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来到学校,原本准备好与何秋白认真谈谈的陆清秋竟然发现他没有来上课,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何秋白转校过来的这几个月还没有旷过课,连迟到都没有,到底是什么事情耽搁了他,陆清秋不知道,原来牵挂一个人就会注意很多事情,心里也会装下很多事情,哪怕一丁点的事都会胡思乱想很久,想到中午放学的时候,何秋白并没有提到下午有什么事情,无法来学校上课,也许他本想说的吧,但是被方静给搅合了没有机会开口,陆清秋突然有点后悔,也许那时真应该和何秋白一起回家的。
就在她坐在教室里魂不守舍的时候,何秋白走进了早晨她们一起喝豆浆的那家店,还是那个靠窗的位置,他点了一杯饮料,然后静静的望着街对面那家发廊,那个女人一大早出现在街对面不应该是偶然的,她或许就住在附近。
何秋白依稀记得这个女人好像曾经在发廊打过工,虽然那时他只有七八岁,但这个女人留给自己的印象却很深刻,父亲死的时候,这个女人就在他身边,当时发生的事情或许她知道的更多点吧。
尽管二叔已经替父亲报了仇,但是何秋白却坚信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因为父亲被害之前的一周,有一次在和自己玩的时候接过一个电话,虽然电话内容不清楚,但应该是有人在提醒父亲有危险,而父亲也提到了他们之类的话,而不是他。
这件事情何秋白没有对二叔说,因为当时他还很小,事情又发生的很突然,他当时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整个葬礼阶段都是浑浑噩噩的,没有哭,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很多人都说,完了,这孩子吓傻了,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些记忆片段会重复出现在脑中,当它连成一条线的时候,那些东西就会浮出水面,而那时二叔已经带人走了,他没有人可以倾述,身边就一个年迈的奶奶,何秋白不想让她担心,所以决定一个人来查这件事情,
因此,当今天看见这个女人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冲出去找她询问当年的情况,如果不是身边做着陆清秋,他真的会冲出去,而此刻他只需要静静的等待她出现,
等人是一项十分煎熬的事情,何秋白已经喝过五杯水了,可是女人一直没有出现,他想过去那家发廊问问,可是又觉得这样会太冒失,如果女人先看见自己躲了起来,再想找的话就更难了,尽管十年过去了,他已经有一个男孩变成了一个男人,但是他知道依照女人对自己的熟悉,一定很快就会认出自己,
就在何秋白要放弃的时候,街对面发廊走出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他要等的人,女人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尽管没有早上时的艳丽,但是依旧无法掩盖她曾经姣美的容颜,岁月好似无法再她脸上挥刀雕琢一般,现在与过去重合,那时候女人经常带自己出去玩,自己少不更事,不知道女人已经夺走了父亲对母亲的爱,只知道这个漂亮的阿姨会给自己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女人掏出了一根香烟,倚在玻璃门边点燃,轻吸一口,慢慢吐出絮状的烟雾,很快消散在空气当中,动作轻盈,何秋白安静的看着,两个人之间隔着窗,隔着一条街,却像隔着一层无法突破的屏障,玻璃后的他在看她,而她在看街上的行人,好像一幕没有任何声音的哑剧,
一根香烟的时间很短,当它不再点亮自己的时候,女人似乎对街上的行人已经失去了兴趣,转身走进了发廊,何秋白这才起身,准备结账,已经确定女人就在对面,他只需要穿过街道就能见到她,
当他走出豆浆店准备穿过街道的时候,突然对面多出五、六个人,年纪在十七八岁,这些少年手中都拿着一样铁器,有管状的,有带尖的,有开刃的,一个个凶神恶煞般冲进了发廊,瞬间里面传出女人的尖叫声,一些人披着白色的单子跑了出来,应该是正在里面做头发的客人,“砰、砰、砰,玻璃碎裂声,还有重物落地之声,一片嘈杂从对面传来,
何秋白没有任何犹豫,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他不能容忍那个女人出一点事情,不光为了从她嘴里得到什么,只为她曾经爱过父亲,是父亲的女人,何秋白就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她,
冲进店里的一瞬间,他看见女人蜷缩在墙角,被几个人包围着,另外一些人手持利器不停得毁坏里面的一切,
“住手”,何秋白大喝一声,这声音的力量足以震慑住所有人,屋子里数到目光都齐聚门口,女人抬起头,一双惊讶的目光盯着门口,嘴角蠕动了几下,终还没有出口,
“你是什么人,少管闲事,快滚”一个少年威胁着,
何秋白看着他足有三秒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的看着,看着少年有些发毛,那眼睛流露出凶残、怜悯、不屑的光芒,让少年心中如坠深潭,就在他想把目光移开的时候,何秋白突然踢出一脚正中少年胸膛,少年如断线风筝一样倒飞出去,没等周围人反应过来,何秋白又欺身上去,出拳、踢腿一气呵成,屋中少年们反应过来时,他手中已经多了一只钢管,
“上,别管他是谁,先弄他再说,”围住女人的那几个少年中发出一个声音,
一时间,发廊里人影交错,金属碰撞之声不断,还不时发出哀嚎之声,发廊外面已经聚集了看热闹的人,围城了一面人墙,不时的向里面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但是没有一个敢靠前一步,突然发廊的门开了,几个少年扶住受伤的同伴仓皇的从里面跑出来,围观的人从他们身上的伤就可以判断刚才里面的惨烈,屋内光线昏暗,原本几处照明的灯具已经破碎失去了作用,人们看不清那里的情况,不知道原本的主人现在究竟如何,
何秋白孤零零的站在屋内面对的女人,两只手自然的下垂,其中一只手里已经不是那根钢管,而是换成了一把开山刀,鲜血顺着胳膊,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板上,原本帅气的面庞也沾满了鲜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那群少年的,
女人也痴痴的看着他,一切都还没来得急明白,就已经过去了,她不知道这个少年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门口,就如同当年那个同样拯救自己的男人一样,同样的面庞,同样的情节,让她产生了一丝错觉,“庆生”她喃喃的说,
“我是,何秋白”,何秋白缓缓的一字一顿的说,
是啊,女人心想,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了,走的时候带走了自己的灵魂,空留下一副美丽的躯壳,眼前这个少年虽然拥有和他一样的容颜,但是却那样的青涩,这是他的儿子,那个她无数次抱在怀中的孩子,
“你怎么会来”女人问,
“你怎么没走”何秋白问,
两个人都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四目相对,忽然何秋白身子一晃,好似忍受了极大的痛苦,摇摇欲坠,女人连忙上前扶住他“你怎么了,受伤了么”
何秋白没有说话,只是紧锁着眉头,忍受着身上伤口带来的痛楚,女人一手扶住他的后背,立刻感觉到那里传来的湿润和粘稠的感觉,她将其中一只手抽了出来,鲜血已经沾满了自己的手掌,她连忙喊道“小白,小白”,何秋白已经没有了回应,女人慌张的对外面看热闹的人群大喊,“快喊救护车啊,快救人啊”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几个是女人的邻居,平时关系还不错,见那些少年已经离开了,就掏出了电话,帮忙拨打救护车,
当何秋白清醒的时候,已经平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一共五处刀伤,虽然不至于致命,但是也离几处重要位置很近,这只能说他是幸运的,伤口已经被医生缝合上,一圈圈的白色纱布,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惨不忍睹,
女人坐在床边,也许是惊吓、焦急、疲惫,此刻已经伏在那里睡着了,何秋白强忍着伤痛坐了起来,动作将熟睡的女人惊醒,她睁开惺忪的眼睛揉了揉,看见何秋白急忙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痛么”
“不疼,”他说,“云姨,”何秋白低声轻呼,
薛若云听到眼前这个大男孩称呼自己‘云姨’,一双美目立刻蒙上一层薄雾,“小白,你还肯叫我云姨”
“哎”,何秋白轻叹一声,“虽然我爸不在了,但是,只要你还爱着他,你永远就是疼我的那个云姨”
“爱,我爱他,这份爱从来没有改变过,虽然他不在了,但是,我永远只是他的女人”薛若云语中带泣,
“云姨,这些年你去哪了”何秋白问,
薛若云无论是个多坚强的女人,现在看见可谓亲人在身边,立刻恢复到了一个柔弱的小女人,她声音哽咽,不停得抽泣,没有回答何秋白的问题,但是却让他知道,这些年眼前这个女人一定过的很艰辛,其中必定有许多不可为人知的秘密,他没有继续追问,静静的任由她发泄心中的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