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一想,越发觉得这主意好,就笑着看向誉亲王问道:“听闻人说贾府的大观园建得很不错,三弟有没有兴趣同我一游。”
三皇子这一惊不小,他以为威亲王这样心思鲁莽的人没几天就把黛玉忘了,却不想他心心念念都记着。去游大观园纯粹是个借口,想他们身为皇子什么园林别院没见过,而且威亲王从来不是个附庸风雅之人。若他劝阻,以大哥的脾气必不会听他的,到时候大哥一气之下自己去了贾府,那样林小姐更难对付他。为今之计只有自己随着大哥一同去,便有个什么也能在关键时候帮着些,不至于让林小姐吃太大的亏。
想罢,浅笑吟吟的挥手道:“大哥有命,小弟怎敢不从,往日也曾听人提过贾府的大观园委实美轮美奂,早就有心一睹了。”
两人于是也不停留,策马疾到贾府门首。
很快,贾琏、宝玉小跑着迎出来,先跪地行礼,威亲王叫起。
贾琏哪敢问什么来意,把两位王爷迎进去再说,好歹里头有老太太的,他可不想无缘无故的得罪了两位亲王。
到了二门,见了跪着的贾母等人也是叫起,随后贾府之人都跟在后面到了荣国府正厅。奉茶毕,贾母才弯着身子笑说道:“今儿两位王爷光临寒舍,真是令我们贾府蓬荜生辉啊。”
誉亲王只在一边喝茶,和气的笑着并不说话,还是威亲王开口道:“本王闻听你们府上的大观园建得别具一格、巧夺天工,是以和誉亲王同来游赏一番,并没什么事,无需在意。”
众人闻言才松了一口气,随即觉得荣耀万分,有哪个朝臣的府上同时降临过两位皇子呢。尤其王夫人更是得意,认为这全是元春的脸面,眉梢眼角俱是笑意。只有贾母心中依然思虑,没想到大观园在外的声名这么响,对他们这样一个普通的府邸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呢。
但这个时候只有听令的份,笑回道:“王爷有此雅兴,实在是奴才们的荣幸。那现在就由老奴给两位王爷引路。”
誉亲王见她年纪老迈,腿脚不便,就开恩道:“这就免了吧,让他们引路即可,我们也自在些。”说着,右手一指方才跪迎的贾琏、宝玉。
贾琏不禁欢喜,宝玉却是无动于衷,王夫人心里就打起了绝好的主意。我们宝玉这样的人品、才学,今儿在两位王爷面前露了脸,不愁不被提携,仿佛已经看到了宝玉的大好前程。彼时,贾母已经示意鸳鸯快让小丫头去给里边的小姐姑娘传话,她虽希望三春或能被王爷看上,但若是谁不小心冲撞了这两尊大佛可不是他们贾府能承受的起的。
这样,贾母带着女眷就留在大厅听候传唤,而贾琏、宝玉引着威亲王、誉亲王向大观园而去。
因已经知会过了,是以一路行来没有遇见什么人,也就一两个尚未留头的小丫头。本来进园子正门不远就能到潇湘馆,只是宝玉倒多了个心眼,引着他们往相反方向的怡红院那边走。两人原不是真个为了来游览园子,所以草草看过赶着往前行。威亲王想问黛玉住在哪里,可在誉亲王的眼神示意下不免顿住,心里也觉得这样直接问意图太过明显,只能由着宝玉走。
离了怡红院,路过栊翠庵,穿过沁芳闸桥,到了大观园正殿处。威亲王根本不是来游园的,走了这一会兴致耐心都没了,便想直接询问林小姐住在哪里。
正要开口,忽闻一阵悠扬的琴声隐约传来,威亲王心下暗喜,心道这必是林黛玉了。誉亲王却不这么想,这首高山流水弹奏得着实不错,技巧娴熟,音域高远,只是总觉着缺少了一种空灵清新之感,不像黛玉为人,反透着一股俗媚之气。听了威亲王要往前一观的话也不在意,反正不是黛玉就好,跟着前行。
原来这里离蘅芜苑极近,循着琴音不到百步就见靠着湖边几座清厦旷朗,绿窗油壁,四处怪石绕砌,细细闻得香气冷然。威亲王顺着石阶往院子行去,宝玉有心想拦,但到底不好开口。贾琏却暗道,这是女子闺房,外男如何得进,只是薛妹妹自己在这抚琴招了人来,也虚怪我不得了吧。
却见院中摆着案几,案上置着一具不错的古琴,琴后端坐一个玫瑰金衣衫的美人低头抚琴,不是宝钗是谁,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好一副春朝美人抚琴图。
威亲王见不是黛玉,难免失望,但细看宝钗形容虽不及黛玉,但也算得上难得的大美人了。只是这样的美人皇宫里、王府里见得多了无甚意趣,偶尔春宵一度倒还使得,收进王府就没必要了,何必为了这样的姿色惹怒王妃和南安王府呢。这般想着,脸上露出了笑容,宝钗早在众人进来时就觉察了,现在偷偷瞧见其中一人似王爷装扮的人看她笑了,以为事情十拿九稳。
誉亲王看了不过取笑庸脂俗粉而已,连他现在的王妃素心都不及,再也不看第二眼。
贾琏虽远远见过宝钗一面,但没有如此清晰,不由暗想果然是个大美人儿,可惜无福消受。只有宝玉疑惑老太太不是命人进来传话了吗,怎么宝姐姐难道不知道,这可怎生是好呢?
一曲终了,宝钗才假意抬头慌作才发现有人的样子,含羞带怯站起来微微一福。贾琏忙提醒道:“宝妹妹,还不见过威亲王和誉亲王。”
宝钗稍显诧异,然后方是端庄的跪下,口中说道:“民女薛宝钗见过威亲王、誉亲王。”
尚未叫起,却听后边拐角处传来明快爽利的女声:“宝姐姐,是你在抚琴吗?我在牡丹亭那里看花,仿佛听见你这边传出清越动人的琴声,不想宝姐姐愣般多才连古琴都会。”话音未落,就见一个回廊拐角处转出一个翠色衣裙的美人,不同宝钗的端庄富丽,而是犹如玫瑰般明艳照人,正是探春。
探春突然瞧见院里站着一群男子,惊愕不已,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贾琏又如刚才般提示与探春。探春忙行到宝钗身边,依样跪下行礼,威亲王方一并叫起。心里却是好笑,没想到今儿这么巧,一下撞见两个美人,各有擅场,真怀疑传令的小丫头走得比他们游赏之人都要慢。
贾琏再是偷笑,府里的姑娘都不是省油的灯啊,宝玉依旧懵懂。而宝钗恼恨探春坏她的好事,可不敢露出分毫,含笑温婉的说道:“宝钗不知两位王爷大驾光临,扰了王爷的雅兴,请两位王爷恕罪。”说完,脸上红晕宛然,微侧过头去。
威亲王只顾看美人之态,忘了答话,誉亲王只得答道:“不知者不罪。何况姑娘非但没有坏了雅兴,反是给我们助兴才是。”
宝钗原先只关注威亲王长得仪表堂堂、器宇不凡,如今瞧见誉亲王清雅俊秀、温润儒雅,声音又这般沉静优雅、抑扬顿挫,不觉为难起来。倒是选哪个王爷好呢,都是皇子凤孙,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无论哪个都能让她一圆青云梦,选了这个不舍那个,此时恨不得把两个都选了。真真好笑,仿佛这回两位王爷都已向她表明心迹,只等她做决定了般。
探春见宝钗光是发愣不说话,就回道:“多谢王爷不罪之恩,奴婢不敢扰了王爷游园,这便告退。”说着拉了宝钗一起行礼退下。
看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屋后,威亲王和誉亲王才了然一笑,继续游园。
众人又往前经过红香圃,越过稻香村,停在蓼风轩,誉亲王先瞧见前边不远处一大片翠竹葱葱,若隐若现着一带粉墙,叹道好个所在。心思一动,猜到那里或是林小姐的住处,只是也不点破。
奈何威亲王很快也注意到了,问道:“那里不知住的是谁?”宝玉最担心潇湘馆被人发现,才想揽过话,无奈贾琏为了讨好威亲王急急回道:“现今是舍表妹暂居那里。”威亲王脸上一喜,到了这回才算找到正主,抬脚先往潇湘馆方向去了,余者俱是跟上。
到了潇湘馆门首,只见大门关着,里边声息全无。威亲王故作懒散的说道:“行了这一路,却是有些累了,现在能喝杯茶是最好不过。”
贾琏谄媚的笑道:“都是下官糊涂,光顾着引王爷游园,忘了这事。前边过了沁芳亭就是宝兄弟住的怡红院,他那里地方大一设东西都齐全,还请王爷移驾去那里歇歇。”
威亲王马上露出不满的眼色,硬硬地说道:“本王喜欢这里幽静,能在这煮茶品茶是再好不过了,不用再去其他地方。”
宝玉心下着急,不及思索脱口而出道:“王爷不可,这里是女子住所,不方便招待外客,还请王爷屈尊到我那里献茶。”
威亲王一瞬间怒气勃发,似乎马上就要治宝玉的罪,誉亲王也认真打量了宝玉几眼,不置可否。贾琏怕治了宝玉,他在老太太太太那里必得不到好去,一个劲向宝玉使眼色,又堆上笑解释道:“宝兄弟年幼不懂事,还请王爷不要和他一般计较,王爷既觉得这里好,下官即刻上前请舍表妹准备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