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何其冷峻,被她这样巴巴的问,也没有回答。
奚兰也不低落,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笑说:“锦画谢过王爷关心。”
说完,她转身,快步跟着紫虚元,进到了鹭西阁内殿。
紫虚元瞧她跑近,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就撇嘴嚷道:“看见你穿成这样,真是不习惯,这不适合你!”
龙奚兰对此话题,理所当然选择漠视。
这厮本以为,她瞧见自己为她回来,费了这么大周折,至少她应该感激一下的,眼看这般就问:“臭丫头,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没有!”她表情冷酷,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因为,远处还有人在看呢。
紫虚元心中憋屈,将殿门轻轻合上,才问:“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看你气色似乎没受影响?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法器?”
两人走到殿里了,龙奚兰才将荷包里的夜明珠拿出来给他看。
紫虚元拿在手里细细端望,片刻,“这不会是传说中的龙凝珠吧?”
龙奚兰眉头一紧,“龙凝珠真的存在这个世界上?”
幼时见古书上记载,龙凝珠积聚邪魔之气存储起来,法力无尽。
但也仅有古书上记载了,现实里从未见过,所以他们都不确定,是否存在于世。
她说:“自从我带了这颗夜明珠,我身上的邪魔之气,就在日益减弱!”
紫虚元点头,“那就是了,可是你怎会有这种东西?”
“是季锦江给我的,他们背后有一个玄门高手,这颗夜明珠,应该就是玄门高手那里得来的!”
此事事态复杂,她又在明处,实在被动,只能暂且放在一边,她此刻环顾这鹭西内殿四周,问:“虚元,你看这殿里的摆设像什么?”
她刚才进来就发现了,现在最好让紫虚元一起来确认一下。
“这两个盆景,一墨一白……那边的书架呈四节分,一、二、三、四,这……莫不是一个八卦镇魔阵?”
她点头,“没错!你说,这后宫宠妃的内殿中,怎会有一个八卦镇魔阵?还有,这阵是谁摆的?”
紫虚元云眉深锁,轻声叹道:“有意思!有意思!”
“另外,余贵妃被下木人咒,应该是有阴魂作祟!”
对方看过来,脸上多了一丝凝重。“你是说,下咒的凶手是鬼不是人?”
“有没有人参与暂时说不清,但肯定有鬼!”
“如果是鬼咒,就有点难办了!”
人下咒,把人找出来,解了咒即可。
鬼下咒,就得把鬼找出来,还要化解这鬼心中的怨念,这就是一段十分复杂的过程了,还有能下鬼咒之鬼,厉得要命,稍有不慎,便是给自己惹了一身祸事。
且在这之前,最难办的问题,是这央央后宫,怨鬼岂止一个?要从中找出下鬼咒的那一只,何其艰难?所以唯有对症下药!
“既然这鬼是冲着余贵妃来的,余贵妃应该知道,害她的是谁!”
龙奚兰无奈讲:“困惑的就在这里,余贵妃似乎知道其中隐情,却不愿道来!”
“对了!”紫虚元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进宫之前,方度道长给我提起一件发这宫里十五年前的旧事!”
她听了顿时感兴趣,“莫不是十五年前,那桩针对李淮的木人案?”
对方摇头摆脑,回答:“非也!非也!”
“那十五年前,还有何旧事?”
“此事,是在木人案之前发生的,也是发生在这鹭西阁之中,据说那是一个雷鸣闪电之夜,刺客趁着雨夜瓢盆,潜进鹭西阁刺杀胥王爷,宫人当场死了十八人,索性胥王爷,只受了点轻伤!”
龙奚兰听此,眸光微暗。
心想那个外表明媚,正直不阿的王爷,到底经历的怎样的刀尖生活?他的童年,又是被哪般的血雨腥风,染得支离破碎?
也许,宁晚缀,就是他那时,最美好的回忆了吧?
这些真让龙奚兰心酸,为那两个,誓要在一起,却被现实分开的爱人!
“啊!”她用力摇头,不想被这些事,影响了理智。
但她刚才那片刻的遐思惆然,已尽数落尽了对方的眼睛。
紫虚元也是摇头,藏不住的鄙夷。
“我的龙公子,都被你弄到哪儿去了?”
她听此心中微紧,过了片刻才说:“虚元,你是道士,你不懂,我不怪你。”
这人一旦用了情,就真真跟变了个人似的,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和行为。
有时明知这样做不对,却放不开手,人也跟着变傻气了!
奚兰终归不是圣人,也许也遗传了父亲的痴情,所以,明知是迷却悟得更深更沉。
紫虚元听见她这话,却不乐意了!
“何为我是道士,所以我不懂?你凭什么说道士,就可以不懂?这道士不也是娘生人养,有血有肉么?”
她一下子难堪,这厮嘴巴是越发得理不饶人了!
“好吧,是我说错话了行吗?”臭小子!
“臭丫头!”紫虚元将头一扭,转身进去接着看。“刚才,我们讲到哪了?”
她吐出一口大气,很快就转联过来,道:“十五年前,雷鸣交加的夜晚,发生在鹭西阁的那场刺杀!”
对方一脸猜忌问:“你说方度道长,为何在我进宫之前,给我讲那场刺杀?这应该和今日这木人咒,有何关联吧?”
“既然是方度道长给你讲的,那他还讲了什么?”
“方度说,那件事之后,宫里请他来为死者超度,但是人到了鹭西阁外面,又被取消了!”
奚兰不禁困惑起来,为何,要临时取消超度呢?
从此只可推敲出一点,请方度之人与取消之人,一定非同一个人。
又同今日这情况推断,请方度来为亡者超度之人,一定是皇帝,而有能力让皇帝改变主意,又与这鹭西阁有关联的,自然就是余贵妃了!
余贵妃为何要临时取消超度?在自己所居的宫院里,一夜之间,死了那么多人,任何一个正常人,即使是不信邪的人,也很难做到这样。
“当时,余贵妃不愿意让玄门人士进这宫殿!”她脑袋里猛然一亮,想到了这个原因。
紫虚元听了却不得其解。“何以见得?”
“你想啊,如果你不是紫虚元,而是一个会揭露我身份的其他人,我会想见你吗?我当然是想方设法,不让你见啊!而超度那件事也差不多,余贵妃不愿意超度,肯定也不会希望自己住的院子里阴魂不散吧?必然有一件事,隐瞒下去跟阴魂不散比起来更重要,而这件事,很可能超度亡灵会被发现,所以她才不愿意,当然,重点不是超度亡灵,而是超度亡灵之人!”
紫虚元被她这么一点,立刻就通了,拍手道:“被请到宫里来超度亡灵的方度,也算是颇有些道行之人,一般的古怪事,应该也瞒不了他的法眼。”
这样一说,十五年前木人案和刺杀,应该还另有玄机。奚兰肯定的说:“所以现在我们要找到下鬼咒的那只鬼,还是要从余贵妃隐藏的秘密下手!”
紫虚元立刻伸出三个指头,摇了摇:“在这之前,先得把余贵妃的命保住,脚底那只钢针出来多久了?”
“约莫……两个时辰了吧!”她脸色往下沉去,幸而钢针从脚底拔出来,没从心和头部拔出来,不然,今天请安就变成送葬了!
“那我们要赶紧了!”紫虚元说完,带着龙奚兰往殿外走。
“鬼咒非同小可,要给余贵妃续命,必须得做咒术交替,你需要的东西,可以让李淮去准备。”
“余贵妃的生辰八字我已经看了,属兔的,去找十只黑毛兔子,要纯黑的。”
奚兰答应了!
她一出来就看到李淮候在殿外,旁边摆了椅子他也未坐,瞧见奚兰一出来,赶紧迎上来。“如何?”
她回答:“龙公子劳烦王爷准备点东西。”
“何物?”
“十只兔子,纯黑色的,一丝杂毛都不能有!”一个没注意,她将自己那骨子玄门正气给露了出来。
李淮听了,这事好办,赶紧让刘瑾带人去找。
交代完了,他转过身来,眼中投射出一丝好奇。“锦画,你似乎对这些玄门之事,也挺有兴趣?”
她知道,越是这样,就越要镇定,就打趣道:“是的,不瞒王爷,锦画还想拜龙公子为师,跟他学习一番呢!”
李淮表情顿时一僵,“胡闹!”
“王爷可真是霸道,自个儿不信,还不准别人有兴趣!”她也不是真生气,就是嘴上说说。
对方听了,也是不以为然,“哪有女子反驳夫君的道理?”
更何况,他还是堂堂王爷!
奚兰望着他,眨了眨眼睛,果然应了那句话啊,日久见人心。才刚拜了堂,这家伙就要求三纲四德了是吗?她反驳道:“这不就有了吗?”
李淮听了,真是哭笑不得。
她还没完,马上添上一句:“是谁说,喜欢我这样子?说这样特别?”
李淮哑口,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刘瑾办事效率奇速,很快就找来了十只纯黑毛的兔子。
紫虚元将兔子一起,放到了余贵妃的寝宫之中,余贵妃见状,也不是特别害怕和反感,只问她:“你就是那位龙公子!”
“正是草民!”紫虚元不失恭敬的回答完,又说:“草民需要贵妃身上一样东西……”
余贵妃有些担心,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淮,才问:“公子要本宫身上何物?”
“血!”
“放……”李淮刚想上前吼一声‘放肆’却不料,手被龙奚兰一把给拽住了,他诧异回头看去。
龙奚兰用只有二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劝道:“王爷既然请了龙公子来,就应该给予人家信任吧?且锦画听说,龙公子现在要做的,是为母妃保命的事,刚才从脚底拔的针你也看见了,这不是闹着玩的,王爷……若是那位紫道长在,也会如此做的!”
换了往常,谁敢在他面前说这些荒唐的话?
可今日,事关母妃生死,他不敢一意孤行,最后一咬牙,忍了!
“他最好做的都有用!”李淮铁着脸说。
龙奚兰没放开他的手,还低头去看他好看的五指。
紫虚元不久就从余贵妃手上取了少许血,盛在碗中,他指挥抱着兔子的宦官和宫女,按照他布置的地方,将兔子放下,有放在窗台上的,也有放在桌面、床底下的,兔子一解开束缚,便会乱跑,但他用食指沾了血,往兔子头顶上轻轻一点,那兔子就跟摆设一样,定在了那里。
皇帝一见此,那就一个‘啧啧’称其。
只见过点人穴道,使之不动,还是第一次见到,连兔子穴道也能点的呢?
不过奚兰知道,这可不是点穴,这是定魂术,定了兔子的魂,身子自然就不动了,并且,这只是一个开始。
十只兔子全部被定住了,紫虚元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热汗,刘瑾赶紧给他倒上一杯凉茶解渴。
这定魂术看似简单,可不是肉眼看到那么简单,除开那些天赋过人之人,哪个掌握此术的玄门人士,不是苦练而成?
“龙公子,接下来是要?”皇帝试探性的问。
“点三根红香,在殿外面,所有人都出去!”
皇帝忙问:“那贵妃呢?”
“贵妃留在里面!”紫虚元拍拍手,已经朝殿外走去。
皇帝顿时有些担忧:“这样只怕不妥!”
他立刻停下来,点头应道:“确实不妥,贵妃,一会儿你必须闭上眼睛,无论如何都不可多看!”
皇帝一听这话,更是不敢将贵妃独自留在这寝宫内了!
“那朕留在这里陪爱妃!”
这时,斜靠在床榻上的余贵妃轻声劝道:“皇上,就按龙公子说的做吧!”
就这样,一行人都被带了出来,全部候在殿门外,守着那三只红香苦等着。
特别是皇帝,愁得焦头烂额的!
“这里面到底要发生何事?”皇帝气势一上来,可随时都有人会掉脑袋的。
龙奚兰还真为紫虚元捏了把冷汗,想到他常年在那南仙山上,根本就不懂得何为伴君如伴虎,即要给贵妃做咒术交替,竟也不给皇帝吱一声,就把这万岁爷一干人等,哄到外面来看香!
还好这皇帝脾性好,非暴君,到了这一步都未发怒,只是左右问里面究竟要发生什么。
紫虚元心思完全没在讨好皇帝上,刚才用定魂术,消耗了他不少能力,这会儿盯着那香燃烧的形状,目光一刻都未移。
“龙公子……”皇帝急得跳脚,眼下只有靠着这厮,不然真要拉出去斩立决了!
后知后觉如虚元,他眼神也未从香上移开,抬手道:“皇上莫急,里面要是发生何时,贵妃会先有动机的!”
话才刚一落完,殿里面果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
那是余贵妃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