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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感谢遇见,锦瑟华年(4)

在一个他和那个妖冶的女子喝酒的夜晚的归途中,他被车撞了,肇事车逃了现场,而那个妖冶的女子不管不顾地撒手走了。

那一刻,他心里想起了她对他的爱恋和她曾对他说过的话。那一刻,他明白了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忍着疼痛,他打了她的手机。她疯了似的赶到了现场。

经医生检查后,伤势不是很严重,只是他的左腿有些骨折,绑上了石膏。

医生说,三个多月后应该没什么大毛病。

三个多月里,她守护在他的病房,照料着他,无怨无悔。她在他的病床前给他说她被他牵着手散步的幸福,他听了后内心有强烈的内疚感和剧烈的疼痛感。

他慢慢能下地了,她时常陪伴着拄着拐杖的他锻炼走路。他试着扔掉拐杖的那一天,在路上她牵着他的左手注视着他的眼睛说:“来,慢慢迈步,不要怕,我会保护着你的。”望着她深情和鼓励的目光,他开始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迈起来。

在她牵着他的手锻炼迈步的日子里,他感受到了爱是人世间最为珍惜和可贵的东西。他能独自走路的那天,面对着陪伴、照料和保护他走过腿伤的她,他禁不住哽咽起来:“以后,我会永远用我的右手牵着你的左手的。”

那一刻,他紧紧拥抱住了她;那一刻,她突然感到有泪从眼里涌了出来。

我的父亲母亲

叶书君

母亲年轻的时候,秀美的脸庞,粗黑的长辫,像一朵娇艳的山茶花。不断有人上门提亲,都打动不了她的心,直到后来遇到父亲。

父亲是一名军人,随部队长年驻守海岛。有一次他回乡探亲,奶奶托媒人从中说和,领着母亲来家里相亲。眼界极高的母亲,见到父亲的那一刻,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后来听母亲说,她之所以看上父亲,是被他眉宇间的英气打动,那是军人特有的气质。

父亲曾对母亲说:“当军属不容易,你要想好,跟着我会吃苦的。”母亲红着脸轻轻地点头。

两年后,父亲骑自行车迎娶母亲,母亲穿着大红的衣裙,稳稳地坐在车后。夏日的微风如香醇的老酒,醺得空旷的田野都醉了,母亲揽着父亲的腰,露出蜜一般的笑容。

婚后,我和弟弟相继出生。家有年事已高的老人,又有两个年幼的孩子,生活的重负落到母亲的肩头。母亲总是很忙,家里的活,地里的活,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偶有父亲的书信,母亲读了又读,眼里泛起亮亮的光。母亲在如豆的灯光下,给千里之外的父亲回信,结尾注上八个字:家中皆好,不要挂念。

那是70年代末,日子过得很艰难。有一年初春,我患上严重的腿疾,整日啼哭不止,母亲背着我四处求医。家里连饭都吃不饱,哪有钱看病,母亲求了又求,大夫才同意诊治。

亲戚劝母亲:“拍个电报,让孩子父亲回来一趟。”

母亲轻轻地摇头,说:“部队训练很紧张,他回来一趟不容易。”母亲每天给我熬中药,背着我步行十几里山路去做针灸,我的腿渐渐恢复了知觉。

“世上还是好人多。大夫听说我是军属,不仅治好了孩子的病,还减免了医疗费。”

半年后,母亲带着我们随军来到部队,第一次提及此事,父亲眼前罩上一层薄雾。

到部队大院后,父亲每天早出晚归,无暇照顾家里。母亲白天去山上砸石子,晚上倚在床头绣花,挣些钱补贴家用。

日复一日的操劳,让母亲的腰杆不再挺直,细细的褶皱爬上了眼角。可是母亲极少抱怨,每当父亲回到家,母亲趿着鞋跑去开门,然后端上热腾腾的饭菜。

父亲是心疼母亲的,记得有一次,父亲进家,把母亲喊到跟前,掏出几块水果糖。这是部队联欢时,别人递给父亲的糖,他舍不得吃,拿回来让母亲尝尝。

父亲剥开彩色的糖衣,捏起糖块放进母亲嘴里,动作温和而轻柔,母亲忍不住眼角泛潮。

爱情如糖,这一点点甜,在她心里慢慢化开,多年的劳碌、委屈、寂寞、隐忍都变得微小,不值一提。

母亲已不再年轻,一辈子不服输的她,开始跟疾病抗争。她自嘲地说:“日子越过越好,身体却越来越不争气。”素日讷言的父亲,变得絮叨起来。出去半日,不停地往家打电话,一会问中午吃什么饭,一会问母亲在忙什么。

母亲总说:“我没事,你别总惦着。”撂下电话,继续忙碌。她知道,父亲在用一个个美丽的借口,打探她的身体是否不适。多年来的相濡以沫,使他的心里装着她,放不下她。

饭后,母亲常泡杯清茶,递到父亲面前,两人坐在那里闲聊。

父亲说:“真快。”母亲笑着说:“是啊,半辈子就这样过去了。”“跟着我,让你受苦了。”“不苦,其实你也不容易。”两个人不再说话,默默地对视。我在一旁看得眼热,侧过身去,悄悄地抹泪。

这就是爱,从青丝,到白头。他们之间没有华美的誓言,只是相互扶持着往前走。漫漫人生路上,不管经历多少困苦,只要有爱随行,就已足够。待到青春不再,容颜老去,爱已被放进记忆的书页,静静地香。

此岸情,彼岸花

崔修建

第一眼看到她,他便被她的美丽震慑住了。那时,他还只是一家小工艺品公司的勤杂工。而她却以出色的艺术才识,成为那所大学里最年轻的副教授。

当时,极度自卑的他不敢向她表白心中的爱慕,甚至不敢坦然地迎向她明净的眸子,深怕她一下子看轻了,从此淡出她的视野,他却是渴望与她一生相伴的。可是,年轻的心湖,已不可遏止地泛起了爱的涟漪。他无法将她从心头挥去。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对于孤寂地寻觅人生前路的他来说,她不只是一团温暖的火,还是一盏明亮的灯,给了他明媚的方向和神奇的力量。

在他借宿的那个堆满杂物的零乱的仓库里,他生平第一次拿起画笔,像一个小学生一样认真地画起人物素描,而他画的第一个人物就是不断地在脑海中浮现的她。

他说:“她无与伦比的美,是我今生所见到的最超凡脱俗的美,它属于经典的名画,属于永恒的诗歌,是应该以定格的方式传诸于世的……”

终于鼓足了勇气,他将自己幼稚的画作拿给了她,她只是礼节性地说了两个字“还好”,便让他受了巨大的鼓舞,感觉到自己有一天也能在艺术上有所造诣。他暗自告诉自己:暂且把炽热的爱深藏起来,努力再努力,尽快做得更出色,以便能够配得上她的出类拔萃。然而,他又担心等不到他成功的那一天,她便已芳心有属。那些进退俱忧的烦恼,搅得他一时寝食难安,仅仅两个月,他便消瘦了二十多斤。最后,他还是把真挚的爱燃烧成一首诗送给了她。她那样优雅地回了一句感谢,并坚定地告诉他——他们的关系只能止于友谊,而不是爱情。

对于她理智如水的拒绝,他虽有丝丝难言的苦涩,却没有一点点的抱怨,反而有深深的感激,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做错什么,她有她的方向和自主的选择。或许自己足够出色了,她才能够明了自己的那份横亘岁月的深爱。于是,他离开了省城,去了北京,又漂洋过海去了欧洲许多艺术圣地,开始四处拜师学艺,开始埋头苦练画艺,常常为了绘画达到忘我的境地。

就在他忙碌着在巴黎举办个人画展时,他收到了她婚嫁的消息。虽然早已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早已想过会有伤感不绝如缕地涌来,只是没有想到巨大的悲伤竟会汹涌成河,让他几乎彻底崩溃。他呆呆地坐在塞纳河畔,一任秋阳揉着满脸的忧郁,一任往事怅然地拂过,失魂落魄的样子,像一株遭了寒霜的枯草。

好容易止住了心头的怆然,他给她写下祝福,简短而真诚:“相信你会拥有幸福的爱情,因为你的美不只是外在的,还有你的思想,你的灵魂,最爱你的人会将你独特的优秀看得清清楚楚。”

再相逢时,他已是闻名海内外的艺术大师,他风格独具的作品正被拍卖行高价竞拍,被世界各大着名艺术馆争相收藏。而她正在那份不好不坏的婚姻里,品味着世俗生活的苦辣酸甜。终是无法割舍的情怀,让已阅读了无数沧桑的他,再次坐到她面前的那一刻,仍手足无措地慌乱,连面前的咖啡都有了一种别样的滋味。那天,他送给她一幅题名《永远》的油画,画面上那条悠长的小巷,在默默地诉说着他脉脉的心语,澄明而朦胧。

她提醒依然孑身一人的他应该考虑成家的问题了,他看到她眼神中倏地滑过的一丝怅然,点头道:“是啊,有情岁月催人老,不能总是在爱的路上跋涉,可是……”

他的欲言又止,像极了那些留白颇多的绘画,他不说,她亦懂。

当他得知她的丈夫在漂流中遇难的消息后,迅速终止了重要的国际艺术交流活动,第一时间从意大利飞到她身边,不辞辛苦地忙前忙后,帮她料理后事。有人问他为什么要那样,他说他已经把她当作了自己最亲的亲人。她感动又感激,但对于他依然认真的求爱,她仍是干脆的两个字——拒绝。

她没有给出理由,似乎也不需要理由,就像他对她的一见钟情,几十年的红尘岁月,非但没有冲淡那份爱,反而让那份爱变得更深沉、更绵长。尽管她的一再拒绝,让他品味到了许多酸涩,品味到了许多苦楚,可是,他由此体味到了难以形容的甜蜜。

在希望与失望的跌宕中,在痛苦与幸福的交织中,他咀嚼着一份无怨无悔的真爱。

他说:“她是他的彼岸花,始终在那个距离上美丽着,芬芳着。”

有评论家赞赏他的作品鲜明的艺术风格——总是那样明媚而热烈,即使偶尔有一点黑色的阴郁,也总无法掩住红色的希望……很少有人知道,他是怎样蘸着苦涩,一次次地描绘着渴望的幸福,更难有人能够体会到,当他的画笔酣畅淋漓地游走时,他内心里又澎湃着怎样的爱的大潮。

再后来,他与法国画家乔治·朱丽娅结婚,定居法国南部小城尼斯。但他始终与她保持书信联系,他们的情谊愈加深厚。她曾意味深长地说:“没能与他牵手,或许不是我今生最好的选择,却让我拥有了一生的幸福。”

她55岁那年,因脑溢血溘然辞世。闻讯,他把自己关在画室内,一口气画下有人出千万美元他也不卖的绝作《彼岸花》,并宣布从此退出画坛,不碰丹青,隐居国外,谢绝任何采访。

他就是上个世纪着名的油画家任千秋,她的名字叫谢小菊。他们的爱情故事,就像他最后的杰作那样——如今,那些美丽虽然已是彼岸的花,但隔着岁月,向我们绵绵吹送的,依然是时光也无法更改的温馨与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