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时,她坐在计算机桌前,啪叽啪叽,一会儿就写了一篇两万字的小说。我觉得十分惊异,怎么一点都不费力气?
“当飞机飞过濑户内海”,她写一个二十八岁的男生,背一把吉他,一部老相机,和一个西班牙钢琴手到广岛流浪的故事。小说里有许多音乐和棒球的故事铺陈在广岛这个有些儿说不清的淡淡悲伤情绪的城市,有些情景是我们初访广岛所遇,情节的编织是她的虚构,语言纯净,像她用色简单的铅笔画的水彩画。“当然是小说,不然是什么?”校刊的老师当年给了比较像是散文的评语,她很不以为然。
我压根不在乎它的文体像什么,简直狂喜,邮寄给像是韩良露、杨泽和远在德州的林泽民等老友看。在芝加哥开学术研讨会的林泽民还熬夜写了一 篇小说评论给她,郑重其事,她觉得有点晕,有点深。
但是后来她就不写了,也许是因为博客更好玩,也许是因为太忙,忙着考高中、上高中,忙新的朋友、新的吉他,篮球队、棒球队,以及更多好玩的事。我当然会觉得若有所失,但也只能把这感觉藏在心里,只是有一次忍不住说给黄春明听。春明说:“不要逼她写喔!以后她想写自然就会写了。”
我失落的不是她写或不写小说。她今年十七岁生日的时候,我又重读那篇小说,我才发现我可能就是那个一起去广岛流浪的西班牙钢琴手,它其实不是二十八岁小说主角的流浪行脚,而是十四岁少女如诗的梦境,老爸曾是她无数旅行的真实同伴,化身进入她虚构的世界啦。
嘘!这是不能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