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蔚为壮观,满眼皆是金黄,没有一点儿杂色。我们坐在田埂边,也没管地上脏不脏,聪聪说自从她有一次在新疆饿傻了之后,每天包里都会背两个馕。坐在田埂边,看着油菜花,啃着馕,身边是我喜欢的姑娘,那一刻突然想到痛仰的一首歌—《生命中最美丽的一天》。有个回民大叔骑着摩托车从我们后边儿过去,又退了回来,下车,在我们身边坐下跟我们说话。他的汉语说得不太流畅,但不妨碍交流。他问小张能不能给他拍张照片,我们都说可以呀,你把你家的地址给我们,等我们回去了洗出来给你寄过来。
可是很遗憾,他说他不识字,不知道自己家的地址。我们又想了很多办法,比如你儿子的学校地址?别人给你家汇款的地址?
你住在什么村?有没有大队?看到我们那么着急,大叔倒是释然了,转移话题跟我们说,还是读过书好啊,在城市里生活好啊。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们都有点沉默,然后我们说,城市里有什么好的,蓝天白云都没有。每个人一个活法,真的。
我承诺过他们,等我回去会给他们寄照片。城市里的孩子恐怕很难有这么简单的快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的快乐成本变得那么、那么高。临走前大叔问我,你这个相机多少钱?要几千吧?聪聪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嗯,不贵的,两三千。其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说实话,但我们就是撒谎了,离开时我们挥手跟大叔说再见,手挽着手离开了油菜花田。没有留下证据的相遇,都留在生命里。长篇累牍地写了,有点儿累了。
昨天一个人坐班车去了一趟青海湖,站在湖边的时候我心里没有难过,也没有遗憾,只有平静。
青海湖瑰丽壮观,的确值得一去,但我心里最美丽的湖,还是朝阳中的玛旁雍错。
回来跟Lulu姐聊了很久,桑珠给我的惊喜很多,她是其中一个。我收获的不只是感动,还有启迪。我已经厌倦了猜疑、周旋、争吵和患得患失,我想越过那些环节直接进入彼此信任,相濡以沫。去了张掖之后我打算在敦煌待上一阵子,每天去沙漠看落日。小王子一天看43次落日,我一天看一次,就够了。
人生岂止爱与恨
(2011-08-0521:48:04)
似乎每次旅行结束之后都会有一段相当长的倦怠期,西北之行结束之后回到长沙至今已经有半个月了。去年从新疆回来也是这样,被一个四万字的中篇活生生逼得每天晚上哭,当时真的觉得自己废掉了,再也不会写字了。
去年冬天刚刚来临的时候,心情很低落,为了一些不知道怎么命名的感情纠葛,一个人跑到鼓浪屿去住了半个月。第一天晚上坐在鹭飞门口的白色椅子上,王大哥跟我说,有时候是这样的,出去的时间太久了,身体回去了,心还没回去。
我不太喜欢比较,每趟出行或多或少只要得到一些慰藉或者启迪,都是值得的,哪怕什么都没有获得甚至还有些丧失,也是值得的。
从西宁开始,我就是一个人面对未知的旅程,我一个人搭最早的班车去青海湖,为了不买门票,想办法找当地的居民带我去湖边,给他们一些钱。当我站在湖边的时候我既没有觉得难过,也没有觉得失望,虽然我很想模仿那句著名的台词发条微博说“站在这里的原本应该是两个人”,但是一来,某些情绪没必要展示给数万人看到,二来,我确实没有感到很悲伤。
至于孤单,我反正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坐在路边等回程的班车,来往的卡车开得飞快,风刮得草帽乱飞,我想以后也许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体验了,所以还是觉得蛮珍贵的。离开西宁前的那天晚上,Lulu姐跟我说了很多话,当时我心里还有一些结没有解开,一边抽烟一边跟她说,我相信其实外在的世界是根据我们身体里的内核运转的,人都有一个能量场,我们得先把自己的灵魂休整得澄净无瑕,然后才可能遇到最美好的人。
她凝视我很久,然后说,是这样的,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是有一个爱人的,但是舟舟,你是个非常特别的女孩子,所以恕我直言,你可能要等比较久一点,可能短时间之内你还遇不到那个人,但是一定会有的。
从张掖到敦煌又是七八个小时的车程,没买到卧铺,迷迷糊糊地眯一下就醒来,然后一晚上都没睡。
正因为如此,在火车上看到了一场很美的日出。
在敦煌的那个礼拜,每天晚上,我们一群人都会在阿呆的带领下逃票进入鸣沙山,爬到很高的沙山上看星星。
在那个蛮傻的青旅,我和两个姑娘睡在一张可以容纳十人的大炕上说话说到夜深。
明天就是七夕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去年的七夕是8月16日,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晚上我从丽江飞去了成都,两天后我在拉萨贡嘎机场落地,实现了我去西藏的愿望。时间过得很快,快得好像以一种很迅疾的力量带走了我心里所有对这份感情怀有的留恋与不舍。而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原本饱满的情感是怎样被失望一点点肢解、一点点凌迟。
王尔德在《自深深处》中说,同你的友谊所导致的恶果暂且不说,我只是在考虑那段友谊的内在质量,对我那是心智上的堕落。我同你相遇,要么太迟,要么太早了,我也说不清楚。你不在时我一切都好……我毫无保留地责怪自己的软弱,除了软弱还是软弱。
我想没有人会知道,我在一个人看风景的那些时刻,想些什么。在那样宽广的天地之间,我忽然惊觉,人生岂止爱与恨。
这个月之内就要收拾好东西离开长沙去北京了,很多人问我去做什么,其实也不做什么。
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会以为它就是全世界。我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更好的姑娘,我希望未来的我,不要讨厌现在的自己。
我们做一些事情,未必是因为它有什么价值或者意义,我们能获得什么,成就或者造诣,这些都不要紧。我相信我内心的声音就是神的意旨,没有任何明确的目的,反而更能获得启迪。
昨晚有个朋友跟我说,女孩子最好的状态就是不强迫,不恐惧,不纠结。与你共勉。
愿你想要的,都得到
(2011-08-1721:06:55)
2011年8月17日。这是我们重逢又分开的第六天。这是我微博缄默的第四天。
这是我在长沙的最后一天,明天下午三点,我将乘坐海航的航班飞去北京。
此刻,29寸的白色大箱子里已经满满当当地塞着衣服和书籍,只有一些零碎的护肤品还没来得及收拾。很多朋友都在问我,去北京打算待多久?我说暂时不知道。
去做什么呢?暂时也不知道。
我一直没有一个足够清晰的答案呈现在心里,只是固执地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固执地遵从着自己内心的声音,选择自己所向往的生活方式。
从十八岁开始到现在二十四岁,中间零零碎碎走了一些路,但总体来说大部分时间我还是生活在长沙。
其实有时候,我也会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像我认识的大部分女孩子那样生活呢?找一个匹配的男朋友,有一份安定的工作,周末的时候去看场电影,逢年过节去看看父母,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吗?
我想她们内心的幸福指数一定比颠沛流离的我要高得多吧。只是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注定是更适合放养的,这些日子我总是会想起去年在大理看到的那本书的扉页上写的那句话,如果不是遇见你,我还没有意识到我一直在漂泊。
有些话,我们以后留着慢慢再说。北京,你好。
长沙,再见。
13号的上午我和丛丛坐车去武汉看话剧,江一燕领衔主演的《七月与安生》。
我想有些事情是必须去做的,即使不被人理解,比如在30℃高温的天气,赶赴另一座城市看一场话剧。
在车上的时候边边给我留言说,你来武汉要是不找我,你就不是人!算一算,我们有四年没见了。虽然这几年我每年都会有那么一两次去武汉的机会,但每次都只停留一两天就走,匆匆而来,匆匆离开,很多人都渐渐地断了联系。但我知道你一直是关心我的,你一直以一种观望的姿态在表达对我的挂念,你说的,有一些朋友是不需要定期见面的。我知道你在,一直在我的生命里。多年前,我还是一个青涩的、为人处世很不周全的、信口开河的、冒着傻气的女孩子开始,你就透过流言蜚语,透过我不美好的外在,看到我单纯澄澈的灵魂。
然后,在我的生命里,再也没有离开。
看完话剧之后的第三天,离开武汉的那天晚饭餐桌上,边边说,我们喝瓶酒怎么样。
大家不着边际地说了很多祝语,祝我的书畅销什么的。最后我说,我来说句正经的。
愿你们想要的,都得到。碰杯,起身拥抱,然后说再见。
我没有想到会再见到你,在我办好护照回到长沙的那一天下午,家里络绎不绝的客人全部离开之后,我打算睡半个小时就去跟朋友吃晚饭。
就像上次一样的情景,你措手不及地出现了。我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但依然坦然相见。我想念你,非常非常想念你,以至于当我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这一切是这样的不真实。
其实我很想告诉那些试图叫醒我、试图让我明白我与你不可能还会衍生出任何故事的人,没有任何人比我更清楚这段感情在我生命中的分量和它所存在的价值,以及带来的意义。
如你所说的那样,很多事情,只能交给时间了。
但我也相信,面对人世间很多事情,时间或许也无能为力。村上说的,每个人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森林,迷失的人已经迷失了,相逢的人一定会再相逢。
有什么不是一辈子呢
(2011-08-2722:49:17)
来北京的第二个周末的晚上,我独自一人去刺青,在四年前那个同样的位置,加了一条蔓藤。
面对文身师,我的状态极为放松,刺在骨头上的时候疼得有点受不了,就点根烟抽。
整个过程不到一个小时,健一是非常专业的文身师,之前我们在网上有过短暂的沟通,末了我说,还是算了,见面你就知道我是什么样子了。
四年前我二十岁,针刺进皮肤的时候我紧紧地握住旁边的女孩的手,四年后,我一个人拖着29寸的大箱子背井离乡,面对灯火辉煌却没有一盏属于我的北京,我告诉自己,这是我的选择,不可以有任何怨怼,亦不可以迁怒于任何人。
昨天傍晚的时候,北京起风了,我打开豆瓣FM,它给我放了一首《好久不见》。
当时我有种很奇妙的感觉,我知道,他要来了。四年来我有过很多次冲动要去加刺青,可是每一次都没能实施,因为我没有找到一个我确定是跟我的灵魂紧密相连的图案,于是我等了四年。我想,好吧,既然我已经等了这么久,那我不在乎多等等了。惜非跟我说,想清楚再刺,这是一辈子的事。可是,有什么事不是一辈子呢?动心,眼神交会,牵手,拥抱,接吻,做爱,旅行,拍下的照片,写下的字,以及生死,哪一件事不是一辈子?只是刺青以一种最为直观的方式呈现出来罢了。来北京之后拍的所有照片都被处理成了黑白加大颗粒噪点的风格。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忽然又觉得什么都不用说。流水账的书写方式没法让我内心的情绪得到完全释放,没错,我需要的不是记录而是宣泄。
到北京的第一天,大锅去机场接我,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北京的夕阳,大锅说,你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上班的姑娘呀,职场上历练过的女孩子都不是你这个样子的。
那天晚上我们聊天聊到四点多,我说,女孩子经历得太多不是好事,气质会变得非常浑浊。
大锅说,你不是浑浊。想了很久,实在想不出什么委婉的词语了,只好说,你是特别。
晚上去拜访一个朋友。在昏黄的灯光里听他念了两篇很美的文字,那是吉光片羽,但不会再有第二次。
有些情感,当时懂得节制,就会走得很长很远。
S,我很高兴又见到你了。在我有限的青春中,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一段关系,辗转大半个中国,依然如此稳固。
这两次见你,我都感觉非常快乐,是一种轻松的快乐。你留给我的酒在我动身来北京之前已经喝得只剩一点儿了,就像我对你那些原本很饱满的情感,只剩一点儿了。这段感情从来不是被什么打败了,而是我自己,我自己释然了。我觉得我不那么爱你了,真好,我不再因为无法和你在一起而感到人生是如此遗憾。
又或许,依然爱着的吧,只是以一种很持久、很牢固的方式在爱。我没法告诉你我有多害怕,害怕那些曾经像氧气一样的东西,我赖以生存的,在贫穷孤独病痛的时候,支撑我继续活下去的那些东西,已经烟消云散。我没法让你知道,在我飘萍似的岁月里,那些偶然闪回的往事,曾给我多大的勇气,直到如今。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其实我一直很害怕这天到来,我总是想,如果我连你都不爱了,以后我还能去爱谁呢?
Love should give a sense of freedom,notofprison.
遇见同类之前,不要停止奔跑
(2011-09-0414:55:05)
这是去年我们在拉萨会合之前,雅舍在甘南地区拍的,每次看这张照片都有一种莫名的心悸,就像无意中窥探了某种不该惊扰的神迹。
我来北京已经半个多月了,这半个月里我从南边搬到北边,一个人拖着六十多斤的箱子,一个人背着用宜家的环保袋装着的零碎物件倒地铁,晚上洗澡的时候才看见肩膀上勒出来的血痕。
这半个月来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跟着朋友们吃吃喝喝,浑浑噩噩地过,每次一个人坐地铁的时候我都会在Touch里找到校校给我的《李志和他的2009》那段现场录音听,很多次我听着听着眼泪就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