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连臻这几日因为要赶年东晟的设计,一连几个晚上都只睡三四个小时,白天又要忙着店里头的盘货、,理货,整理一个详细的库存表给娇姐,以便她和新来的店员查对。所以这会儿在安静暖和的车子里头,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
蒋正楠则打开了电脑,查收邮件。他懒懒地瞧了几封邮件,其实什么也没有看进去,心烦意乱之极。只觉得车子里头无处不是她的气息,就算带了淡淡薄薄的酒味,也渺渺香甜……
香甜……他竟觉得香甜,自己是不是疯了!
蒋正楠心底挣扎了半刻,缓缓侧头,发觉她靠在车窗边,竟然已经睡着了。
她居然还睡得着!蒋正楠胸膛起伏不定,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脸上色浮起了几丝受伤的表情,只恨不得伸手把她掐死算了。
他方才在她楼下等了许久,却只等到见别的男人送她过来。这个男人的资料他现在倒背如流,年东晟,40岁,离异无小孩,有一家小型的设计公司,设计和施工在大雁颇有口碑。一年前开始接近许连臻,让她帮忙设计图稿,最新的光风百货的橱窗展示、LXL品牌的橱窗展示等等,都是出自许连臻手下。
当日侦探社一查到她的地址和资料,便第一时间邮寄件给了他。
照片里头的她穿了一件简简单单的黑色大衣,头发比当初离开他的时候又长了许多,纤纤巧巧地披着,围了一条玫瑰紫的围巾。那张清冷的照片里,她的侧影纤细,线条柔和,那粉红便是其中唯一的亮色。
当时他握着无线鼠标,就如被人下了定身咒,再也无法移动。
她不知道。他找她,找了这么久了。他恨她可以那么轻轻巧巧地的离去。可是恨的里头,有多少咬牙切齿的想念,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酒店套房见她那日,已经是他在大雁市的第三日了。那两日他在她楼下看着她离去,看她走路去上班,看她在店里忙碌,看她去医院,又看她回来,看着她房子里的灯亮起来,又看着暗下去……
他才知道她离开他,这一年多,是这么过的。
她的眼帘下有淡淡的青色,显然睡眠不足。这般瞧了许久,许连臻好梦正酣,一直未醒。蒋正楠的神色不自觉地渐渐柔和了起来,抬手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盖上。可下一瞬,他记起了往事,手僵在了半空中,缓而无力地垂下。
蒋正楠猛地转头,望着车窗外如墨般浓重的漆黑夜色。他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片刻,才方又转头,淡淡地望向她。
就算睡着了,她的眉头还是轻蹙着。黑色的长直发柔顺地垂在肩畔,衬得她白嫩的脸部线条越发柔和清浅了。
蒋正楠怔怔地又瞧了半晌,猛地侧过头。只是这次,他轻轻地开口吩咐司机:“把温度调高点。”
不知道是累还是其他原因,许连臻只知道自己睡得的极沉,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车子已经停了下来,她朦胧地睁眼,眼前的一切陌生得的很紧,她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自己做梦了。可不过数秒,意识慢慢回笼,许连臻猛地坐直了酸硬的身体,侧头,果然看见蒋正楠正坐在自己身旁。
大约是因为她的动作过猛的缘故,蒋正楠抬头,不带任何情绪地斜睨了她一眼,“啪”一声合上了手上的电脑,冷冷地道:“既然醒了就下车。”
原来车子已经停在某酒店的停车场。进入酒店大堂,便有经理模样的人带了两个酒店工作人员,客气地朝蒋正楠躬身道:“蒋先生,您要的套房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许连臻迟疑地跟在蒋正楠身后,一直到进入套房,她才徐徐地松了口气,这是个商务套房,有两个独立房间,客厅,露台,甚至还有一个书房。
蒋正楠再不理睬她,好似她根本不存在一般,径直进入了其中一间房间。许连臻在套间的客厅停顿许久,这才进了另一间房。
许连臻放取下了自己随身的大包包,呆呆地在窗前的沙发上坐下来。,时间一分一秒地的过去,她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大约是在车子里头睡过的缘故,她此刻竟一点点的清醒了过来。
如今的蒋正楠处处散着冰冷气息,从再次相遇,他瞧着她的眼神就从来没有过任何温度。
那日威胁她的时候,就算微笑,亦是凉薄如水的:“对了,据说你朋友据说取了那张支票里头的钱,是给孩子治病用的……而且听说,到目前为止,那个孩子还没有找到想匹配的骨髓。……”
许连臻倒抽一口气,不由得不能自己地后退了一步。他居然调查得的这般清楚!
蒋正楠望着她微笑道:“我倒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好,一个坏,你想先听哪一个?”
许连臻见他神色,便知这两个消息没一个好的,她咬着唇望着他。
蒋正楠也不以为意,说了下去:“好消息是我帮你找到了相匹配的骨髓。……”许连臻霍地抬头,目光霍然跳动:“谁……谁的骨髓和皮皮相符?……你,……你快告诉我!”
蒋正楠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闲闲地笑。
他不会是想用这个威胁她吧!许连臻反应了过来,倒吸了一口气:“蒋正楠,你——……”
蒋正楠直认不讳:“不错,我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这就是那个坏消息,那个相符的人不想捐赠!”
许连臻呆了呆,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半晌才:“你,……你疯了吗,那关系着一个孩子的命……”蒋正楠的神色淡漠之极,许连臻只好低软了声音:“蒋先生,那孩子……小皮皮才六岁……,你救救他吧。好人会有好报的!求求你了!……”
她那般温言软语的语气,蒋正楠亦是第一次听到。可是一想到自己在病榻上辗转,后来复健键的那些日子,心又陡然生硬了起来。他冷冷地哂晒笑,一步一步地迫近她,他的男性气息缓缓地扑面而来:“好人?你觉得我是好人吗?外面的人一直说我做事不择手段。对此你应该深有体会,……是不是?”
“还有,……我从来不信佛,所以你不用跟我讲那些大道理。我只是知道凡是有付出一定要有回报!”
“那个孩子跟我无亲无故,我为什么要救他?!我这个人一向精明,从不做亏本生意。若是没有我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娇姐憔悴的面容和小皮皮一日比一日瘦弱的脸,不停地在脑中闪过,闪过,再闪过。
长久的沉默之后,许连臻麻木绝望地抬头:“什么时候结束?”
蒋正楠神色不明地望着她,只说了两个字:“一年。”一年的时间想必他也会厌了吧?!
落地玻璃上浇水似的漂泊大雨,将整个大雁笼罩在一片雨雾中。
就这样,她终于还是妥协了。
只是这一次有期限,一年而已。她不断地安慰自己:“一年,只要一年。”可是,她说不出地的害怕,可具体害怕什么,她又说不出来。
许连臻在床上辗转难眠,隐隐约约好像听见外头的客厅有声音,她屏住了呼吸,片刻才想到房门反锁了,心里一松。
又反复了许久,一直到天色发青才入睡。第二天醒来,一看手表才七点多,还是按她平时的生理时钟准时醒来的。
洗漱好了,又在房里待了许久。拉开房门,客厅静悄悄的地,毫无声息。她松了口气,看来蒋正楠他也还未起来。
此刻正是平时早饭的时候,加上昨晚与娇姐他们只吃火锅涮菜,只觉得饥肠辘辘。看到搁在吧台明显位置的自助早餐券卷,便取了一张,蹑手蹑足地拉开门,出了房间。
餐厅早上位于酒店的二十五楼,有很好的视野。她挑了一个玻璃幕墙的位置,可以远眺着整个城市在晨光中慢慢苏醒舒醒。
许连臻取了一杯牛奶和一份三明治。她才吃了几数口,只见一个餐厅经理模样的人走上前来,礼貌地的询问道:“请问您是许连臻小姐吗?”
许连臻诧异地一愣,然后回答:“是。”那人道:“有您的内线电话,请跟我来。”
许连臻一拿起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似有些不耐烦:“回房间来。”说罢,便“啪”一声挂了电话。
许连臻只得三口两口地将三明治解决掉,匆匆下楼。进了房间,只见客厅里头依旧空无一人,她站了片刻,正准备回自己房间。
一转身,一张明艳的脸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面前。那美女见了许连臻,大约也有些惊讶,但只一瞬间,便神色如常已经恢复了过来,上下的打量了许连臻一番。那美女娇笑转头,朝身后的蒋正楠嗔道啧:“一大早的,你这里出现一个女的,害人家吓一跳。”
蒋正楠搂楼着她“吃吃”地笑了出来,带了浓浓的鼻音,性感异常:“有我在,你有什么好怕?再说了,不过是个助理而已。”
许连臻无意识地捏着手里的房卡,僵站在一旁。方才吃过的早餐像堵住了胃的某处,微微抽痛。
蒋正楠的嘴角一勾,露出很浅很浅的弧度,脸上的疤都因他的笑柔和了数分。他拥着那女子,抬头对许连臻吩咐道:“早餐让他们送上来。……”
许连臻方忆起如今自己的助理身份,应了声:“是。”她轻轻地关上了门,顿了片刻,便找出了饭店的内部相关电话,按下了餐厅的内线号码:“你好,这里是商务套间1808号房,我们需要两份早餐,谢谢。”
许连臻在房间里头等了许久,隐约听到服务生来送餐的声响,听到蒋正楠与那女子不时地说笑声。……
很久以后,似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许连臻这才轻轻打开自己的门到了客厅。客厅里头没有人,看来蒋正楠他们出去了。
触目所及的吧台上有两份吃过的早餐。许连臻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心想着今天是不是还要在这里再住一天。
身后传来蒋正楠淡淡的声音:“收拾一下,出发回洛海。”
她被吓了一跳,倏地转身。只见他的神情清冷疏离,已经换上了衬衫,正在系领带。
她倒也没什么可以收拾的,穿着的也是昨天的那身衣服。只是很奇怪的是,那个年东晟送给她的小袋子她明明记得上车的时候放进自己的大包包里的,可是居然不在了。她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抬头,便见蒋正楠冷眼旁观的不耐之色,想着自己如今助理的身份,忙进了他的房间,替他整理物品。
尽量避开眼,但还是无意中扫到了床铺,凌乱异常。
以往倒是从叶英章那里知道他有很多女人,只是这样的面对面倒也是第一次。可是在这未来的一年里,想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许连臻将他为数不多的贴身物品一一收入随身的小皮箱,临出门的时候又查了一遍,这才提了箱子出来。蒋正楠双手插袋,正站在窗边,远眺着景色,听到她的声响,转头瞧了她一眼,然后径直出门。
许连臻跟在他后面,抬头瞧见他的衬衫领子上有一抹浅浅的微红。她一愣才反应过来,这是口红的颜色。清亮的粉嫩,正是那位美女性感嘴唇上色彩。
许连臻明显感觉到蒋正楠的心情比昨晚还要差,一张脸阴沉得的简直骇人。车子才开出酒店,便蒋正楠便奇奇怪怪地吩咐司机:“找家饭店。”
许连臻回想着那两份没怎么动的早餐,心想想着难道是酒店的早餐太难吃了。?可又一想,应该不大可能会吧,这种五星级的地方。
司机常师傅也是个很会看眉高眼低的人,忙把车速降了下来,一边开一边瞧街道旁的饭店。看到顺眼的,便侧头询问蒋正楠的意见。好在这次蒋正楠也不挑剔,不片刻便顺顺当当地找了一家港式的酒楼。
蒋正楠下车的时候,许连臻见司机师傅熄火停车后坐在前排,没有下车的意思。她便也犹豫了一下。
也不过片刻的光景,便见蒋正楠转过头,语气极不耐烦:“还不走!”
如今他与她说话的口气,十次里头九次都是这样子的不耐烦。
服务生进来写了菜单,便又退了出去。一下子,一个偌大包厢里头就他们两个人。
许连臻抬头便可以瞧见对面的蒋正楠。此情此景熟悉得的倒有些叫她想起在洛海的过往。有一阵子,他最喜欢带她去各种地方吃饭。也正是那个时候,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
大约是他们来的这个时间,早市已过,午市又没开始,所以酒楼的上菜速度很快。
各种的港式早点和菜式,清淡又精致。另还有一份热气腾腾的干贝瑶柱粥。
许连臻早餐因胡乱吃了几口,此时被香气勾引,只觉得一个饿字。蒋正楠倒吃得的不多,只拣了两个虾饺和一个海味烧卖,又吃了一小碗粥便放下了筷子。
许连臻因对胃口,吃了一碗粥后,又吃了两个虾饺和一个叉烧酥。
许连臻这边才放了筷子,抬头却见蒋正楠不知怎么的,又开始吃了起来,津津有味地将她剩下的烧卖、,虾饺、,还有凤汁鸡爪、,蒸排骨、,叉烧酥一一尝遍。
大约是吃饱了的缘故,后来上了车,脸色也缓和了许多。许连臻一来昨晚几乎没有入眠,二来她上了车向来容易入睡,再加上车子里的气氛实在是怪异,她实在不想面对蒋正楠,所以一上车便阖眼假寐。结果不久,假寐也成了真睡了。
蒋正楠凝望她,舌根尝到了从未有过的苦涩。他要她回来,要她回来做什么呢?与以往一样对她,总是不甘。想要好好折磨她,可……
蒋正楠烦躁地握紧拳头,放松,再握紧,再放松……如此的重复,再重复。
这天晚上,总算是到倒了洛海。
车子稳稳当当驶入熟悉的铁门的时候,许连臻已经醒了,侧头凝望着灯火通明的屋子。
蒋正楠下车后,与先前一样,径直而去。司机常师傅朝许连臻客套地微笑:“许小姐,我下班了,再见。”
许连臻一个人站在车库,站了许久,这才从侧门直接进了客厅。
进去之后,许连臻倒是愣住了。客厅已经重新装修过了,连沙发等软装也全部换过了。她这么乍一进去,有种闯错地方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