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的农谚说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
农谚在北方的准确程度相当高,尤其是以农历也就是夏历为准,这历史的经验之谈有时候甚至超过当地的天气预报。但是燕都的天气预报一直强调这个正月十五是一个少有的晴天。城市的晚报上早就广而告之今年的烟火还是在老地方燃放,还是分东西两个燃放点燃放,敬请广大市民前往欣赏烟花。李练达还是第一次在城市观看绚烂的烟火,李练达发现自己虽然对元宵节这个节日很淡漠,却对晚上的烟花特别期待,上元的烟花和灯展还是很吸引人的,特别是在古代那是充满诗情画意的。那种绽放在天空的绚烂应该是令人眼花缭乱的,稍纵即逝,却刹那惊艳。
朗逸彤那天晚上赴李响的宴会,李练达一个人走回朗逸彤的家里,回到家里朗逸彤还没有回来,是朗逸彤的母亲开的门,李练达客客气气地跟朗逸彤的母亲问好,在客厅里与朗逸彤的父亲说了一会儿话就独自上楼了。李练达还是第一次一个人上楼,打开灯感觉这个独自的世界很新奇,到处都是朗逸彤的影子和他的气息,如入芝兰之室。李练达站在那里一种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这是李练达从没想到的人生情节。李练达一眼看到放在茶几上的两本红色天鹅绒封面的影集,李练达心里一阵惊喜,奔过去,拿过影集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欣赏这些雪地里的精彩瞬间。在镜头里,他看到自己真的有一些地方和朗逸彤是那么相似,那相似的羽绒服,那相似的神情,那相似的微笑。李练达想是不是这相同的羽绒服显现出来的呢?我真的要成为另外一个朗逸彤吗?我是朗逸彤的另一个侧面吗?或者是另一种形式的朗逸彤吗?李练达一张一张地仔细端详着,每一张都那么精彩,每一张都爱不释手,难道说从明星照相馆照出来的照片就是明星了吗?李练达发现朗逸彤和他都有一种明星的风采,那种神采飞扬的气势,那种带着光环的气场,是大雪让他们有了这么多精彩的瞬间吗?李练达一张一张地数了数,照片有60多张,有两个胶卷的数量。这是李练达出生以来拍摄的最多的一组照片,他喜欢这样的纯净主题,他喜欢照片里的纯净人物。翻开另一本影集,与这本影集是一样的,连照片的编排顺序都是一样的。朗逸彤一共加洗了两套,放在两本一样的影集里,天鹅绒面的影集摸起来丝滑熨帖。李练达终于有了自己的影集,在这之前,他只有两张变形的彩色照片。他还不知道原来彩色的自己是这么帅气,朗逸彤是那么高贵俊逸。
在李练达爱不释手地翻看着照片时,他听到了楼下朗逸彤回来的声音,朗逸彤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母亲,练达回来了吗?他母亲回答说,练达在楼上,你上楼吧!朗逸彤说,妈,那我上楼了,爸,妈,等一会儿我下楼有事情跟你们说。他母亲说,那好吧!你一会儿再下来。李练达走到楼梯口迎接朗逸彤,朗逸彤脱掉羽绒服跟李练达招手,他满脸红晕的微笑。李练达将手伸向朗逸彤,朗逸彤的手依然是热乎乎的。李练达说,这么晚了,一定是喝了很多酒吧!朗逸彤说,没喝多少酒,就是在酒吧里商量事情。你的手也终于热乎了,不再冰冷了,看来你现在火力很旺。李练达说,住的条件这么好,吃的这么好,身体肯定就相当健壮健康。朗逸彤说,看过照片了吗?是不是觉得每一张都那么精彩。李练达说,我被照片美化了。朗逸彤说,那是你不知道自己的真实面容。我们每天都行色匆匆,其实很少有时间停下来看看地注视自己,当一个人注视自己的时候,他能够看到自己的灵魂,我们都要做一个跟着自己灵魂走的人,听从灵魂的召唤。李练达说,那样最好了,一个能听从自己灵魂召唤的人,一定是非同凡人非同凡响。
朗逸彤说,你不是一直想看《魂断蓝桥》吗?一会儿我给你播放,你自己看吧!我下楼跟我爸我妈他们说点事情。
李练达说,那好吧!那今天咱们就看《魂断蓝桥》吧!我对这部片子的录音剪辑已经相当熟悉了,跟男女主角也都对上号了,俊男美女。去年看《简爱》时就没对上号,我一直有一种抽离的感觉,我觉得《简爱》里的男女主人公都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两个人,他们应该比这两个演员更美更英俊一些,但绝对不是那种没有内容的美。简爱虽然承认自己不美,但是也不应该那么平凡,我只是觉得影片中的那两个演员一点特色都没有。看了之后有些失望。我看过《魂断蓝桥》的海报,这里是俊男美女的爱情故事,费雯丽和罗伯特?泰勒都是我想象中的人。朗逸彤说,你是一个唯美的人,也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这个现实世界没有那些童话爱情的,所以当人们看电影时总是期望男女主演要长得帅气和美艳,那样才能满足人们爱情的心理,如果让两个丑八怪去演绎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这在视觉上就让人接受不了,就像《巴黎圣母院》里的加西莫多,人们从心里对他就是抵触的。其实每个普通的人也都会发生惊天动地的爱情,你要是去问那些恋爱的人,他们都会说自己的爱情非常伟大。没有不伟大的爱情,只有不伟大的人。李练达说,我被你这番理论给折服了。朗逸彤说,你看片子吧!我去跟我父母说点事情,这个片子我看了不下五遍了,很多经典的对白都能张口就来。你肯定会被这凄美的爱情打动的。这样的情调适合你,里面的曲子也就是那首《友谊地久天长》。
朗逸彤下楼去说事情,李练达不知道他们说什么神秘的事情。
李练达一个人陷入了这个荡气回肠的凄美爱情。李练达唏嘘地深陷在这个爱情故事里。李练达深深地沉浸在这个爱情故事里,他任自己的眼泪恣意地流淌。他喜欢深情的男女主人公,喜欢他们纯粹的爱情,他喜欢那里面柔美的曲子,喜欢这种曲子所营造出来的意境。故事演到下半部分时,李练达听见朗逸彤上楼的声音,李练达赶紧擦干了眼角的泪痕,呆呆地看着字幕和那个悠远的苏格兰民歌《友谊地久天长》。朗逸彤开玩笑地说,看来你很理智,没有哭得稀里哗啦的。李练达说,我也没有例外,我也被这个凄美的爱情打动了。我是不是也很流俗啊!朗逸彤说,这是人的真性情,我怕你在我面前不好意思,就找了一个借口下楼去了。这是我看过的最美的爱情故事。我陪你看最精彩的那部分吧!不要控制自己的感情,就让它自然流露,这也是一种感情的排毒和宣泄。
时光在优美的旋律和凄美的爱情中流失,李练达像是要穿越那欧洲大陆和英吉利海峡,成为故事中的一个角色,《魂断蓝桥》在扼腕中结束,李练达想为什么美好的爱情都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呢?这是规律吗?是法则吗?是对美好爱情的惩罚吗?但愿这不是普遍的规律和法则,让有情人终成眷属,让相爱的人都有甜蜜的归宿。李练达沉浸在那化不开的惆怅里。
朗逸彤说,咱们换一种情绪,想看张国荣告别演唱会的录像带吗?这是一诺姐从香港淘来的,新鲜出炉的录像带,张国荣的演唱会真是太棒了,没有条件,有条件一定去看一场张国荣的演唱会现场。
李练达说,那是最好不过了,我已经将你给我的两盘张国荣磁带听得烂熟,每一首歌都能逼真地模仿出来,看演唱会和看电影不一样,不会有隔膜的感觉,这是真实的张国荣,他不是在演别人,而是在真实地袒露自己,而电影里他表演的是别人,张国荣可以成为千面演员,能塑造不同的人物形象,他太完美了,他应该在最好的时光里演几部流传千古的爱情故事。
朗逸彤说,他的表演事业刚刚起步,他应该会有更多自己的代表作品。《胭脂扣》不错,《倩女幽魂》也很经典,有机会咱们一起观看。听说他将要去加拿大定居了。
朗逸彤将张国荣告别演唱会的盒带播放出来,灯光渐渐亮起来,《风再起时》的旋律响起来。一袭黑衣的张国荣在《为你钟情》的歌声中从花瓣一样的升降台上升起来,那么远,那么近,一身高贵的傲气,一脸不舍的柔情,追光灯打在张国荣的身上,张国荣在歌曲的变换中变换着自己的服装,也变换着李练达的心情,李练达想象那就是朗逸彤在舞台上,朗逸彤也安静地坐在那里看张国荣的每一首经典歌曲,李练达将自己对张国荣的想象都一首歌一首歌地印证在舞台上,李练达第一次真切地感知到天皇巨星张国荣的魅力,张国荣的一笑一颦牵动着李练达的心,他那脉脉含情的眼神,他那狂放不羁的舞步,他那窈窕完美的身姿,一一地印刻在李练达的心中,那些歌迷穿透时空的喝彩、尖叫LESLIE的声音也同样震撼着李练达。当张国荣在演唱《风继续吹》时哽咽抽泣时,千万个观众也一起哽咽哭泣,李练达也禁不住地哽咽了,唏嘘不已。朗逸彤扶住李练达的肩膀,李练达说没事的。李练达在一身洁白的张国荣的《明星》照耀下平复了自己的心酸和激动。当轻柔的《往日情怀》《TheWayWeWere》响起,李练达沉入猫王与张国荣声音的变幻里,回忆也许美丽/然而对于那些太痛苦的回忆/我宁愿忘记/因此每当我们忆起往日情怀/我们只记得这些欢笑……当张国荣问在场的歌迷:你们会不会很快的就不再记得我了?我不是一个很贪心的人,我想问的就是如果有朋友问起你们,80年代的香港歌星里有哪几位,你们只需要随意的提起我就已经很足够了……这么卑微的要求,怎么会不记得,就连李练达这样一个与张国荣相隔千万里两个世界的人都会记得他,更何况那些在现场上大喊着莱斯利的歌迷呢?李练达在心里呐喊着,泪水却顺着脸上不断地滑落着,千般不舍万般不愿……朗逸彤将一个格子手帕递给李练达。
李练达擦着泪水在心里问自己,留住眼底每滴泪,为何仍断续流默默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