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一念轻安
4680900000007

第7章 成为墨青染

静养一段时间后,许是魂魄与这具身体完全融合了,莫清然身上的痛感消失无踪。

为怕不小心露出破绽,待病养的差不多了,莫清然便央求余氏教她认字读书以及学习基本的规矩礼仪。

这些知识她本就了熟于心,学起来很快,余氏惊喜之余又感慨女儿真是大难过后必有后福,但众人对莫清然的早慧也并没有太奇怪,毕竟前头还有个人称“小神童”的墨青书摆在那。

莫清然现在的外表只是个四岁女童而余氏族里的女孩子最小的也满十岁了,玩不到一块去,所以跟母亲拜见过族中各房亲戚后,她大部分时间就窝在房里练字。

充实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祭祖的大日子到了。

这天,墨家六口人天未亮就起身了,梳洗整装完毕,便赶去建于余家村后山脚下的余氏祠堂。

这座祠堂坐南朝北,三进两厢,乃抬梁式木架结构,正门门额刻着“余氏宗祠”四个大字,虎卧凤翔,沉着浑厚。门的两扇上挂着一副木雕对联“先祖不曾崇左道,儿孙岂敢走旁门”,颇含深意。

祠堂上方建有钟鼓楼,存放着钟、鼓、宗谱等物什,有紧急事情发生时,族长便会敲钟击鼓,让族人到此集合议事,但非大事不可动用。

当莫清然看到祠堂露天处那两只威风凛凛,雕琢精美的石狮子时心中一动,此乃“淋雨狮”,祖上有人拜相,后代才准建造,文官至此需下轿,武将至此需下马。看来,这余氏家族颇有些来历。

余氏族人陆续到来,不一会集合完毕。族长见时辰差不多了,便与两名族老上前虔诚恭敬地打开宗祠大门。

接着,族长朗声诵读祝文,率领众人上香祭拜,供奉上丰富的三牲祭品,瓜果酒茶等物,最后族长在香炉中焚掉祝文,又率余氏族人辞神叩拜三次,整个祭祖才算完成。祭祀过程中,早安排好的仪者根据祭祀流程不断鸣锣击鼓,为这次七年大祭增添了不少热烈气氛。

由于余老太爷未能亲致,余氏和墨随风仅是女儿女婿的身份,因此没能进入祠堂内,只在祠堂外进行遥拜。

祭礼结束后,族长便和族老们一起将猪肉、羊肉等祭品分发给参祭代表。

墨随风特意等到最后上前,先向族长和各位族老施了一礼,代岳父表达了一番歉意:“泰山大人一直惦念着族亲,原想趁这次祭祖回乡见见亲人,却突染重病无法前来,心中十分难过,特遣小婿携妻儿代他聊敬先祖。”

族长笑着将分好的祭品递给墨随风,感慨道:“距那小子上次回来也有十余年了,回去后代我向你岳父问好,保重身体要紧,来自方长,再聚不迟。”

墨随风恭敬地接过祭品,点头应好。

族长身旁一位留虬髯须,穿青布衣的族老指着墨随风对众人道:“我倒觉得,子易挑女婿的眼光很不错嘛。”

这话一出,众人不禁大笑,气氛一片融洽。

待祭祖的各项事宜规整完毕,墨随风与妻儿伴着族长一行人往村中走去,离村口十来步远时,迎面走来一位有些富态,穿秋香色暗团花对襟长袍的老者,族长见到他一改刚才的谈笑风生,神色带着三分拘谨,对那人拱手道:“姬老爷,散步呢。”

那老者捻须嗯了一声,扫了族长身后众人一眼,想了想问道:“这是去祭祖了。”

族长回道:“是啊,今日是余氏一族七年大祭。”边说着话边伴着老者往村子走去。

莫清然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头,她看了下身边众人,墨随风与一名族老走在最后,二人正聊得兴致压根没注意方才那幕,墨夫人和墨家三宝在欣赏乡间美景,时不时赞叹出声,其余的族老们恍若未觉,似乎刚才那情景再正常不过。

莫清然按下心中疑惑,不动声色地随大家回到村里。

墨家三宝在正房与父母告礼后便各自回房,莫清然有事想问余氏,便仗着年纪小爬到余氏坐的软榻上歪缠她。

墨随风见状假装吃醋道:“阿染喜欢娘亲多过爹爹,爹爹不高兴了。”

莫清然听后“噔噔噔”爬下床,抱住墨随风的双腿,在他的袍子上磨了磨自己的小脑袋,闷声道:“我也喜欢爹。”她第一次见墨随风便觉得他的音色极像自己早逝的父亲。

墨随风听后心情大好,哈哈大笑着把莫清然抱起来,送回塌上余氏身边。

余氏瞪了墨随风一眼,“真是的,女儿的醋你也吃。”

墨随风笑道:“我这是高兴的,女儿如今大好了,又聪明伶俐,我此生也没什么遗憾了。”

听夫君这么一说,余氏提醒他道:“我们也该去南华寺还愿了。”

墨随风点头:“我正要与夫人商量此事,原就打算祭完祖立刻去,当日我许诺奉上百两添香,夫人觉得奉上八百两怎么样?”

“一切凭夫君作主。”

余氏看看靠在自己身侧的莫清然,见她正低着脑袋,双目紧闭,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顿觉好笑,又想女儿年纪还小有些话也听不懂,就放心地对墨随风道:“夫君,那****进屋,觉得那位莫小姐恐怕不好了,这次去,我们顺便替她点盏长明灯吧。”又感慨,“临走前,我遣顾嬷嬷在寺里悄悄打听了一下,这位莫小姐本是明州莫家的千金,因家中蒙难,小小年纪被发配崖州,如今又生病客死异乡真是可怜。”

墨随风郑重道:“还是夫人心细,礼当如此,阿染同她一道被了无禅师救治,奈何生死有命……她也算与我们有缘,夫人就去替她点盏长明灯吧。”言罢起身,“为夫这就下去准备一番,明日就去南华寺。”

听到墨氏夫妇这番话,一旁装睡的莫清然不禁动容,这段时间感受着墨家众人对她的无私关爱,她一边忍不住贪恋这脉脉亲情,一边又强迫自己正视现实,提醒自己他们疼爱的只是“墨青染”罢了,自己早就没有亲人了。

她对墨随风虽有着一丝父亲的依恋,也只因墨随风的声音像极了她前世的爹,她对墨夫人及墨家三宝更是心存隔阂,只是掩饰地很好。

莫家遭难后,她看透了人情冷暖,发配途中又尝遍了世间心酸,不想,墨夫人对仅有一面之缘的自己前身如此怜爱,早已冰封的心不由塌了一角,感激之余忍不住在心中唾骂自己不知好歹,不懂感恩,别人只得一世家人,自己承天怜悯,得享两世亲情,再不知珍惜,恐要遭天谴了。

思及此,莫清然两手紧攥成拳,无声发誓,从这一刻起,我便是真正的墨青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