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练达仰头看着阴郁的天空。
李练达说,你有这么多故事啊!我真想回到原来你主唱的年代,看一看你当年的风采,要不哪天咱们再重组一个“天龙八部”乐队?萧正扬咱们三个弄一个组合,也走南闯北地流浪摇滚,也天涯海角地四处放歌。
朗逸彤说,好啊!就怕你们被各种身份所束缚,我可以放弃一切。不过也不现实。今天我就可以为你演唱几首歌曲,我最拿手的还是英文歌曲,唬得大家一愣一愣的。至于重组乐队,恐怕只能是梦想了。你们那么忙,根本不行。再说你们也不是小城市的鱼,这地方的水太浅。
李练达说,你也不是这地方的鱼,燕都这地方不适合你。彤哥,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子追你啊!迷你啊!她们是不是也都很疯狂啊!
朗逸彤说,有很多很多的女孩子想追求我暗恋我,但是她们都没有勇气表白,他们都知难而退,我是一个已经被贴上标签的人,别人也不敢有非分之想,但是那些女孩子也没有一个能入我的法眼,她们大多数都是物质女孩,没有精神层面上跟我相通的。李倩最起码还贤淑,还能持家。李倩就来过一次酒吧,她说从此不来这样乌七八糟的地方,她一个劲儿地在后面鼓动我母亲不让我开酒吧,不让我来这里,我母亲也在我父亲后面一个劲儿地鼓动不让我来这里,我于是只好听命于他们。李倩说在这里她找不到认识我的感觉。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与她有天壤之别,有天与地之间的距离,我是她另一个世界的人。
李练达想象着朗逸彤演唱摇滚的形象,朗逸彤真的是有不同的人生啊!正如李倩所说,朗逸彤的那种激情的形象她不会理解的,她是一个按照正常思维生活的人,她不可能进入朗逸彤的最真实的世界,也不可能进入他的灵魂世界。有时候一个人的灵魂是无法进入另一个人的灵魂的,即使他们曾在一起生活了一辈子。人与人的灵魂根本无法沟通。
李练达说,彤哥,那你没有碰到让你怦然心动的人吗?
朗逸彤说,有啊,但是我今天不能告诉你是谁,保密。
李练达说,彤哥,咱们今天很好玩啊!你安排的挺有意思。刚从天主教堂里净化了心灵,出来就来到了人世上最喧嚣的热闹场地。并且还是天堂口,难道说这个酒吧能让人找到天堂般的感觉吗?我还从没有进过那样的地方,我看咱们还是回家吧!别进入这样的场合了,等我考完学再来吧!保持一种隐秘的神秘感。
朗逸彤说,走吧,这样的日子咱们就痛痛快快地玩一场,明天就煞心学习。这就是从宁静到喧哗,你能在一晚上感知浮世间的一切冷暖与喧嚣。这强烈的对比会让你一辈子不能忘记的,会激发你的生命灵感和创作灵感。
朗逸彤将车子放在酒吧的门口锁上。
天堂口的门口并不窄,一看它的装饰就知道它曾经的豪华,仿欧式挂件被涂上金色,在橙黄色的渲染下,迷离恍惚。朗逸彤拉着李练达走进酒吧里,橙黄色的主色调将酒吧衬托得温馨迷离恍惚。所有的墙面都裸露着原始的砖结构造型,只不过各部分都涂抹上不同的颜色和打上不同颜色的灯光,斑驳的墙壁上是这座古城拆迁下来的各种门板、隔扇、佛龛之类的物件,被恰到好处地放在每一面墙上,那几百年前的精致雕刻和工艺被灯光给雕琢过了,犹如被时间仔细地雕刻着。而酒吧的各处又恰到好处地运用了大块的玻璃,将仿古与时尚很好的结合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淹没在橘黄色的光芒里,都在光的混响下融合在一起。
李练达如入迷宫,这就是天堂口的效应吗?
李练达想象天堂口作为金店大厅时的辉煌,天堂口的一楼举架很高,有两层楼那么高,公共区特别的宽敞,到处都是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光色交错的影影绰绰中间很多人影晃动。胡桃木的马蹄形环绕吧台线条流畅,边上升降椅上坐着一些朦胧面孔酌酒的人。他们神色各异,但是都被橘黄色灯光给统一过了,那些光影的侧面,迷离的色调,恍惚的旋律。李练达看着迷蒙橘黄色光中的朗逸彤,他也被灯光给神秘化了,李练达的心有一种冰河融冰春水流淌的感觉。这是另外的一个朗逸彤,是被灯光映照得神秘莫测的朗逸彤,自己在这样的灯光下也被异化了吗?李练达不知道朗逸彤看到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朗逸彤拉着李练达坐到吧台边的转椅上,向吧台里面的调酒师打了一个响指,调教师抬头一看是朗逸彤,放下手里的酒瓶和器具,兴奋地说,彤哥今天有空过来,响哥没在,你去雅间吧!朗逸彤跟吧台的调酒师说,肥仔,给哥调两杯特供的芝华士,要最好的那种。肥仔说,好的,彤哥。朗逸彤说,肥仔,给我这兄弟表演一下你调酒的拿手绝活,比划几下子。肥仔说,好的,彤哥。被叫做肥仔的帅气小伙拿起调酒器,他将各种酒瓶扔得上下翻飞,左右旋转,酣畅淋漓地表演着调酒技艺,弄得李练达眼花缭乱,李练达专注地追随调酒师看着,不敢表现出过分惊喜的样子,那些漾在酒杯里的色彩在李练达的心海里也荡漾开来。
李练达对朗逸彤说,我很喜欢这种技艺,是艺术。
朗逸彤说,那我给你开一家酒吧,你自己经营吧!
李练达说,好吧,等我大学毕业,我们也去北京三里屯或者后海合作经营一家酒吧,凭我们俩的智慧,在哪个城市开一个酒吧都能生存。
朗逸彤说,那就去我少年时期生活的铜锣巷开一家酒吧!我那里有房子。
李练达说,那好,咱们就去北京。
朗逸彤说,走吧,咱们去雅间里坐一坐,品酒,那里肃静一些。朗逸彤抓住李练达的手,穿越公共区的沸沸扬扬,人们随着乐队摇摆着,灯光将各色人等都笼罩在一种虚幻迷蒙的世界。李练达对朗逸彤大声说,我们这是一刹穿越安静和喧哗。刚才我们还在教堂里洗涤灵魂,这一刻就来到天堂里来锤炼肉身,你挺会安排的。朗逸彤贴在李练达的耳边说,我也很久没有来这里了,我现在其实也喜欢安静,一个人安静时会发现自己的灵魂。不过今天带你来见识见识这繁华景象,看看这个城市另一个鲜为人知的侧面。
一个长发披肩的摇滚歌手正在表演台上声嘶力竭地演唱那首被篡改的《站台》……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但是他有意将歌曲的歌词篡改成……毛主席,戴领带,永远戴领带,毛主席,戴领带……他一边唱着一边笑场,笑破了音儿,弄得整个酒吧里的人都在哈哈大笑、弯腰大笑、前仰后合大笑。
朗逸彤贴着李练达的耳边说,这是田仔,这些人都学着糟改了,搞笑其实不是酒吧的功能,低俗是酒吧的致命毒药。但是他们也是迎合一些俗人的胃口。他们没有高雅的能力,所以只能低俗,迎合低俗,把酒吧变成一个肉麻的地方。
李练达说,他也是你们原来乐队的一个成员吗?
朗逸彤说,这是原来乐队的键盘手田仔,我走后他们都敢出来唱主唱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所以也随着就将乐队的名字改成天狼乐队,也取了他的一个姓,他还比较喜欢齐秦的“狼”,所以取名天狼,天狼星。由龙变成狼,是一个多么漫长的过程和品位的演变。
朗逸彤领着李练达来到二楼上仅有的几个雅间之一。雅间的装潢很考究,古色古香,主墙面也是一个八仙饮酒图的木板雕刻,被喷洒成金色。朗逸彤说这里唯一欠缺的就是灵魂了缺少画龙点睛的那么一点灵气。李练达说,我初次来还是有些震撼的,你是经过多次的改造,所以能看出它的灵魂。朗逸彤说,有些时候并不是把所有好的元素堆砌在一起就是好,必须得有主题,得有灵魂将他们统一起来协调起来,好的才是最好,不是多就好。有时候画龙点睛的简洁最好,也就是不著一字更显风流。李练达的手在八仙的轮廓上抚摸着。不一会儿,被叫做肥仔的调酒师亲自上楼,他手里的托盘上端着两杯调好的威士忌。琥珀色彩,如太阳的光芒,炫耀迷人。
朗逸彤说,练达,请你仔细品尝一下这被称作生命之水的芝华士威士忌吧!
李练达说,彤哥,芝华士一定很贵吧!
朗逸彤说,这些你不用管,你只需闭上眼睛,仔细品尝,用心灵去品。
李练达端起酒杯,学着朗逸彤的动作,在酒杯口处,轻轻地啜饮了一口,浓烈的芝华士酒香立刻在鼻子、口齿和舌尖上穿梭回荡,有一点微酸,有一点苦涩,有一点辛辣,有一点甘甜,不同的味觉和嗅觉和视觉冲击波深入李练达的五脏六腑,在李练达灵魂的线索里穿梭往复,仿佛要找到他灵魂深处的触点,将他提升起来。李练达望着朗逸彤说,这威士忌会给人这么多美妙的感觉吗?
朗逸彤说,是的,你接着品尝,会有更多的人生体味。
李练达将威士忌酒杯端至唇边,闭上眼睛,又轻轻地啜饮了一口这生命之水,李练达想朗逸彤给自己喝的是起死回生的生命之水吗?李练达睁开眼从朗逸彤纯净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的灵魂,他的眼睛里有一个在九万里高空飞翔的蓝色精灵。这是威士忌带给自己的想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