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奚兰当然不是要真死,这属于弃妇的愚蠢之举,也不过是她逼走莫恭懿的下下之策罢了!
莫恭懿始终未想过要伤害她,见她如此更是悲愤又难过!
“锦画,你难道现在就真的宁愿死,也不打算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夜风中,她身上的凤袍随风飞舞,绝色容姿决然无悔!
机会?他不知,他们之间,根本就无机会可言。
“好!我走!你莫要伤到自己!”那人不知她是在演戏,信以为真,连忙退避她。
看到对方那副担心起怜的样子,她还是有一丝愧疚的。
不过刹那,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朝着他呐喊:“你走啊!走!”
莫恭懿一咬牙,拂袖离去。
龙奚兰看见那抹英挺身影,消失在月夜楼院中,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簪子。
深吸一口气,总算过去了!
可是心头还有一根倒刺,拔不拔出来,都插得心揪。
就像紫虚元所说,当年娘亲要离开,龙父一定早有预料。
却能深爱着,放她走!
那是哪一种伟大的爱,可以做到如此? 龙奚兰是不明白的。
这特殊之夜,她就这样穿着凤袍在王府庭院中走动,也许是不想回去那一个人的洞房,徒增悲伤,她就在莲湖旁边,找了块打磨光滑的岩石坐下,湖中尽是莲荷,故得此名,不过这个季节自然是没有的,只剩下干枯的荷梗立在水面上。
莲湖中央,修着一条弯曲的水廊,这是仿照宫中的玉湖庭水廊所造,水廊也通向一座夜亭,今夜檐下挂满了红色灯笼。
而此时,夜亭里,洞箫声随风而来。
龙奚兰知道那是谁,静听了一会儿,起身步上水廊,来到夜亭里。
薛平安一身浅绿色的对襟素袍,靠在夜亭的柱子上,闭目吹奏着,既未发现她到来。
湖面上映照出那幽静谦雅的倒影,而龙奚兰的,就清立在其身后。
洞箫声空洞曲饶,而这曲调又略显忧伤。
她不禁有些感同身受,听了许久,欲转身回去。
洞箫声突然停止了,背后传来清淡的一声:“王妃既然来了,何不说些什么再走?”
她就停下来,回身看去,薛平安已起身,手里拿着那洞箫,规矩如书生。
她对其轻叹:“薛大夫的箫声里,有太多故事。”
多到让人不知从何入手,更无法近身去信任。
离开泉州后,他到底被谁收养,他的师父,又是谁?为何身带邪气?
龙奚兰从进京开始,就已掉进了这场早就布好的棋局中,隐藏在将军府后面的高人,和她母亲的下落,不仅没有一丝线索,现在,连这表面看起来处处向着她的薛平安背后,也似乎潜藏着一个神秘而邪性的人物。
她从不轻易怀疑人,一旦怀疑,便再难相信。
她更是不愿意去怀疑眼前的人,当年的沈苏白,就如他的名字一样,温雅如初,不过一旦与这名利深厚的皇权沾染,就当小心,再小心。
“王妃想听哪些?”薛平安有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所以总让人第一时间觉察到他的诚恳。
她就不多绕弯子,直接问:“青竹厢里的女子是谁?”
薛平安在王府中任医,又与李淮有私交,在这王府中,地位自然不低。
李淮今日是带伤成亲,他的医官自然不会离身,薛平安心思细腻,观察甚微,婚宴上,来了什么人,特别是一些引人遐想之人,他应该清楚。
听见她的问题,薛平安未有一刻迟疑,回答:“朝阳郡主!”
她眉间疑色如云,“就是你曾告诉我的宁国公之女?宁晚缀?”
对方点头,无比肯定。
她脑中立刻闪过无数不确定,婚姻上那么多人,一定有不少都认识朝阳郡主,甚至,宁国公本人就在婚姻上,如果此女有假,为何别人会认不出来?
也许此人真的装得很像,就如她假扮季锦画一样,不是也无人发现吗?
“她……”龙奚兰想接着问,但又怕问得太过。
薛平安似察觉到她的犹豫,直言道:“王妃但说无妨。”
她沉住气,就问:“那你有没有发现,这位朝阳郡主,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薛平安低头回想,“奇怪的地方?没有……朝阳郡主与几年前嫁去蒙国时,没有多大变化。”
她清楚,一定有不同,只是暂时没人发现而已。
所以问也问不出什么,就转了问题。
“王爷身上有何旧疾?”
薛平安不亲自医治,但他师父应该会口述吧?
对方在听了这个问题时,眼皮下垂,应该是有不便诉说之言。
毕竟这关系的是一位王爷,即使是王爷的王妃问起。
“薛大夫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龙奚兰很沉得住气,虽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至少可以从他的反应中,看出来,李淮身体,确有何疑难杂症。
“王妃,王爷的身体其实很健康。”不知是安慰还是什么,薛平安轻声给她解释道。
她站在原地,笑了笑,迎合道:“王爷千岁之躯,自然要健健康康的。”
其他的,她也不想问了,就这样回去。
“王妃已是王爷的王妃!”突然,对方说了这么一句。
龙奚兰本来听不太明白,看上那双夹杂着怜惜之意的俊眸后,才肯定,他在安慰她。
“谢谢你。”
她未再看对方,迎着夜风,从原来的水廊上回去。
薛平安望着她的背影离去,走远了,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终于还是回去了安睿阁,龙奚兰走过两名神情严肃的士兵,脚步轻轻的踏进通往新房的院落。
院子里有几株红梅,被风吹落了一地。
她想到天灵镇上的龙门山庄里,爹爹也种了许多株这样的红梅。
那是娘亲离家之后,才有的,听说,娘亲喜爱红梅。
所以看到此景,她仰头伸手去捉飘飞的花瓣,无疑间看到一颗星由西向东飞过。
辰星东落,慧光见尾,想来不久,那些缠绕在她心头的疑惑,就要解开了吧?
“王妃为何不在新房等待,独自一人在院中散步?”
前方,传来一道熟悉男声,她略带吃惊,低头看去,李淮站在廊厅上,一身红色嬉袍,耀眼容姿,气宇不凡。
龙奚兰以为,他还在青竹阁,不想,竟然回来了,只是发现她不在。 可看见他回来,龙奚兰却也失了最初坐在新房里,那期待的心情了!
不仅如此,还灰暗,没有任何希望。
她知道,李淮许是迫于外界的流言蜚语,和朝阳郡主的名誉,才回来这里的。
她更知道,他对朝阳郡主的情有多深,见他竟抛下新婚王妃,亲自送朝阳郡主回青竹厢休息,就不想再有任何遐想,放在这个王爷身上。
“请王爷恕罪,锦画坐在里面实在无趣,所以想出来走走。”她面色平静,就好像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怕对方以此来责怪她,她还加上一句:“等待,是给值得之人!”
而她,并非未有不等他,只是等来的,是他在青竹厢的消息。
她人都到了房间门口了,最后没进去,刘瑾看见了,那么忠诚的奴才自然会第一时间告知主子。
所以李淮这回来就是一句责问她的话,不就是多此一问吗?
她厌烦透了这些侯门贵族的规矩,这天地都拜了,板上钉钉,改变不了!
反正,他们之间,能用一场婚礼绑在一起,不过是两个权势的结合,李淮也不会为难她吧?
她从李淮身侧漠然走过,却不想,左手心突然被他拉住。
她眉头一紧,那伤口,好疼。
“锦画,你是在生气吗?”女人生气,他见过很多,所以现在这种,他一眼便识。
龙奚兰低头看去,痛之余,对李淮整个人都不甚理解。
到底是什么,让他在意,她是否生气呢?
她未回答,只问:“王爷可以放开我的手吗?”
她带着手套,李淮并未想起她手上的伤,而且过了这几天,应该早就好了吧!
“你若生气了,就骂本王吧!”李淮轻声说,没有任何以贵为姿,是最诚心实意的神态。
龙奚兰听了,只有无言。
她骂他有用?这是王妃被抛在新房里所得到的补偿吗?
“我只求王爷放手,我手掌上还有伤!很疼!”
对方听了,才立刻放了!问她:“对不起锦画,是本王忘记了!”
她沉长吐出一口气,心想,你当然忘记了!
然后,她迈步进去了新房,李淮跟了进来,她听见脚步声,轻声说:“王爷,虽然今夜是大婚之日,但锦画绝不委屈王爷留在这里。”
人家的心爱之人就在后面的青竹厢,他避嫌才回到这里来,想到这个龙奚兰心头那口气,怎么都顺不下去,现在天色已晚,那些繁缛细节就不必遵守了,该干嘛干嘛去!
李淮也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依旧没有停步,走进来将房门亲亲一关,轻声回答:“本王不委屈!”
她偏着头打量对方,瞧那妖孽一身的打扮,真是令她心酸啊!
明明就不愿留在这里的人,却要表现出愿意留在这里,也是苦了他了!
看来是自己表现得还不够明确,毕竟人家是美名京城的王爷,想做些有损道德形象的事,也不会主动去做,要她来逼着做。
当即,龙奚兰就往铜镜面前一坐,胡乱几下将头上的绒花和凤钗取出来,往妆台上一搁,头上的发髻自然在这过程中,乱了些。
李淮见她如此粗鲁的动作,还是吃了一惊的!
这怎么也不像一个贤淑的闺秀应该做出来的事,吃惊问她:“王妃,你这是干嘛?洞房夫妻交杯酒都还未喝!”
还夫妻交杯呢,她没跟他交手都是理智在作祟了,他还想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