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弦歌盈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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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校园剪影(15)

J兄家境优厚,营养充足,方面大耳,虎背熊腰,给人最初的印象是胖子。后来,袒胸露乳的J兄,摆着一系列健美的姿势,晾出好几块粗犷而又有点含糊的地瓜肉,我们才相信他并非虚胖,这叫厚实。其中几块较成熟的地瓜肉确实让我仰慕好长一段时间。J兄一有闲暇就走拳路,南拳北腿、长拳散打、左勾右击……或者来一阵三节棍、七节鞭……加上短促而有力的“哼哈!哼哈”,犹如蛟龙出海,虎虎生威,搞得狭窄的宿舍到处尽是腿脚。自从有了J兄令人眼花缭乱的拳脚,整个公寓的安全感迅速提升,直到J兄的屁股意外地被捅了一刀。J兄乃悟:金钟罩、铁布衫才是要紧的必修课。

蜗居J兄下铺的是S兄。S兄爱美,对痘痘深恶痛绝,所以一有空就端照镜子,痛苦地挤压痘痘,用化妆品涂抹痘痘。可痘痘偏偏跟他过不去,总是肆无忌惮地前赴后继地生长,因此,痘痘成了S兄生活的最大烦恼。S兄的鼾声含蓄优雅,绵长而又充满韵律。但只要上铺的J兄一翻身,床板便发出沉闷的“吱吱呀呀”、似乎即将崩塌的声响,S兄那美丽的鼾声就在忐忑中戛然而止。苦于“旭日阳刚组合”的S兄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终于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跟J兄商量换铺之事,安土重迁的J兄始终立场坚定、坚守阵地,事情自然没有结果。

Y兄好像刚上大一就失恋,一颗鲜活的心被幸福地画了一道美丽的伤痕,又一时难以找到新的爱情汁液疗治伤口,很长一段时间,神情黯淡,六神无主,总是一副倾家荡产的落魄样儿。他时常在人前人后强作欢颜,但语气软软的,走路软软的,手势软软的,隐隐流露丝丝缕缕的伤感。我曾一度深信他在遭受伟大的爱情变故之后将成为师大中文系的天才诗人,充满诗意的夜空又将出现一颗璀璨的明星。可毕业后,Y兄欣然从政,并没有成为感伤的夜莺。

D兄经常裸露上身,站在床前,横挎吉他,用婉约派的风格吟唱“大河向东流……”,用豪放派的气势吼叫“春花秋月何时了……”。D兄的下巴长有一颗不太夸张的黑痣(据说,比伟人老毛偏一点,后来D兄的官职也自然比伟人逊色一些)。伟大的黑痣上随心所欲地长着3根寸许的不平凡的痣须。D兄引吭高歌时,不平凡的痣须在间弱间强的气流中欢快飘扬。

C兄的方言系统中重音多于轻音,语速稍快,言语中又时常夹杂着“他妈的”,所以语气很横,听起来像在骂人。我历来胆小,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敢小心翼翼地陪他说些话。

C兄、S兄和我虽然都是闽南人,但各自生长于闽南金三角的不同板块,语音、语调差异极大,沟通很难,讲闽南语不如说普通话。

岁月如梭,我们已经携手步入中年,头发不再黝黑,皮肤不再光洁,年轻的印象即将模糊,神马终将变成浮云。在时光的淘洗中,一些可爱的生活经历,或许只剩下系列亲切的记忆残片,永久地伴随你我。

(许今篪文学院1987级校友,德化八中教师)一床幽梦半生追求

◎谢金良

床——方寸之地——安身之所,寄托着我半生的追求!

小时候生长在农村,家里人多房少,直到读高中时家里改建了楼房,才享受单间独床的待遇,尽管那床是用木板简易地拼凑。但好景不长,不久就到城里读书,寄居在亲戚的工厂宿舍,与一位肺病严重的老工人同住;考上大学后,开始了一屋10人的群居生活。

1992年初夏随车来师大参加中期选拔,住在校部招待所,打地铺。想到长安山坡很陡,福州菜很甜,就有取消继续深造的念头。可后来,我还是选择了在长安山下求学和教学的生涯。

我们中文系是住17号楼,紧邻长安山,我们1990级男生住2楼。我的宿舍调过一次,但都是在楼梯口;宿舍住10人,还是上下铺。但第一年有几个是1991专科的,到第二年宿舍也有一半是3班的同学。虽然人多事杂,但课余时间常可打牌消遣,晚上熄灯时分常可一起闲聊争辩,如此集体生活回想起来是很有趣很难得的!这是快乐之所,也是是非之地。

1994年毕业后留系任教。当时因学校用房紧张,只好把我安排住在文科楼7楼,原外国文学教研室,超大窗朝向长安山,小小窗可达教学楼屋顶,极端西照,但比较宽敞。当时的床,是找了几块学生床板铺就的,下面用凳子支撑着。后来又分配了一位年轻同事进来,偶尔住在一起。住在行政办公区域,既看着大家,也被大家看着。傍晚时分,可在电梯口打乒乓球,感觉日子也很好过。不知不觉,住了一年有余!

后来经多方努力,总算有了宿舍。分配在23号楼——破旧的筒子楼。据说,很多师大的名人都曾蜗居于此。记得还是本科在读时,每每从这些教师宿舍楼旁经过,就想要是以后工作了也住在如此之所,那将是多么的狼狈不堪!可没想到的是,如今想住进这破楼,居然还要费九牛二虎之力!还算幸运,我住在3楼,与本科同学且是老乡同住,睡上下铺。他经常寄居在外,所以我还是独享那9平方米的。可不久他就调到省政协了。于是,校房产中心硬是再让一名刚毕业的外来硕士挤进来。为了把他“挤”出去,我俩一直在等待时机,终于等到厕所对面的一户人家搬走了,旋即破门而入,先斩后奏。后来,校房产中心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让他得逞了,我也好过了。根据这次成功的经验,我也开始等待时机。1998年,万里小区公寓落成,又有一批教师搬出23号楼。于是,我立刻“抢占”了一个更大的房间,还外加一间破败不堪的当厨房。尽管占据成功,但与校房产中心的“斗争”可不好过!

有了大房间,也就不必再睡上下铺的铁架子床了。我就用一些床板搭就一张15米宽的大床,巧用以前住户赠送的旧沙发当床靠背,铺上崭新的床套,加上枕头和被褥,看上去挺不错了,睡在上面也很舒服;再加上以前住户赠送的一些半旧家具,整个房间开始有了家的感觉。后来,我配置了空调、电视、冰箱等,让家更像样些。记得在住文科楼时,我就写信给校长,建议建一些单身公寓帮助青年教师解困,后来省政府果真拨钱建了“鸳鸯楼”。可我却因尚未结婚,而始终没有获得搬进“鸳鸯楼”的资格。因此,我在这筒子楼的日子相对别人更长些!

1999年,国家的住房政策有了变化。开始筹建万升小区,属于经济适用房,离校不算远,但交通不便。但为了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我还是选择购买;而且考虑到自己的藏书多,以后父母可来同住,选择了复式房,开始了节衣缩食的日子。

2000年秋季我到南京大学读博士,大半时间住在校园的宿舍,3个人,睡上下铺的铁架子床,人睡下铺,上铺堆放行李书籍。刚开始住一楼,临毕业前,适逢百年校庆建了新宿舍,在比较现代的宿舍里住了不到一年。这期间,我其实是居无定所的,较常住在南大,偶尔也到上海,假期回师大,如有回家,一会儿在父母家,一会儿在哥哥家,一会儿在厦门岳母家,真是漂泊不定!

2001年夏天,我在老家办了婚礼。考虑到在老家不常住,购买的婚床很简易,但配了席梦思和白色纱帐,倒也过得去!婚后10天正准备返校开学,就在爱人把那纱帐拆下之时,噩耗传来,岳父过世了。也因此,我们本想回福州再办一次婚宴的计划从此泡汤了,至今连婚纱照都没拍过。每念至此,我都觉得很对不起爱人,尤其是在福州的老师、同学和朋友,没能让他们共同见证我们的婚礼,深表遗憾!

2002年,万升小区东区落成,师大很多老师都赶快装修并入住了。我们夫妇因为都在外读博,迟迟没有时间装修,直到暑假才开始动工。复式房,面积大,装修很费工,再加上工匠不守信用、装修资金不足等原因,以致拖到2003年也没彻底完工。可那时,23号楼马上就要拆了!怎么办呢?向校房产中心求一房过渡,最后给了一小间,在22号楼一楼。情急之下,我把主要的家当,大部分是书籍,搬到未装修完的新家(最后一层木地板没铺,油漆未完工,家具基本上没有),夫妇俩带着部分生活用品和常用书住到了那破宿舍。值得一提的是,我是最后一个离开23号楼的,见证了断水断电垃圾遍地而空无一人的筒子楼,孤身点着蜡烛在里面住了几夜,白天人不在时连房门都会被人撬开,真是不堪回首!后来,不得不移居22号楼。在那里,我花了整整近百天的时间夜以继日完成了博士论文,除了写作,到食堂用餐,就是闷头睡觉,每天一包乘风烟。可每天早上,总会被旁边的大喇叭吵醒。当时正值伊拉克战争,又逢“非典”来袭,大喇叭的新闻让我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记得赶完博士论文,匆匆踏上往南京的火车时,我已疲惫不堪,脸色苍白,以致乘务员差点误以为我是“非典”患者。到校后不久,“非典”达到高潮,学校明令禁止“外来”人员了。我好在提前一天到,否则就必须延迟答辩了!

2003年博士毕业后,我紧接着就申请到复旦大学做博士后。自此再回到师大,都是住在未装修完的新家,睡在榻榻米上,裹几件旧棉被。有时半夜入住,吸足一屋霉味,喂饱寂寞饥渴的蚊子,天亮以后又匆匆离开。直到2010年底,忍痛把那房子卖掉了,才结束在仓山“非同一般”的生活。

如今在上海又有了新的居家,也如愿买了又大又好的床。但由于种种原因,一床幽梦,也尚未真正实现!这些年,见过我的人,都看到我背驼了,但没人知道我的背有多酸楚,更是无人知晓我的背一直多么渴望一张稳定舒服的床!

回想半生,我愧对我的背!真没想到,一床幽梦的追求如此艰难!

(谢金良文学院1990级校友,复旦大学副教授)筒子楼里的美好时光

◎杨林香

说起房子,80后、90后痛心疾首。说到集体宿舍、筒子楼,70后乃至更年长的老师大人都心有戚戚焉。许多老师大人都曾有住集体宿舍、筒子楼的经历,现在回想起来,总是纳闷当年是怎么过来的。筒子楼一整层只有一个卫生间,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四壁的青苔,老鼠出没稀松平常。没有厨房,在走廊上摆上一张桌子,放上些锅碗瓢盆就能煮出美味的佳肴。20平方米不到的小单间兼顾了客厅、餐厅、书房、卧室等多种职能,而且这多功能的住所往往还需要和别人分享,有时一家三口甚至四五口合住一个单间也是常事。

居处狭促,主人大概难有琴棋书画诗酒花的雅兴,不免溺于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俗事了。一整楼十几间,房门多数是敞开的,也有爱美的女老师挂一个别致的帘子。那时候没有网络,只有极少的几位“贵族”有电视,大多数老师的全部家当加起来就差不多一板车。串门是常事,前后不过几步的距离,常常是一两位老师开聊,渐渐人多起来,最终往往是串门串成“葫芦串”,一间狭窄的屋子里人声鼎沸,其余的房间灯亮着可是人去楼空。能在同一栋筒子楼里住过,尤其是在同一层住过的邻居可不是点头之交,关系可以“铁”到对邻居的婚姻状况、学历专业、饮食爱好甚至是财产情况了如指掌。住在集体宿舍,遇到难事,总能找到帮忙的人,这种“革命友谊”是现在居住在套房里的人们所无法体会的。

筒子楼岁月也是切磋厨艺的好时节。狭窄的走廊上并排而且是面对面摆放着各家各户的液化气灶。做饭时,谁缺盐巴或者酱油时只需顺手拿来。“集体厨房”的过道实在窄,煮菜时需要轮流上阵。略微空闲的人便斜倚着门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抑或交流一下拿手菜的做法。由于既有理论阐发又有现场指导,学的菜式也就颇像样了,我做得略好的几种菜式就得益于当时的切磋交流。遇到下班迟了,来不及煮饭,就有老师热情呼唤:“过来随便吃点,只是没有什么好菜。”被呼唤者也就不客气地添双筷子顺手解决一餐。“集体厨房”里可以见识到闽菜、粤菜、湘菜乃至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菜式,诸多味道在蒸腾的热气里交融、汇合,浸润着日常的生活。只是大江南北的口味差异实在大,住在25号楼4层东头的一家来自湖南,总喜欢旺锅爆辣椒。当女主人兴致勃勃大展身手时,走廊里就弥漫着呛鼻的辣椒味。一会儿,咳嗽声不约而同响起,接着各家各户赶紧关门,抵挡来自异域的诱惑。

俱往矣!如今师大仓山校区内已无从寻觅筒子楼的踪影,老邻居们也陆续迁入不同的小区,开始了更加幸福的生活。抚今追昔,我们既感念现在的幸福生活,也时常怀念老楼里那苦中有乐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