是找他谈了。他一声不吭地听完她所有的话,可是表情却淡淡的,只说:“孩子太吵太烦了,。过几年再说。万一爸妈问起来,就把我说的告诉他们,说是我不想要,把责任都推给我。怎么说我也是他们的儿子。……”
他这样的体贴她了,她心底暖暖的。她也就乐得再过几年。都说生孩子破坏身材,她望着镜子里头匀称的身材,也下不了决心。
可是谁曾想到,又过了半年,他居然要求分房睡。他那样的客气,说什么自己工作忙,有时候时差颠倒,太影响她的睡眠质量。他心意已决,只是通知她,而不是跟她商量。
谁家夫妻会分房睡啊,就算自家哥哥在外面有不少女人,可是回到家,还是跟嫂嫂同房同床的。她实在忍不可忍:“你是怎么了?”“你想怎么样?”
可是她无论怎么跟他发火,所有力气却像打在棉花上一样,毫无回应。他那么的客气,好像两个人只是租房子同居,而不是什么夫妻。
再看草坪的时候,蒋正楠已经拿着水管在给小狗冲泡泡了。
想起自己从最新从欧洲扫货回来的那十几款性感睡衣。钱会诗捡起了地板上碎裂的墨镜,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匆匆洗了个澡,换了件豹纹深V的紧身裙,又在手腕、,耳后点了点香水,这才下楼。果然在餐厅看到了蒋正楠,正抱着小白,抬头见了她,也不诧异,淡淡道:“回来了。”
不咸不淡地,就算打招呼了。钱会诗妩媚地撩了撩长卷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逗小白:“来,到我这里来。”
小狗本是耷拉的眼皮,因她揉着它的毛发,所以抬了抬眼皮,然后再度眯了眼。
蒋正楠倒也不多话,把小白递给了她。可她才伸出手,小白便来了精神,甩了甩毛发,冲她“汪汪汪”地叫。蒋正楠见状,把手缩了回去:“算了,让他们上菜吧。”他的手在小白的颈间轻轻摸了摸,小白便止住了叫声。
这条狗,对它客气它还真当福气了。钱会诗转眼想起大姐说的:“不过是条狗,你计较什么劲,至于嘛吗!别让他觉得你心眼小到连条狗都容不下。……”于是盈盈一笑:“吃饭吧。”
一时间,厨房的人上来,轻手轻脚地摆筷子、,碟子,。菜一个一个的上来。
大热天的,厨房上了一个热辣油腻的香辣虾。显然是蒋正楠专门吩咐做的,他向来喜欢吃虾。钱会诗夹了几只香辣虾,剥好了夹给他。蒋正楠略有怔忡松,片刻才说了一句谢谢。
钱会诗朝他笑笑:“老夫老妻了的,有什么好谢的。”蒋正楠又怔了怔,没有说话。
深夜时分,钱会诗泡了澡,把自己全身涂得香香的,换上了黑色性感的蕾丝睡衣,又在外面穿了件真丝的睡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