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高中被大红色装饰成喜庆的红色的海洋。
浓烈的辞旧迎新气氛已经将燕都高中煮沸了、炸锅了。
到处都是飞扬的明信片,到处都是喜庆的笑脸。除了十多个补习班,每个班级都在贴着大红窗花,挂着大红彩灯,悬着彩色拉花,人们像游鱼一样穿梭着,这是欢乐的海洋。每个班级都在轰轰烈烈地大操大办搞元旦迎新晚会。笑意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写在每一个男女主角的脸上,每个在级生都趾高气扬神采飞扬青春飞扬,好像幸福都在他们那一边。这与补习班的沉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热闹是别人的,晚会也是别人的,与补习班没有任何关系,补习班的每一个人都是一头的灰头土脸,脸上泛不起一丝笑意。每个人都与自己为敌,与别人为敌,他们是燕都高中的弃儿,他们是这个时代的弃儿,他们在被放弃中放逐着自己逝去的青春。
元旦前一天,补习班依然是一片死气沉沉,像熄灭的炉火。
中午时大家就基本撒鹰撤退了,四散逃开。
李练达还在坚守着,他是最后一批坚守者,像是激战之后的战场,剩下的总是心态比较好和比较幸运的人。李练达此刻也无处可去,回蓝屋,冷得要命,回萧正扬那里,萧正扬在早晨又回老家去探望他姥姥去了。回朗逸彤那里,他们正在开联欢会,李练达被各种原因锁定在班级里,他无处可逃,他插翅难飞。
这两天朗逸彤一直忙着策划他们班毕业前的最后一个新年联欢会,他们学校原定要在新年晚上举行全校性的联欢会,但是后来由于他们元旦后3、4号要进行全省统考,就要求各班将联欢会的事情淡化处理。朗逸彤说,由于是毕业班,同学们也都没有什么心气了,就稀里糊涂地办一次得了,大家过了年就实习,实习后再上两个月就将各奔东西,说不一定有的人将一辈子都不再见面,这个集体没有一个人值得我去留恋。大事化小,朗逸彤也就没有把联欢会的事情当做主攻方向,他集思广益,向大家征集了一些好的建议,大家都说能唱的唱几首歌,能跳的跳几曲舞,能表演的表演小品和相声,有十个八个节目就想行了。朗逸彤根据大伙的自荐和推荐,将节目进行了混编和串词。反正大家喜欢跳舞,那就在节目之后,全都是跳舞,迪斯科、蹦蹦、霹雳、交谊舞、摇摆舞,变着样的跳吧!最后一年再不跳就没有机会跳了。这也是给同学们制造一次亲密的接触机会。让心中藏着爱意的同学找到表达的机会。
朗逸彤奋笔疾书,刷刷刷,三下五除二就将串词写好,然后让李练达给把关。李练达说,我还没写过这样好的串词。彤哥,你真的是全才,实在是了不起,我就会写那些抒情的东西,对这些实用类的东西是一窍不通的。朗逸彤说,万物相同,你只要写过一回下次就容易了。就这玩意吧,写得太好了,他们那些文盲也不理解,好像我故作高深似的,还会说我玩词,玩深沉。今年我不主持了,我让别人锻炼锻炼,我今年就准备唱一首歌《恋曲1990》。完事之后我就出来找你。咱们找一个地方辞旧迎新。要不这样吧!你也来参加我们的新年联欢会,我唱完歌咱们就出来玩。李练达说,等你们联欢会完事之后,你来接我吧!我可不想上你们班去,那个陌生的环境,除了你我谁也不认识,都是黑乎乎的一群陌生人,我会不自在的。再说我也不想认识他们,既然是陌生人就永远是陌生人吧!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相识也是命里注定的,这几十亿人的世界里我认识的还不到一千人,最熟悉最热爱的也不到十人。
朗逸彤说,这就是人生的局限。最主要的是我们在人海里相遇了。
李练达和朗逸彤就这么说好了,朗逸彤唱完那首《恋曲1990》就来找李练达。可是都已经过了中午了,朗逸彤还是没有来找李练达,李练达想会不会朗逸彤是压轴唱歌,要不是压轴,肯定也是主持,无法脱身,十个八个节目也不会拖得太长,一个五分钟,一个多小时也就过去了。要不他们中午会餐,喝多了。看着教室里的座位一个接一个地空出来,李练达的心也逐渐空起来,有些心慌慌的烦乱。李练达想这注定是一个孤独的新年,他要在孤独中走自己的路。李练达坐在座位上,看不下一个字,他本想自己是能控制一切欲望的,可是孤独却让他无法抗拒纷乱的思绪。他想起林嘉辉,林嘉辉过了平安夜根本就没有再来,李练达知道他在逃避着一个不能开花结果的爱情,这个世界总是有被情伤的痴心人。
李练达看到一个粉红色的衣服在教室外荡来荡去。
在各班的喜庆锣鼓点敲起来的时候,李练达想自己也得离开了,离开这些少年轻狂的热闹和放纵。李练达从楼上转下来时,正好迎面遇见那个叫麦穗儿的女孩儿,她正拾阶而上,她仰着脸用热辣辣的目光看着李练达,一脸的欢喜雀跃。麦穗儿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羽绒服,将整个黯淡的台阶都烘托得光彩照人。麦穗儿在自己的光芒里正轻盈地拾级而上,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李练达怦然心动。在擦身而过时,麦穗儿仰起头轻轻地说了一句,嗨!新年好!李练达也不由自主地回了一句新年好!李练达转过身回头看麦穗儿,麦穗儿也站定在台阶上正注视着自己,李练达感觉到脸上发烫绯红,他咧开嘴角笑了笑,转身又低头一路滑下去,他的心在狂跳,他的腿儿在发飘。李练达想新年真是能活跃气氛,素不相识的人都可以互致新年问候。李练达想麦穗儿要是自己想象中的张蔷就好了。李练达在楼梯的拐弯处,停住滑行,站在台阶上,禁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看见麦穗儿还停驻在上面的平台上,西斜的阳光正好将她笼罩着,明亮的红色,她正在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李练达看她,看见李练达又回头看她,她莞尔一笑就转身跑上楼去。李练达想这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问候,这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微笑。那目光相对的一刹那自己的心跳竟然骤然加快,这就是爱情的催化剂吗?
那个在教室外荡来荡去的粉红色就是麦穗儿吗?
她在等什么人吗?
李练达心跳不断地加速,他站在那里想平息一下自己的心情,可是他不能停住心跳的加速度,像黄河一样奔腾万里。中厅张灯结彩,被大红色的喜庆给包装起来,将每一个路过的人都照耀得喜气洋洋。李练达漫无目的地走到邮箱边,在斑斓的邮箱里翻检,突然看到了一个写有“李龙骧”名字的牛皮纸包裹。包裹被红丝带捆扎着。李练达好奇地拉开红丝带,打开牛皮纸包裹一看,他的心跳又骤然停住了,惊喜之外是满心的疑惑,原来是一本《飘》的下册。李练达百思不得其解,心里泛着犹豫,不知道是谁寄给自己一本《飘》,到底是谁呢?谁会这么心好呢?是田螺姑娘吗?是传说中的七仙女吗?是她寄给自己一本《飘》吗?李练达发现这本《飘》的下册品相明显要比自己买的那两册品相好得多。李练达翻看牛皮纸,发现这本书的邮寄人处并没有署名,完全是空白,是有人放在邮箱里的。李练达想是谁在跟自己开玩笑呢?知道自己买《飘》的人只有萧正扬,说不定是萧正扬看到自己这么喜欢《飘》,特意到新华书店为他买的,可是如果是萧正扬,他完全可以直接送给自己啊!用不着匿名邮寄啊!这绝对不是萧正扬的作为。那又会是谁呢?是送自己钢笔的楚莉莉吗?可是她已经不知道去哪个城市当兵了。李练达搜寻着一切可能,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天上掉下来的《飘》给砸晕了,这世界上还会有谁这么在乎自己呢?或许是朗逸彤吧!可是这些天自己根本没有跟朗逸彤说过关于《飘》的事情啊!李练达打开《飘》,里面是一张窄条的彩色书签,书签正面是压膜的两只白天鹅用脖颈交织成心的图案,上面写着“悠悠我心”四个字。李练达突然想到萧正扬的“弦动我心”书签,背面是用钢笔书写的清秀楷书,内容是《此情·追忆》的一首小诗:
《此情·追忆》
A
从何时起又在何地
心里多了一份惦记
如此拥挤的世界
每个人都将自己埋藏的很深
只是没有自己
B
靠幻想来爱来生活
谁醒来的时候
世界由黑白旋转成七彩斑斓
有人说从前的天空很蓝
我知道有你时才更美丽
C
有什么样的线索
有什么样的方式
才能牵引相爱的人入梦
那陌生的熟悉似曾相识
逝去的岁月已遥不可及
D
也在眼睛里面画个你
走遍千山万水都有你
前生后世
纵使一个人
也从从容容笑傲来去
E
回到世界的原点
鸿蒙未辟
最初结局只是时间导演的戏
只为我的心
烟消云散此情成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