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姓警察看见李练达的神情间流露出来的蔑视,他被彻底激怒了,顺手就是两个嘴巴子。他用钥匙解开李练达的手铐,他将拳头打在李练达的头上,将李练达从座位上拎起来,他强制地让李练达将左手从肩膀伸到背后,将右手从后背伸过来勾住左手,李练达觉得两个胳膊被撕扯得筋骨疼痛,姓高的顺势将手铐铐在李练达的双手上,呈“背扣”状,李练达完全被钳制住了,李练达的身形不能有一丝转动,姓高的一把将李练达按在座椅上,李练达觉得自己的双臂上的肉被勒进了手铐里,有种皮开肉绽的疼痛。李练达心中的愤懑终于爆发了,李练达使出全身的力量,冲着他们两个大声说,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又不是犯罪嫌疑人,你们这是刑讯逼供,你们这是违法的,你们不得好死。姓高的站起来朝着李练达的脸上就是一连串响亮的耳光。姓张的站起来拉住姓高的说,高哥,咱们别太过分了。姓高的激动地说,还没有人敢对爷儿说这些,你一个臭农民的孩子,你还敢扎刺,再不老实,老子就给你做成同案犯。李练达眼里喷着怒火,心里想,等我有机会,我一定让你这个人民的败类死无葬身之地。姓张的警察对姓高的说,高哥,我看咱们就这样吧!估计也达到你想要的效果了。姓高的将询问笔录拿过来,看了一遍,说,就这样,如果不行,再来第二次,我告诉你,你个臭农民孩子,你给我放老实点,不该说的不能说,说了,后果自负,吃不了兜着走。姓高的咬牙切齿,从牙缝里说出这些话。说着将询问笔录扔在李练达面前,这个你自己看一看,看与你讲的是否相符?李练达从带着血迹的眼缝里看着那个小张不厌其烦的在修改着不知道是多少次的第一次询问笔录。这一回格与格之间留着一些缝隙,李练达知道他们可能要做一些修改的笔录,要做一个与李练达完全不一样的笔录,但是此时只能是明哲保身了。李练达匆匆地浏览了一下笔录。
问:你跟宇文强是什么关系?
答:跟宇文强曾合租一个门市房里。
问:你们就是住在一起的关系吗?
答:就是简单的同学关系。
问:宇文强家的经济状况怎么样?
答:据我所知情况一般。
问:你跟张天骄是什么关系?
回:我们是同班同学,但是不了解。
问:宇文强正月十五那天都干了一些什么事情?
答:正月十五那天我们没有在一起,我晚上九点左右看见他时,他正在屋子里烤火。他说他晚上想住在录像厅,至于他最后去没去录像厅我就不知道了。
问:那你知道宇文强跟张天骄有过来往吗?
答:宇文强很喜欢张天骄,追她追的很紧。
问:你觉得宇文强的性格是什么样的。
答:自私,怕事。
问:你所讲的是不是实话?
答:是实话。
问:记录你自己看一看,你看一下与你讲的是否相符?
答:以上记录我看过,与我讲的相符。
李练达想终于录完了。姓高的警察让李龙骧在笔录的后面按上指纹,李练达双手倒背扣着,根本无法按手印,姓高的警察拿起红印台,抻着李练达的右手,勒得李练达钻心地疼痛,对着红印台蘸了一下,然后将询问笔录对着李练达的手按下去,说了一句,妥了。李练达全身心地松弛下来。李练达想不知道这份笔录会对宇文强怎么样,李练达觉得自己问心无愧,虽然他们将那些对高建光不利的因素都删除了,但是国家的法律肯定是能给宇文强一个清白说法的,自己的旁证不能说明什么,再说他们还会找很多人来询问这件事情。他们不会凭借一面之词就胡乱判人的。这个世界还是有公道的有天理的。
姓高的警察站起来,凶神恶煞般用电棍指着李练达的受伤的额头处说,小子,放明白点,老老实实做人,少说废话吗,你还能出去,否则的话,你就是宇文强的同案犯,听明白了吗!他凶狠狠地将电棍戳向李练达胸部,李练达心里一阵恐惧袭来,但是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大电流,李练达只觉得肋骨如断裂一般,心脏骤停,李练达向后一个趔趄,椅子差一点被他坐翻。李练达胳膊上的手铐又向自己的肉里紧紧地勒进去。李练达坐稳后,那个姓高的又将电棍直戳过来,李练达没想到这次他将电棍的开关打开,振荡的电压强大的电流迅速地袭击过李练达的全身,李练达一阵眩晕抽动,身体将手臂压在椅子上。
世界归于黑暗死寂。
李练达进入时间的黑洞,时间弯曲的黑洞。
李练达在时间的黑洞里昏昏沉沉又进入了梦乡,黑白双煞,牛头马面,恐怖的地域与天堂之间,如火如荼的彼岸花,冥界三途河边,忘川彼岸,绚烂的充满诱惑的色彩。这就是所谓的火照之路吗,李练达觉得自己的灵魂就要渡过忘川,就要忘记生前的种种,就将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李练达被拘成一团,被打入万劫不复的十八层地狱,李练达在沉重的坠落中嗷嗷直叫,他看到了自己被摩擦成火花的躯壳,那些肉身已经变成飞扬的绚丽的彼岸花璎珞,洒落在忘川之水的岸上,李练达在叫喊着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就是朗逸彤的名字,李练达在不断地高呼着,可是他听不到回声,他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只是在大声喊叫,用尽身体里的真气,他觉得自己袅如青烟,在坠落中缓缓上升,那就是他的灵魂吗?他看不透这飘渺的一切,他只是在大喊大叫着,他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他被宇宙间的摩擦给吸收了。李练达觉得自己要被黑暗淹没了。李练达仿佛听见朗逸彤的轻声呼唤。他真切地听到这个熟悉的呼唤,这个让他温暖的呼唤,这个让他觉得生命存在意义的呼唤。
李练达被这个急切的呼唤给唤醒了。
李练达觉得疼痛的骨骼和肉又迅速地回到身体里,他仿佛看见自己在黑暗中坠落时那些身体的零部件一件件地重新组合起来,李练达大叫着醒过来。明晃晃的大灯烤着他,审讯室黑洞洞的。
李练达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地狱?天堂?彼岸之花?烛照之路?
李练达觉得浑身上下都是疼痛的地方,胳膊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他的思维知觉先于他的胳膊知觉恢复,他想起来他是被那个满脸红疙瘩的干警用电棍打晕的,他想起了他们的种种,他没想到光明派出所会这么黑暗,他没想到自己一个协查的人员竟然遭到他们的毒手,可想而知那个宇文强会遭受到什么样的非人待遇。李练达嗓子冒着烟,他急需要水,可是他张开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嗓子肿胀得将嗓子眼儿给封住了。李练达觉得身体的各处都在疼痛,疼痛在他的神经线里游走,如果不是手铐铐住他,他担心自己的身体会散架了。李练达又想起大灯下的那两个形象,那两个牛头马面,特别是那个凶神恶煞般的姓高的,那个人民的败类,将来肯定不得好死。李练达忽然觉得自己想不起来那两个人的形象来,李练达担心自己会瞬间失忆,这将对自己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李练达极力想回想起发生过的一幕幕,那些细节还能想起来。
李练达的思维又钉在朗逸彤的身上,他想起朗逸彤那温暖的神情,他那被光芒笼罩的脸庞,他那鼓舞人心的声音,朗逸彤就是自己的救星,可是他……李练达不知道萧正扬究竟找到朗逸彤没有,他心里祈祷萧正扬一定要找到朗逸彤,一定要将自己尽快拯救出去,不然的话他们这些人为了达到目的说不定还要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情。
李练达觉得自己的胳膊快要断了,自己的手臂已经被勒进骨头里了,这些强烈的疼痛,让他无法集中思维思考下去,他被这些疼痛给束缚制约了,他觉得每一根儿神经都在造反,都在抗议,李练达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眼睛已经被封堵,嘴唇肿得老高。李练达觉得自己肯定面目全非,已经被严重毁容,李练达想人真的是没有受不了的罪啊!自己这是哪辈子欠下宇文强的,要让自己遭受这么大的磨难呢?
李练达想着想着就胡思乱想了,他想到更可怕的深处
他恐惧起来。
李练达被自己的恐惧攫住了。
李练达在恐惧中又似睡非睡地跌入梦乡,
还是那个绚丽的梦,如火如荼的彼岸之花,冥界三途河边,忘川彼岸,绚烂的充满诱惑的色彩。黑白双煞,牛头马面,地狱,天堂,李练达被一个无形的枷锁牵着走,李练达想挣脱那无形的枷锁,可是那枷锁像紧箍咒是越挣脱越深入,李练达像一个影人子一样被操控着,李练达在忘川的河流之上,他看到了孟婆,那孟婆对他花言巧语,劝他喝下这一碗忘记前生今世的孟婆汤,李练达接过大腕,正欲仰头一饮而尽,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呼唤,他转过身去,却看不到人影,他回过身来也没有人影,他只是在苍茫茫中一个人,并没有所谓的孟婆和牛头马面,李练达茫然地奔跑在苍茫茫中,全是雾,暗色迷茫的烟雾,李练达在迷雾中坠落着,李练达又再次大声惊叫起来,这是顺着时光黑洞坠落的惊叫。李练达又一次被自己的尖叫给叫醒了。
李练达再一次陷入无以复加的疼痛中。
天堂?抑或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