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练达仔细地品味着林嘉辉素描和油画里的自己,他没想到在林嘉辉的画笔下自己竟然有那么美好的线条,没想到林嘉辉竟然赋予了这幅素描这么深刻的意义,原来林嘉辉一个人在奉天的孤独里曾经想念过自己,看来在这个俗世上还有人能记得起自己。
李练达说,说了这么多,说说你吧!你在沈阳怎么样?苦吧!吃的住的都怎么样?
林嘉辉说,一切都好,我们算有工资的人,吃住的条件都很好,我爸他们单位还给我们几个开支,现在看来这条路走的还是挺合适的。我还得谢谢你鼓励我,你要是不鼓励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还困在苦海里,考学的苦海,爱情的苦海,是你让我下决心走这条路,挣脱了苦海的泅渡。我现在在爱情的海洋里,在欢乐的海洋里。
李练达说,那是你自己的努力,我只是烧了一把火。在外面没处一个朋友吗?
林嘉辉说,你猜对了,我还真处了一个沈阳的女孩儿,我们很相爱,但是还没有谈到未来,我也说不好将来怎么办,我是酒厂委培的,所以毕业后肯定得回来。燕都这个小地方,她肯定是不肯跟我回来的,她肯定是要我留下的,他们家在沈阳还有一定的势力,安排一个人就业还是不成问题的。现阶段就那么着吧,反正还有三年呢?到时候世事也说不定有什么改变呢?只要我学成真本领,只要我们真心相爱,时间和地域都不是问题!只要在一起开心就好。她让我忘记了生命中所有的痛楚和悲伤,她是上天派来拯救我孤独灵魂的。而你是为我指点迷津的人。
林嘉煌说,我看了照片,清秀娇小,咋也比那个大发面脸好看。
林嘉辉说,嘉煌,别乱说。
林嘉煌说,你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发面脸吧!真没出息。
李练达说,我想你哥能与那个女孩儿处朋友,就证明他已经将林雪晴忘掉了。人都是此一次彼一时,爱情就是那么一刹那的感觉,有什么样的环境决定什么样的爱情。开心就好,其实爱情就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如果弄得太苦情了,就没什么意思了。人生苦短,何必再苦呢?
林嘉辉说,李哥的话句句是真理,我就是这样认为的,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最近你们这儿发生了很多事情,对你的影响不知道怎么样?我听了消息后很担心你,可是我们那里功课又紧,老师不准假。我就没有及时回来,但是我心里一直想着你,想写一封信,又怕说不明白,就想着找一个机会当面跟你聊一聊。看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错,我刚才来时也在学校大排行榜上一眼就看到你,真的挺不错的。我还记得你当时在一百多名时的焦虑和苦闷,那时候咱们还互相鼓励,现在你是历尽磨难,像《西游记》里的九九八十一难,马上就要取到真经了。
李练达说,一切都过去了。世事难测,彤哥对我真是很好,但是这么好的人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让我一时间很难接受。我也是经历了生命的挣扎洗礼才适应过来的。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我真的能够做到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了。这也是人生的一个蜕变过程。你还记得我给你看过的那个泥蛹吗?他们真的变成蝴蝶飞走了。这是朗逸彤给我的生命启示,要破蛹为蝶,飞跃湍急的河流。
林嘉辉说,这是一个象征吗?你能够迈过这道坎就好了,我就怕你一蹶不振,今天看你的状态真的是越过人生的磨难和魔障了。这可能也是彤哥的命吧!说走就走了,给我们活着的人留下这么大的伤痛和伤害。
李练达沉默着。花园里的芍药花姹紫嫣红竞相绽放,这是一些晚开的芍药,他们在被移植后耽搁了花期,但是他们开得是如此的娇媚热闹,将李练达和林嘉辉林嘉煌的脸都映照得神采奕奕。斑驳的阳光从法国梧桐树的缝隙里抖落下来,照在他们的身上。有几只蝉在不同的树上嘶鸣着,李练达觉得今天的蝉鸣都格外的好听,像是一曲夏日奏鸣曲。喧嚣,暑热里有一种寂寂的沁凉。
林嘉辉说,别提这些了,只要你有好心情就好了。你还跟那个萧正扬在一起住吗?他也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听说今年能走清华,到时候嘉煌要是也走就好了。他们可以有一个伴儿,这就是人生的缘分。
李练达说,是的,刚才嘉煌也跟我说了。我肯定他们俩今年都能成功。他们俩将会创造燕都神话,每年这时候第一和第二都已经将距离拉开,但是今年他们俩将上演精彩的《双雄会》,一同登顶。
林嘉辉说,那一会儿咱们四个出去吃一顿饭,我请你们,我有工资了。
李练达说,咱们就别出去吃了,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咱们就这么坐一会儿,好好聊一聊。这种时刻让人觉得生命真的美好,连阳光都这么美好。
林嘉辉说,没事的,嘉煌,你去楼上把萧正扬叫下来,一会儿咱们几个出去吃饭。我提前给你们庆祝庆祝,过两天我就要回沈阳了,估计我们暑期不放假,我们还得苦练三伏。等你们考完试我也赶不回来,等你们成绩和分数线下来时,最晚也要在通知书下来时一定转告我,我好知道你们最后的去向。不管你们走到哪里我们都是好朋友,我现在特别感觉到一个知心哥们儿的重要意义。我在沈阳没事时,就想你给我说的那些话。我真恨我跟你在一起时,没有多和你交流交流,人一到社会就不会再有学生时的那种纯真情谊了,都是各种功利目的的交往。杂质太多,就不容易描绘出最纯粹的颜色和作品,人和人之间交往,目的越多欲望越多,就不容易碰撞出灵魂的火花。
李练达说,是的,这种情谊一生难忘。
林嘉辉说,练达,想当初我也帮不上你忙,你当初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我到沈阳后才体验到你没有住处的难处,真难为你在那么阴冷的房间里住了那么长时间,我还是无能为力,不能为你做任何事情。要是现在让我重新遇到你我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你,让你脱离苦海。
李练达说,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还有十多天我就可以向世人宣告我的苦难终于结出丰硕的果实,这苦难滋养了我,使我能够枝干参天。你当初也是想尽办法帮助我,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其实你比我小,但是你想的有时候比我更周到,你让我的世界充满了浓情和温暖。
林嘉辉说,别说感谢,再说感谢咱们就外道了。要感谢也是我感谢你。
林嘉煌和萧正扬从花园中间横穿了过来,林嘉辉站起来和萧正扬握了握手,四个人坐在一条长凳上。暖暖的夕阳从法国梧桐的缝隙里穿过来,用丝丝缕缕的光线照着他们的背部,每个人的身上都暖暖的,长吻蜂蛾在芍药丛中尽情地飞舞。他们的翅膀,或者准确一点说他们的短翼,像蜂鸟一样在急速地舞着,像是岁月的精灵。四个人都凑近这些黄昏时的不速之客。从力学物理学生物学美学的角度研究这些长吻蜂蛾,最后的结论就是这种蜂,似蜂不是蜂,而是一种飞蛾,但是他们又那么像电视里的蜂鸟。个头儿也很像,几个人都说就当是咱们的新发现,一致同意为这种蜂蛾命名为“三燕蜂鸟”。
陆续有学生到食堂吃饭了。法国梧桐树是一道光芒的屏障。
林嘉辉说,咱们也走吧!一会儿人越来越多了,咱们去大凌河的浮船上吃饭,那是燕都最有情趣和诗意的地方了。
林嘉辉说这些,李练达哗地一下就又想起朗逸彤,想起他们在华灯之中在碧波之上,在张国荣的《似水流年》里,那是李练达生命中的暖意,但愿人长久。
四个人并排走在花的长廊上,向校外走去,影子被拖得很长。就听见后面有一个声音在叫林嘉煌,李练达听着声音这么熟悉,像是麦穗儿,几个人回头一看,果真是一袭白裙的麦穗儿,麦穗儿大方地从后边追过来,说,嘉煌哥,今天晚上你们聚会啊!带我一个吧!哎呀,这不是辉哥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说着伸出手臂和林嘉辉拥抱了一下,在拥抱林嘉辉的时候,麦穗儿的眼睛看着李练达,露出狡黠的笑容。李练达和她的眼神交流了一下,假装看着林嘉煌和萧正扬,没有再和麦穗儿进行目光交流。
麦穗儿松开林嘉辉说,辉哥,你也参加今年的高考吗?
林嘉辉说,麦穗儿,你还是那么叽叽喳喳地活泼可爱,我不是回来考试的,我是回来看看李哥的,你成绩怎么样?忘了在大排名榜上查你的名字了,看,我这么快就把你给忘了。你估计能走哪里?麦穗儿说,我就是一个这么容易被人遗忘的人吗?辉哥,你是乐不思蜀了吧!我的成绩那还用说吗?肯定是比去年好多了,就看最后的临场发挥了,我一定会创造奇迹的。
林嘉辉说,麦穗儿,今天我请客,你也一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