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填了他的名字,此生再也放不下来
F芳慧
读高中一年级的一天早上,我突然在抽屉里发现了一个小本子。那是很普通的小号数学练习本,封面上是当时大红大紫的《还珠格格》,打开本子,里面是满满一本手抄歌词,全是《还珠格格》的主题曲和插曲,字迹歪歪扭扭,但很整洁。
看到歌词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是同桌写的。我没有出声,欣喜地把本子藏进了书包。同桌是那种微显女孩气的男孩子,皮肤很白,眼睫毛很长,像洋娃娃。他从来不玩泥巴,也从来不流鼻涕,和那些脏兮兮的男孩子很不一样。趁大家午睡的时候,在寂静的教室里,我陶醉地趴在桌子上,眯着眼偷看沉睡着的他的脸。多年后我想起那个画面,还感到很温暖。
我的生命自此开辟出一片新的世界,此生从那个时候开始有了小秘密。
后来我问他,你喜欢小燕子吗?他说,我不怎么喜欢小燕子,我喜欢谢霆锋。我深深记下了这三个字,在心里默默策划,要回送一份让他惊喜的礼物。记忆中,我很多次跑到小卖部用攒起来的零花钱打电话,托在上海打工的邻居过年回家时,给我带一盘谢霆锋的磁带。多次这样央求后,邻居终于答应了。
竞选班长采用的是匿名纸条的方式,我悄悄地填了他的名字,放到了讲台上。少男少女的年华,男生和女生是对立的,女生选班干部都应该选女生,不然就会被嘲笑。
我感觉到讲台上负责收纸条的班长看我的眼神,犀利如火。“慧慧选了男生!”她突然大声喊道。我感到整个世界一片眩晕,我的脸烫得快要烧起来。眼泪很快就掉了下来,我惊恐地看着整个班上的同学朝我嬉笑起哄。
泪水越来越多,总也擦不完。我从来没有那么无助过,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隔着泪眼我悄悄转脸望向同桌,他也茫然无措地呆在那里,不说话。班主任很快就为我们换了座位,把我调到最后一排一个人坐,还频频找我的家长谈话,神情诡异地窃窃私语,全是很严肃的样子。
班长依然稳坐班长的交椅,总是怂恿班上的同学不要和我做朋友。我这才知道她把每一张选票都打开看过,女生中只有我的纸条上写的不是她的名字。我立刻品尝到被孤立的滋味,有时候我偷偷看同桌,他再也没有和我说过话。
寒假的时候,邻居从上海回来,带来了我期待已久的磁带。我清晰地记得包装盒是黑色的,谢霆锋戴着墨镜,故作深沉地歪着头。我欣喜不已,偷偷设想,在开学的时候我要怎么把磁带送给他。闲着没事的时候,我就把磁带放进家里古旧的录音机里一遍遍听,我听得很认真,用铅笔在爷爷给我的烟盒纸上抄下歌词。
到今天,我还记得那首《谢谢你的爱》,也依稀能背出里面的几句歌词。我想,等我把礼物悄悄地送给同桌,他一定会很高兴,就不会不理我了。我清楚地记得除夕那天,全家人看春节联欢晚会的时候,我趴在厨房里的刀板上一笔一画地抄歌词的情景。家人都说,慧慧这小孩,这么小就知道喜欢男明星了。
差不多在正月刚开始的几天里,我终于完成了磁带里所有歌词的抄写。
我记得里面有一些英文,我不认识,也不知道意思,抄得很生涩。我把一叠叠烟盒纸举过头顶,从下面看上去,好大一叠。我什么也不想,只想着让那个小男孩开心地一笑。
我迫不及待地期盼着开学的日子,一天一天地数。可是,我再也没有看见过他,他转学了。我身边是满满一教室的人,可是我感觉自己像是待在空空的教室里,茫然若失。生命中第一个有模糊好感的男孩,居然像小说里写烂了的情节一样,转学了,消失了。
这份朦胧得不堪一击的好感以及那个年纪死也不敢承认的微妙情愫,现在终于可以承认了。淡淡的遗憾,也终于成了心里的一块石头,此生再也不能轻易放下来。
再见,像王子一样的男孩
MMiss.YY
初中刚入学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
瘦瘦的,高高的,眼睛轮廓很深,笑起来很温暖,说话嗓音粗粗的,画画特别好看。有人告诉我,他还得过全国××奖。以至于我现在想起他的时候,那时的模样还深深印在脑海里,一下就蹦出来了,好像从未离开,那么清晰,却又那么淡然。
我只知道他和我同桌是好兄弟,同桌经常提及他。我悄悄地记下同桌不经意间说起的关于他的一切,却从来不敢明目张胆地问,生怕被人发现这个小秘密。
他很优秀,经常能听到谁谁向他表白,谁谁又暗恋他很久。那么,我又有什么资格喜欢他呢?我那么平凡,就像班里可有可无的存在。
每天每天,我都会装作不经意地偷看他一眼;每天每天,我都会想他会不会也能注意到我;每天每天,我都希望能和他说上一句话。
我一直悄悄地喜欢着他。
100感谢那是你,路过我青春直到初二下半学期。突然有一天,同桌神神秘秘地问我:“你觉得他好不好,你喜不喜欢他?”
我惊慌得像一头小鹿:“什么喜不喜欢他?”
“就是你觉得他怎样啊?”
“挺好啊。”
“那你有没有可能会喜欢他?”
“哈,别开玩笑了,他要能喜欢我,我就喜欢他!”
“真的吗?”同桌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却很快岔开了话题。
第二天午后,关于他喜欢我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教室。
那是我一直喜欢的男孩啊,我们从未说过一句话,我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我。但是,一直喜欢的像王子一样存在的男孩有一天也喜欢自己,这多么让人欣喜若狂!至今回想起来,我都觉得像是灰姑娘的童话。
可惜,我亲手打破了这样一个童话。
十四五岁的年华,那个被老师家长强调无数遍“不准早恋不准早恋不准早恋”的年纪,我被“好学生绝对不能早恋”的观念影响至深。于是,我开始躲他。
好朋友告诉我,他昨天拒绝了班花。同桌告诉我,那天晚自修的时候他埋在书里哭了,他说,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暑假的夏令营,我接到无数个不出声的电话。有同学偷偷告诉我,他怕出声后我就会挂掉电话。
每一次的逃避,都会让我难过一整天。我多想告诉他,我也好喜欢他!
多么希望他能听得到我心底的话。可是“早恋”的纸枷锁,却让我只能对他视而不见。
传言满天飞,同学背后的窃窃私语,那些暧昧的眼神……我终于忍受不了,跑去告诉老师:老师,他们说他要和我谈恋爱。
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干过的最蠢的事情,级别就好像把情书贴在墙上供大众观赏一样。
那是我好喜欢好喜欢的男生啊!
很久后的一天,同桌告诉我,他问过他,会恨我吗?他说,会。再问,那还喜欢吗?他说,喜欢。顿时,我的心崩塌了。
我隐藏了三年的感情,最后消逝在我们考入不同的高中之后。记得毕业那一天写同学录,五十多张纸一起叠在一个人的手里,都分不清哪份是谁的,最后只能每个人亲自去认领自己的那份。
可是,他走到我桌边,把我的那张亲自交还我手上,笑笑,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我的同学录上有很傻的问题:你表白过几个男/女生?你对谁动过心?
这些项里,他填的全是“保密”。高中后,我偶尔会装作不经意地打听他的消息:他还没有女朋友,但听说有好多女生喜欢他;早上会有不同的女生抢着给他买早餐;他是班长,后来选了文科……他始终是优秀的。
再后来,没有人知道了。我也无从知晓。
三年,我们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如果能重新遇到他,我好想鼓足勇气告诉他,曾经,我也是喜欢你的啊。
我曾经爱过的人啊,现在是什么模样?
有人说,你一天的际遇从出门时向左走还是向右拐开始。一个不经意的起步,接踵而来的是完全无法预期的因果相扣。经历的时候总是懵懂,短暂的结果刹那成因。
在如今我们一路奔忙无暇回头的时候,十五六岁的年华,也就那么一去不复返。再见,王子。
一瓣七里香晕染的季节
C蔡玉梅
十多年前,她是个喜欢穿着白衣黑裙、梳一条麻花辫的小女孩。在那一大群的少男少女中,她仿佛永远都不苟言笑,每天一本正经地抱着书本往返于教室、宿舍和图书馆之间。她给所有男生的感觉都是“高处不胜寒”。偶尔有男生拿来作业向她请教,她都是彬彬有礼地解答,从没有一句废话。在没有课的下午,她喜欢一个人去校园里那个爬满青藤的长廊里看书,读汪国真和舒婷的诗集。有时候,她也会有莫名的伤感,在校园的小径上捡一片香樟树的叶子夹进日记本中,让它慢慢枯萎。
春天时,那些密密的青藤上开满了白色的花朵,那花香仿佛浸染了整个暮春时节的校园。春天似乎总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下午上课时很多同学都会打瞌睡。窗外有不知名的鸟儿在鸣叫着,她在这个春天里有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有她远在另一个城市读书的好友知道。每晚,她只能在日记里写着自己的心思,那本缎面的日记本里,密密麻麻地写着她的忧伤和欢乐。而这一切,都源于他的出现。
她像一个虔诚的教徒,不放过他在课堂上侃侃而谈的每一句话。因为他,这门曾经对她来说那么枯燥无味的课,变得生动有趣起来。他的博学和风趣,包括他的单身,都是女生们私下议论的话题,但她从不发表任何意见。因为对于他,任何的评论都让她觉得是那么浅薄。她只愿一个人在那个开满七里香的长廊里回味着他哪怕是不经意间的一个眼神。甚至有几次,他们还在那个长廊里相遇;在他眼中,她不过是个学习用功、沉默寡言的女生罢了。
七里香快要凋谢的时候,空气里开始飘浮着夏天的味道。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她像往常一样去属于自己的那个心灵花园。正是晚餐的时间,长廊里空无一人,她把双腿放在石椅上,靠着柱子凝神倾听校园里的广播。那个声音甜美的女主播正在读一篇散文,恰好是她写的。夕阳下,她觉得自己心中怀着的忧伤都是美丽的。远远地,她听到了他温柔的声音,他好像是在和谁谈笑着,笑声是那样爽朗。她连忙低下头,装作在看书。在她终于抬起头时,看到的是他和一个女孩手挽手的背影。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挨过那个漫长的黄昏的,直到黑暗将她完全包围,直到校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她还坐在那里……
校园里的七里香依旧在每一个春季里开放着,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女生的喜怒哀乐。她毕业那年,他的女儿已经在草坪上蹒跚学步了。她抱着他可爱的女儿,邀请他一起合影,他欣然同意了。当相机快门按下的一瞬间,她释然地笑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又回到了七里香盛开的校园,那浓郁的花香让她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她独自走在那个长廊里,有三三两两的学生从她身边经过,那满地飘落的花瓣像她沉重的叹息。也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许多年前,有一个女生曾经在这里深爱过他。
遇见心想事成的我们
ZZoe
毕业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考完最后一门,大家各自拿着文具,孤独地走,楼道间除了淅沥的雨声,就只有机械的脚步声,仿佛紧咬许久的嘴唇,牙齿忽地一松,并不是马上恢复红润,却留一会儿的青白。
考场楼与复习楼之间由廊腰勾连,走在没有遮顶的长廊上,早就化为人流中的一粒水分子,脚步唯有跟随。雨利落地打在脖颈、脸和发根,浑身隐隐地寒凉。进了楼,灵魂忽地一轻,仿佛只一脚,就跨入了另一个世界。耳畔渐有人声,才顿觉视域的真实。
机灵的商贩很快候在楼道间收购废弃课本。有人捏着汗湿的薄票,嘴角轻轻勾起。也有人径直将成摞的书丢入垃圾箱,拍拍手做潇洒状兀自离开。
我们路过时看他们一眼,咬咬牙,扭头离开。
毕业典礼上,梅梅作为教师代表发言。听到她说了一句话:“无论黄昏把树的影子拉得多长,它总是和根连在一起。”我知道她是在对我们说,她是在告诉我们,无论今后各自如转蓬般飞向何方,高三八班永远是我们起飞的地方。
高三八,高三八。
在旁人听来无足轻重的三个字,却足以让七十三加五个人的心底微微颤动。
一年前的八月未央。我们坐在新搬的教室里嬉笑怒骂,企图用少年的轻狂掩饰初入高三的恐慌。讲台处是空的,静候新主到来。忽然间,门咣当推开,一影粉红飘然而至,稳稳立在讲台中央,命定般的安然让全班凝住了神。那种坦然的契合感至今都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梅梅,我们如是唤她。
没有什么自我介绍,她像个老熟人径自讲起话。声音喑哑,声线稳直,如同怀揣故事跋山涉水而来的旅人。
确是如此,她开始跟我们讲述她的学生。
她说起××级的两个男生。他们是邻居,一个年纪很小,成绩名列前茅;另一个大些,却总是班里的倒数,家里管得很严,常常把他锁在家里。
星期天,小男孩就在大男孩家的铁门外头一点一点地教他题目,从未间断。
后来,小男孩考上了中科大的实验班,出了国。大男孩考上了一所很有名气的美院。
还说起一个男生,每当大调位置时,他的同桌总死活不愿调开。她说,男生是他见过的最纯粹的人。这位纯粹的男生常常去图书馆看书。有一次,一个晚自习都未见着他人影,而图书馆的门早就关了。梅梅找到管理员,打开门,果然看到男生坐在地上,还津津有味地看着书。他最后考上了南大。
梅梅一直教我们纯粹做人,纯粹学习。
她不说教,只是讲她学生的故事。让我们觉得在未来的日子里,只要我们纯粹地努力过了,会有一双纯净的眸子记录下我们的奋斗。
在她的带领下,松松散散的我们,成了一曲平凡的传奇。
高三的运动会本是一场忐忑的激动,一场不合时宜的狂欢。但梅梅带着我们一起狂放地激动,忘情地呐喊。
学校查纪律并不严时,大家倾巢而出,留下空荡荡的看台和台上茫然看着我们继而又有手无心做习题的高三同人。
我们分散在跑道上,为短跑选手呐喊,陪长跑运动员拼命。你跑累了我来替,他跑慢了她来拉,在场下演绎着紧凑而有序的接力。尽管主席台上的裁判一再喊——不要陪跑!我们的舒同学还是执着地用胖胖的身躯占着跑道。点名严起来时,梅梅会冲到看台栏杆前扯着嗓子喊:“加油加油!高三八加油!”引得邻班的师生频频侧目。
我们铆足了劲儿,进行着生命里的另一种释放。我们都相信自己依旧是一个年轻的孩子,从未老去,也不会因着像“应该那样”这类无谓的理由而老去。
江苏省“五严”查得厉害的那会儿,学校也建议我们早晨六点半以后再进学校。而我们班的人总是雷打不动地来得最早也最全。偶尔六点半左右进教室,看到黑压压的人头和他们读书的神气劲儿,我就咬咬牙暗暗发誓要早到。
每个人的心里早已埋藏了或大或小的梦想,我们知道,我们只是纯粹地想要学习,想为自己多学一点而已。
可是无论来得多早,都早不过梅梅。
每次进教室,就瞥见她站在教室外头,跟不同的学生讲话。
还记得她喊我时,手指轻点我的书桌,一下子点开了我心头因两年来长久不被重视而冷落掉的湖水,推开轻漾的涟漪。她问我最近状态如何,有没有什么学习上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