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虚元察觉她黯然神伤,一副没心没肺模样说:“那日听说季家二小姐被选成了胥王妃,我想着要去救你,结果那天十五花灯,人太多,我若出面,顶着龙公子的须贤不好乱说话,我就找了一个游方道士前去给你说你有血光之灾,以为你会抓住机会问道士详情,再逃跑,结果那胥王爷是个不信邪的主,将那道士打发走了,也只是无奈。后来那位瞿王爷来拜访我,我一时没脱开身,后来瞿王爷让我去王府作客,我就想再找机会与你照面。”
听起来,可谓是良心用苦。
龙奚兰立刻想起那夜里突然跑出来的游方道士,确实让人不解,当时身让她费解了一会儿,竟是紫虚元搞的鬼。
“然后就到了那日瞿王邀我去梨院看风水。我知道你住在那里,到的时候,因了旁人在跟前,我不敢多说话。毕竟那些王族公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过我诸多提醒你,你却全都充耳不闻了!”说着,这厮回头来瞧她:“我记得小时候你挺聪明啊,怎么长大了越发蠢笨了?”
龙奚兰无语,他说的提醒是什么?
难道是将她的低低细细讲得那么清楚,连泉州沈公子的旧事也知道?她当时一看这情况,自然是往更深处阴谋论上想了,真相竟然是这样,有点失望!
“我那天看你不做声,又发现那院子确实不干净,你没去处理,定然是身份不方便。就帮你做了法事,封了西院。对了,西院的封界符是我在龙门山庄拿的!”紫虚元常舒了一口气说。
龙奚兰已经沉默着听着,那天认出了那好像是自己画的符时,她竟没想到这茬,一门心思的往更复杂的方向去想,错过了很多知道真相的机会。
不过现在也不晚。
“我说了这么多,你吱一声啊?”紫虚元小的时候话就特别多,没想到长这么大,也一样没变。
他完全有本事做到,他一开口,让人不应答。
龙奚兰的心思,有片刻还在李淮身上呢,她眸光移过来,瞅着他说:“既然是爹爹让你来寻我,你折道过来,你师父不会骂你吗?”
紫虚元小白脸霍然一笑,摆手道:“不会,我师父可是神机妙算,来时就嘱托了,说龙门主要托我做事,我莫要拒绝。我答应了你爹,将你安全送回龙门山庄去。”
她听了也没丝毫感动。
若不出京城这些事,她独自行走在江湖,不算事儿!
说身手,她算一般,说能力,玄门里面,其实高手如云,她能有如此高的声望,最大原因是她是龙门唯一传人。当然,她也不会差到哪去,就算不是一流,也靠近一流了!而且她有自身的天赋,这种天赋,只有龙家人才有!
“我爹答应让我到京城寻我娘的,才前脚一走,就让你跟来了……”龙奚兰自有疑惑,眼睛低低的望着地上的布靴。
紫虚元起身提议道:“既然已经逃出来了,我们还是赶快离开京城吧,免得再多生事端!”
龙奚兰抬头看他,“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什么地方?”
“我行了这么远就是为了来见我娘一眼,问她我长这么大一直想问她的话,如果就这样回去了,我一辈子都不甘心!”
对方听她如此说,脸上往下一垮,愤愤不平的说她:“也只有你们这样有娘的人才如此任性,我十九年都如此过来了,就从来未想过!”
“我要是不知道她是谁也就罢了,可我知道她是谁,还知道她在何处,我当然要去看看!”
紫虚元叹了口气,提醒她说:“昨夜里季府里可谓是血流成河,季二小姐丢了,满城都在找,我们留在城里太危险,应该尽快出城才是!”
龙奚兰料到会是这样。
恐怕此刻,李淮也在找她的人之中。
也不知,他知她才刺杀中失踪后,作何反应?担心吗,还是……
“官府搜查,官府搜查,开门!”
正在此时,门外面响起一阵剧烈敲门声。
紫虚元与她相视一眼,赶紧从随身的包袱中,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她。
龙奚兰一看,竟是一个人皮面具。
而且此面具是南仙山一位尊虚道长亲手制的,逼真程度,堪称仪容。
她无任何停顿,两下就将面具套在了脸上。
与此同时,紫虚元已经去开门了!
外面站着五个身穿铠甲的官兵,一个个凶神恶煞的。
“在里面搞什么,为何耽搁如此久才来开门。”
“不想开!”紫虚元嘴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龙奚兰有点吃惊。
搜查的官兵,那就更惊怒了!
“两个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潜在这客栈房间里,一定有猫腻!将他们抓起来,带回去细细审问!”
全京城找人都找疯了,这样乱抓人不知抓了多少,龙奚兰心知不妙,赶紧上前好言劝道:“这位官爷,我与兄长都是好人,方才之所以不开,是以为隔壁房间在搜查,这不都已经开了吗?”
“少说废话,抓人!”这些官兵仗势欺人,根本不由分说。
龙奚兰手臂一抬,要过来抓她的人,被她动作吓了一跳。
她笑笑说:“官爷最近是否有烦心事啊?”
她见此人性子暴躁,双目疲惫,额上有清光,恐怕近来家中有丧事。
而且死者未走,还停留在家中。
那人一听她如此问,面上一愣。“你说什么?”
龙奚兰又问:“令堂走得可安详?”
此人年纪约莫三十五六,面上留有胡须,不修边幅,想必死者之死对他打击甚大,且看他面相,虽性格易急冲动,但眼尾低垂,纹路较差,早年应是丧了父,而他耳垂宽厚,应是个孝子。她故才推测此人家中的丧事是为其母亲,而且他要守灵,所以才如此疲惫,心情不好,脾气也就差了!
这下,后面的几个官兵一听见她如此问,立刻问:“余副队,余大娘已经走了吗?”
此人余振,在城卫兵从军,是小队副队,家中老母重病多日,三日前病逝。
原本他请了假在家中为老父办丧事守灵,突然接到城卫兵调遣,全城搜索失踪的胥王妃,心情更加不好了,此刻听到她这陌生人的话,已经愣在当场。
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知道的?”语气和神态,已经全部改变。
龙奚兰微微一笑,不予回答。
有时候,不道身份,更显得高明,这一行,许多人都会这招,不过大多数都是虚张声势罢了!
“走,搜其他房间!”那人没再多问,也没打算再抓他们。
看着这群官兵都走了,龙奚兰才将门关上。
有些不解的问:“你干嘛说话去惹他?”
紫虚元自有打算,他回答:“这不是挺好的吗,你轻松化解了误会,那么接下来,这个人可以为我们所用。”
“他家里的老人还未走,这个人应该之后还会来找我们。”她推测说。
“城里这边都搜过来了,城门恐怕早就关了,我们要出城,估计还要过一关,这些人是城卫队的,城门也归他们管。”
龙奚兰偏头看着他,其实这厮正经的时候,还是挺睿智的。
“不要崇拜我!”正在她要收回目光时,紫虚元伸出右手食指竖在她面前。
她只剩无语。
两个人接下来收拾了一翻,将昨夜里沾了血的衣裤放好,卷在包裹里。
他们从客栈出来的时候,那个余振真的追了出来,大声喊道:“两位公子请留步。”
两人相视一眼,停下来。
“你要求的事,不是不可以帮。”这回是紫虚元先开的口。
余振又是一惊,连他要说什么都知道了,顿时,就把面前两人当成了大罗神仙。
“两位高人有何要求,余某一定不遗余力!”
对方激动的说时,眼眶渐红。
他们从不主动提要报酬,知恩图报者必会涌泉相报。
龙奚兰声明道:“那倒不是,我是说你现在公务在身,应该先去处理,这样,现下我与弟弟要去城中办一件事,你将你家地址留下,我们办完事,就过去。”
那人听了,连忙点头,又再三道了谢之后,才回去了!
他们接下来,自然是要去玉宁坊找龙奚兰的母亲,两人问了路,在步行过去的这段时间里,龙奚兰心起波澜,有些不安。
十七年不见的娘亲,终于得以看见,第一句要说什么?
她可不可以,叫她一声娘亲?还是为避事端,看一眼就走?
不行,季锦江如果知道她是自己逃跑的,会不会伤到母亲?想到此,她加快了步伐,也许季锦江还未想到这一层,以为她是被昨夜的刺客掳走了,她要在他反应过来时,通知母亲。
城里在到处搜人,京城这间最大最有名的制裳店也受到波及,平日里人满人患,今日去十分冷清。
走在玉宁坊的街道,也很难见到一个人。
“如果她不跟你走呢?”紫虚元得知她的计划后,这样问。
“我是她女儿,她肯定会相信我。”龙奚兰坚定的说,连人皮面具都可见那种坚定。
紫虚元见此,叹了口气,当年抛夫弃女的女人,不管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能在这繁华的京城落根,又怎会轻易离去呢?
他说:“你有一个很大的弱点,一旦用情,就失去理智。”
龙奚兰转过头去,继续朝前走。
她知道紫虚元说得对,爹爹曾经也这样说过。
这也许就是女人的感性,从此可见,不论装了多久的男人,本性是不会变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锦绣堂,此店极大,修得奢华艳雅,是一栋三层楼阁,一楼则是制好的各种成品,不但有时下最流行的女装,还有许多款式独特的男装,而二楼则整齐摆满各种布匹,金缕绸罗,丝缎锦绣,三楼作为他用,堂里帮忙的女工也有好几个,仔细接待来堂里置办衣服的买主。
今日一大早就没有客人,所以三个女工慵懒的坐在堂里闲聊,聊的正是昨夜里将军府的大事。
“听说那位胥王妃已是第二次失踪了,上一次找了回去,这次不知会不会那么幸运,如果跟先前两位选上的王妃一样,胥王爷真是太惨了!”
三人见到龙奚兰与紫虚元进来,立刻就住了口,笑脸相迎过来。
“两位公子,是给家中夫人选衣裳,还是想给自己看看?”
龙奚兰轻咳了一声,沉着嗓子回答:“我打算订做一件最好的衣袍,去见心上人,听闻你们锦绣堂堂主婉娘手艺精湛,想请她亲自代劳,不知可否?”
三人一听,立刻露出歉意的表情来。
“实在抱歉,婉娘甚少亲自制衣,不过你放心,我们锦绣堂有全京城最好的裁缝,一定包公子满意。”
她早知会得到这种回答,依旧不罢休的说:“我只是全京城求婉娘做衣裳的人很多,不过,还请姑娘去跟婉娘传一句,此事对在下十分重要……”
“公子,不是我们不帮你,实在是堂主真不轻易为人做衣。”对方打断她道。
紫虚元听此,站到前面来问:“如果是瞿王爷来求呢?”
几人面面相视,最后尴尬笑道:“瞿王爷若来求,一般都是府上的王妃过来。”
显然,他们两人都不像是王妃。
“在下与瞿王有些私交,是他提过这里,我才带吾弟过来的,你们若就要这样打发了我们走,瞿王爷知道了,可是要怪罪的!”紫虚元白衣翩翩,气质脱俗,这样说,对方丝毫没有怀疑,甚至更加抱歉起来。
龙奚兰又在此刻补充道:“如果实在不方便,在下就只求见婉娘一面,依她独到的眼光,也许能很好的建议在下穿什么样的衣袍去见心上人。几位姐姐,就当是帮帮忙吧……”
“阿翠,发生了什么事?”正说着话,从楼上优雅下来一位美妇人。
此人皮肤白皙,虽不在年轻,却风韵犹存。
叫阿翠的回头,恭敬的答道:“婉娘,这二位公子要见你,询问衣装之事。”
婉娘……
从此人下来,龙奚兰的眼睛就未离开过那张脸。
紫虚元听到女工叫对方婉娘,已知此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便低头去看龙奚兰,见到她看着来人一副不解之相。
怎么回事?
结果下一刻,龙奚兰突然转身就朝堂外的大街上走去。
紫虚元不解,立刻跟这几人道了歉,出来追她。
“喂,人都出来了,你干嘛跑!”
她脚步走得很急,到了街转角才停下来。
“那不是我娘!”她语气很肯定。
“那不是你娘?”紫虚元一脸惊讶,不过他有所疑惑。“那不就是乔婉之吗?你娘不就是叫乔婉之吗?我记得你娘亲在你未足月就离开了,你怎知,刚才那人不是你娘?”
小时候,他曾听过龙奚兰讲过娘亲的事,所以也知道大概。
龙奚兰深吸一口气,低头回答:“我见过我娘亲的,那时我确实还在襁褓之中,但我记得她抱着我,将我放在山庄外面的桃树下,把她的白玉簪子留下来,就走了!后来爹爹很快在桃树下找到了我,不过娘亲已不在了!”
“你真记得?”紫虚元自然吃惊,虽见过那么多奇门异士,龙奚兰婴孩就有记忆,那是一种非凡的能力。
“嗯,记得。”因为记得,才会在梦里无数次梦见娘亲离开的样子,才会对这十七年的不见,存在执念。
紫虚元一手摸着下巴,疑惑道:“既然锦绣堂的婉娘不是你娘亲,那你娘亲又是谁?”
龙奚兰疑眉紧锁。“这件事的答案,也许是我不能接受的。”
“你是说……”
“当初我被困在季家,是受了季锦江的威胁,他拿出我母亲留下的簪子,并且直道我母亲的名讳,却给了我一个错误的信心。”正是锦绣堂的婉娘根本就不是她母亲!
“并且,引我去将军府也是他们设计好的,此人了解我,就像你了解我一样。”也就是说,这样算计她的人,也许是她曾亲近过,或者还在亲近的人。
紫虚元认真听着她说完,问:“你是不是已经有了答案?”
她回答道:“这也是我的猜想,镇南将军季常乾应该是认识我父亲的,而且此人还有大文章。还有最大的一个问题,我和她女儿长得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我看见过尸体。”
这天下间,就算孪生姐妹也有可能不同,更何况,她们又不是姐妹。
意识到这个,她心里似有个声音在问:难道?季锦画真是我的姐妹?
“要搞明白这些问题其实也不难!”紫虚元沉声对她说。
她知道他的意思。“你觉得,我爹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你爹比谁都了解你娘是谁、了解她是个何样的人,你爹年轻时,也不乏美名在外,我就听闻不少人倾慕他,可他唯独选了你娘,定是挚情挚爱,当年你娘就那样抛下你们离家出走,你想想,你爹又不是一般人,他妻子要走也许他早就算到了,才会在你娘前脚一走,后脚就找到了你。就像这次你来京城有难,你爹也料到了一样。”
龙奚兰沉默了一会儿,这些她都有想到过。
“可是,为何我说我要来京城找我娘,我爹还答应了?”
紫虚元抬头一望,突然拿出了他道士的嘴脸出来,念道:“不可忘,不可忘,眼前执着,皆是虚妄啊,不让你来走一遭,你哪里肯死心呢?”
“即便这样,我也不会死心!”她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是放在心底多年的夙愿。
为此,紫虚元再没有说任何来打击她。
过来也耽搁了一些时辰,两人接下来就要商量着如何出城的事。
于是,就按照说好的,去了那余振的家里等候。
余家在城东的一个坊里,要跟着一条小巷子,路过五六户人家。余家这几天在办丧事,所以特别好认。
龙奚兰在办丧事的院子外面停下来,院子外面有颗皂角树,不算大。
看见里面有来奔丧的客影走动,她轻语说:“屋正堂对皂角树母,升的是女主气运,不过老母死了!看来……”
“看来家中女主非老母,这家有个悍媳!”紫虚元双手抱胸,接过话来。
她点头。
这时,院子里头传来惊天地泣鬼神的一道哀嚎。
“娘啊娘啊,您怎可以就这样走了呢,您都还没有享到清福,怎么就这样走了呢,呜呜呜……”
也是同时,穿着军甲的余振抱头盔急急跑了回来,满头大汗的。
见两人已到,立马请二人进去。
“里面跪在灵堂里哭的人是你妻子吧?”为了确认一下,龙奚兰通常都会问一遍。
余振点头说:“是,贱内因老母离世,****以泪洗面。”
两人未说话,由着余振带进了灵堂。
那哭得伤心的女子穿着一身孝服,身材圆润,一脸的泪痕,看见他们进来,还站起来问:“相公,这二位是?”
“我不是给你说了吗,这几****一闭上眼就看见阿娘满脸泪水的站在我旁边,问她有何委屈,她又不说,她一定是心愿未了,这二位是高人,我请他们回来帮忙看看。”
余妻一听,马上将丈夫拉到偏角上小声问:“相公,这两人看起来年纪轻轻,怎会是什么高人,一定是看出你思娘心切,想骗我家钱财。”
余振忙解释:“夫人不必担心,此二人已说了不要钱财,而且我已见识过他们的本事了……”
余妻任有疑虑,“不要钱财就更不能听他们了,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让这些人回来扰了娘的安息,你我就是大不孝了!”
余振听见妻子如此一说,还真有些犹豫。
紫虚元用胳膊抵了抵龙奚兰手臂,小声说:“这厮耳根子软,估计要变主意。”
龙奚兰面不改色。“主意可以改过去,也可以改过来。”
果然,等到余振一过来,就面带了尴尬说:“两位公子……”
“你连你娘最后一面都未见到吧?”龙奚兰突然这么一问,又把对方问得愣在当场。
连周边几个奔丧的亲客都是一脸吃惊。
“是,我在城卫军任职,有时候几天几夜都回不了家,娘亲当时生了病,大小便失禁,皆是贱内一手在照顾,我不孝啊,连她老人家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龙奚兰又说:“既然你都知道,最后一面见不到,她定是有话跟你说,才会在你合目后来见你,你如果相信我,给我半炷香时间,我定可以将她的遗愿了啦!”
“真的?”余振眼中又有了些坚定和寄往。
她点头:“当然是真。”
余妻还是对他们诸多怀疑,已叫来家里亲戚中长辈来劝说余振。但余振听了她方才的话,已打定主意,便将这些人都赶了出去。
灵堂门一关,紫虚元靠在墙上,好奇的问:“你要请鬼?”
龙奚兰眼睛望着屋子阴暗处,“不用请,她就在这里。”
紫虚元回头一望,有点无奈的说:“我怎么跟你一起做事,有一种残障人士的感觉?”
他要用黄牛泪开了灵眼,还要在特定环境下,才看得见鬼,而龙奚兰,却完全不用,天生带了一双灵眼。
而且,他们龙家还有通灵的能力,想到这个,紫虚元就觉得上天不公平!
为什么他不姓龙呢?
这时候,他就看到,龙奚兰朝那个角落走去,对着那里的空气说:“大娘,我若通灵于你,你也许会灵体有损,甚至魂飞魄散,为了这遗愿,你也愿意?”
紫虚元自然看不到大娘的回答。
不过下一刻,就看到龙奚兰伸出了右手。
渐渐的,她的表情在变化,变得沮丧,难过,甚至伤心,最后,竟然哭泣的一下子跪到了地上。
通灵者连通死者,既能看到她生前所遭遇,自然会体会到她遭遇中的痛苦悲伤,所以这种现象,也十分正常。
紫虚元见此,立刻过去蹲下身问她:“怎样?”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眼中有恨,这是对人性恶的恨。
“可以叫他们进来了!”
“不要休息一下吗?你通了阴灵,阳气有损……”估计现在,面具下的脸色,苍白如纸吧!
她摇头,“不必!”
紫虚元就去将灵堂屋门打开,余振和众亲戚皆在外面焦急候着。大多数人听了他的描述,其实还是半信半疑的。
这时候,龙奚兰慢慢的走了出来,问他:“如果你娘亲是被人害死,而非病死,你会如何对待凶手?”
余振一听,想都未想就回答:“我一定要让凶手得到该有的惩罚。”
她点头:“那么你可以报官抓人了!”
众人一惊,龙奚兰看向站在最后面的余妻。
余妻心中有鬼,但却隐藏得很好,看她看自己,额头一昂,面不改色。
龙奚兰冷笑,“大娘并非得病,而是被活生生饿死的!”
话一出口,众人皆惊。
而凶手没想到她一句话就道出了这个秘密,刚才的隐藏,也出现了变化,眼神开始闪躲。
余振不解:“我娘亲怎么可能是饿死的呢?”
“对啊,婶子的身子都未瘦过,若是饿死的,应该骨瘦如柴才对。”
龙奚兰就说:“你可以现在开棺看一看,你母亲是不是骨瘦如柴!”
余振听了她的话,叫了两个表兄,进去灵堂将棺盖移开一看,脸色顿惊,往后面一退,大声呐喊着:“怎么会这样,这不是我娘,我娘不长这个样子!”
堂外面的丧亲听见他这一道声音,无不人人惊惧。
只有外来的龙奚兰二人面不改色的站着。
龙奚兰从人群里走出去,对他说:“这就是你娘!”
余振摇头否认:“我娘的寿衣是我亲自换的,我换的时候,她明明就不是的!这这这……”
他指着棺材里的尸首,是一具骨瘦如柴的老妇尸体,脸上的轮廓都凹下去了,看起来十分狰狞。
“你娘在很早之前就没东西可吃了,饿得没力气,只能终日躺在床上,而不给她饭吃的人怕你回家后发现此事,便灌她喝下许多水造成水肿,你回家看时,你娘已是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而凶手说过请了郎中来看,其实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屋子里煎的药也是她随便在药方抓的,你瞧,大娘既然喝了那么多水自然会致大小便失禁,而你现在看到的样子,就是尸体经过一段时间的停放,身上的水分流失后的样子。你不信,可以看看棺材里的寿被,是不是有很多水!”
龙奚兰说完这些,余振已是双手发抖,不过任然坚持着去查看了棺材里面。
接着,他狠绝的目光,看向人堆后面。
余妻早已是一脸苍白,拼命的摇头。
可是堂里所有人都已不在相信她。
甚至还有人开始指着鼻子骂:“你好歹毒的心呐,简直猪狗不如!”
余振本来要拿刀当场跺了此妇为母报仇,在众亲戚的拦阻之下,作了罢,他誓要给老母讨回公道,便托人报了官。
那狠妇无法为自己辩解,依旧一哭二闹的被官差给拖走了!
见此情形,余振是死了老母,还失了妻,俨然变成了一个孤家寡人,整个精神头更是极具下滑。
他木讷的在老母灵堂里坐了许久,神情呆滞的出来,看见龙奚兰他们还站在院子里,便走过来,一下子跪在了面前,哭得伤心说:“谢谢两位恩公,不然我余振真要当大不孝,娘亲真要死不瞑目啦!”
龙奚兰也为他心疼,真是可怜人,赶紧扶起来劝道:“余大哥,死者已去,你娘亲知道你是孝子,她已看到你为她做的,很快就会投胎转世,你们缘分未尽。”
紫虚元听见她说这话,不免侧目。
等到余振离去之后,才问:“你还看到了什么?”
“这余振应该很快就还会有姻缘,而且不久之后,会喜得一女。”
紫虚元会意点头。
后来余振听说他们要出城,为了报答他们的恩情,主动说带他们出去。
“今日守南门的是我兄弟,我可带你们出去。”
龙奚兰点头。“如此甚好。”
几人从余家出来,怕赶到南城门天黑了,于是加快了步伐。
路上余振也没多问他们什么,很快,就到了南城门下。
余振先去给守门的他兄弟说明情况,然后再过来带他们过去。
“余兄弟,今天没有官府的批文,一个人都不准出城,这事有点难办啊!”那守门的小哥确实为难。
余振就连连求道:“好兄弟,我就求你这么一回,这两个人绝对没问题!要不你看,改天我请守门的各位兄弟都去喝酒?”
“你我兄弟两个不必见外,主要是上面下了令,如果是往日我绝对不会犹豫,你也知道,事关胥王府……”
“我知道你为难,但我答应了我这两位恩公,今天一定送他们出城,我……”
小哥一听,也体谅他丧母失妻的遭遇,咬一咬牙,道:“算了余兄弟,我就斗胆破了这例了,让他们过来吧,我叫人开城门!”
龙奚兰和紫虚元见此,松了口气。
两人跟着开门的卫兵走过去,大门正在缓慢中被打开!
余振又过来连连道谢与他们送别,两人刚要走,城里面一阵马蹄声传来。
“且慢!拦下那两人!”只见四五个穿着青色军甲的人,骑马奔来。
城下的卫兵一听见这呐喊,立刻,就将城门给关了起来!
顿时,城门下气氛一变,杀机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