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兰听到这声音刹那,并没有联想到此人是谁,只感觉那横空跳下之人来者不善,她立刻站定,察觉一道有力掌风迎面而来,她一面护着袖子里的青色花瓶,一面躲闪。
对方瞧她动作敏捷迅速,不过手里有个弱点,便频频来攻击她手袖。
此刻奚兰看清对方的面容,立刻退避三步,大声喊道:“兄台且慢!”
那方是一俊朗公子,一袭灰白绸丝长袍,身材高大,京城中这样的富家公子并不少,但留着一下巴胡子却不显得糟糠的,奚兰可只见过一个。
这不就是那****上西山时,借剑的那位吗?
“哟呵,你这个贼,还真让人想不明白呐!”对方瞧她要言和,倒是没有再动手,不过语气可不好。
他那柄用玄铁打造的宝剑,唤作入风,是蒙国四大宝剑之一,他自来珍惜得紧,那日在月华茶楼闲坐时,为了救一险些被茶水烫到的孩童离了身,结果一转身,入风就被一身手敏捷的小偷给偷走了,他当时没看见小偷面容,只记得身材瘦薄,绑了一简单的发髻。
为了寻回入风,他这几日差点将京城里几个贼窝给全端了,后来得出个结论,那小偷非惯犯,不然早就把人给揪出来了!
但他不能就此放手,他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偷!更不行了!
这些天他无数次发誓,要将这偷儿给逮出来活剐了,硬是蹲在月华茶楼数日,本已失去与小偷再相会的耐心,也是阴差阳错,今日月华茶楼有人撒银票,他可无心抢钱,就想看一看是哪个闲蛋在炫富。
却不想,这一看就看出了大文章。
这厮身段跟矫捷的身手,不是那天的贼会是谁?
所以,他在三楼的至尊包厢里,耐心的看完了整个过程,不得不惊叹啊!如今这贼都是怎么想的?撒了几百两就为了偷一个估摸着就值十文钱的破花瓶!
这个偷了他价值千金的入风剑,怎可以再出手,却偷一个十文钱的破花瓶!
他觉得,这是对他入风剑莫大的侮辱!
现在已不是活剐了这小偷那么简单了!
而是这小偷,必须给他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兄台,兄台,小弟知道你因何事!”贼开口了,下巴上贴的那撮山羊胡虽然逼真,但高手一看,便知与她身体的毛发有所出入,这贼易了容呢!
“别一口一个兄台,谁是你的兄?你个挨千刀的小贼,今日落在爷手里,休想有何善终。”
他话音刚一落,已有数个人影从黑暗中靠近过来。
“主公!”
男子立刻伸手做了个手势,那些穿着普通男装的男子,全都停在了原地,没有擅自向前。
不过奚兰余光搜罗了一番,清楚自己的所有退路,都被阻挡了!
主公?这京城里,有这阵仗的人,无非是那些个王爷世子,她大多都见过,而听此人口音,是北方人,北方,那就是蒙国了!
蒙国来的!会是谁?
奚兰突然想起,那日李淮特别问她关于剑来历的语气……她忙抬头看去,心想,不能吧,朝阳的夫君,不是个好色无稽之人吗?
她以为是个小白脸呢,原来是眼前这男子气概冲天灌地的角色,难怪会花名飘海外。
是否是蒙国四王爷,奚兰只是猜想,不过就算是,她俩也互不认识,今日既然有缘千里来相会了,奚兰可还想着以最小的代价脱身呢!
她将花瓶拿出来,夹在臂下,双手拱起微微弯腰,笑道:“这位大侠,上次那宝剑之事,确有误会……”
“误会?”那人浓眉一挑,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散出鄙夷。“偷东西还有误会,你当爷是傻子吗?”
“不敢不敢!”奚兰忙摆手,解释道:“那日是小弟有错在先,不过那日,小弟确实有急事,没有给大侠说一声,本来想着用过之后,给大侠还回去,结果被其他事耽搁了……”
“你真当爷是三岁小孩儿吗?你偷了爷的宝剑,竟然说那是借的?”大侠十分生气,从来没见过如此令人发指的小偷!
不但偷东西!还信口开河,她置他本尊威荣虎姿于何地?置他这些杀人如麻的手下于何地?简直,不可饶恕!
“大侠生气,在情理之中,小弟确实做得不妥,不过大侠您看,事已发生,咱们当然是尽可能的来减少大侠的损失,那把宝剑实乃极品,小弟爱惜至极,一直想找机会奉还给大侠,但今日小弟出门匆忙,剑没带在身上,不如这样,小弟——”她迟疑了片刻,那把宝剑此刻在季府之中。
那方好笑问道:“难道你还想爷陪你去取?”
“大侠贵人之躯,自然不必劳驾!”她讨好的说:“小弟在大侠眼中,只怕也没有什么信用可言,大侠肯定不可能放小弟自己去取,甚至,连命人陪我去大侠也不可能答应!”
“知道就好!”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有趣儿的贼,这样聪明,当贼真是可惜了!
奚兰就提议道:“要不这样!小弟写一张纸信,大侠命人送往京城季府,季家少主自会将大侠的宝剑奉上。”
对方一听京城季府,表情立刻一变。
“我的宝剑在京城季府?”他目光探索着看向眼前的奚兰,问:“你又是季府的谁?”
奚兰毫无遐思就回答:“我?不过是一个曾救过季家少主的无名小辈,因为实在没有将那宝剑占为己有的贪妄,但又怕宝剑又何闪失,便寄在了季家少主那里,大侠放心,只要将信封送去,季家少主一定会将宝剑奉还。”
大侠并没有立刻回答,一手环抱胸前,一手随意的抚摸着他俊脸上的短须,片刻之后,他不甚满意的说:“既然晓得宝剑的下落,此剑爷要取回来不难,爷此刻要想想,如何发落你这无耻小贼。”
看来这厮不会山罢休,奚兰心头一沉。
“在这之前,先让爷看看你的真面目!”音一落,那人再次朝她扑来,这次下手比先前更急更快。
奚兰因为周围有人挡着,还顾及着手里的花瓶,下巴上的胡子,在顷刻间就被对方给撕了下来。
“哟呵,还是一清秀的小子,长得模样不错嘛!”
奚兰目光一冷,往唯一能退的墙角退了两步,道:“都说了剑也会奉还,你不要欺人太甚!”
“刚才一口一个大侠,叫得那么尊敬,这才撕了你一撮胡子,就露出真面目了,啧啧,当贼的都如此凶狠,天理何在?你可知,你偷的是爷最爱的宝贝,爷找你找得辛苦,不教训教训你,难平心头之恨!”说完,他就给手下下令道:“抓住她,先打烂她手里的花瓶,在扒了她的衣服,挂上牌子放大街上给人都瞅瞅,贼都是什么德性!”
奚兰这下的脸色大变!
打烂她的花瓶!还要扒了她的衣服!这怎么行!
可是,她硬拼的话,花瓶易碎,肯定保不了!
狠狠吐出一口气,她机智的说:“大侠,你打烂一个与你毫无用处的花瓶有何意思?再说,扒了我的衣服,也不过是一时痛快,大侠何不在我身上,挖掘点对自己有用的东西出来?”
那些手下听了对方的命令,已全部朝她逼近。
对方一听见她这话,顿觉有意思,立刻命令手下停下。
“你一个小贼,有什么东西是对爷有用的?”
奚兰脸上浅浅一笑,他能如此问,证明已然上钩。
“大侠是蒙国人吧?”她问道。
那边一脸鄙夷反问:“呵,小贼还挺见多识广,莫非,也在蒙国境内犯过案?”
重点当然不是这个,她面不改色说:“大侠的宝剑有别致的龙蛇图腾,若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蒙国四大名剑之一的入风,大侠乃身份不凡,不远万里从蒙国到金陵数日,应该不只是为将我这无名小卒扒了衣当街视众那么无聊吧?”
她这话,已是表明自己知道对方的身份。不过,也是赌一把,她才不知道入风宝剑上有什么龙蛇图腾,她只听说过蒙国四王爷娄阔有一把宝剑叫入风,她不过是将两点合在一起试看看,若此人真是娄阔,绝对会加以利用。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对方眼神里射出来异样光芒。
“看来,还真是我小看你了!”
竟然能从一把剑上猜出他的身份,娄阔当即就没将她当作单纯的偷剑小偷了!
他快步走过来,在奚兰面前停下,眸中杀机尽显。
“你是季府派来的人?”
奚兰忙否认道:“我对天发誓,在此之前,我对大侠绝无半点图谋,那剑真是阴差阳错偷了的,季家少主并不知大侠真实身份,您若不信,大可以让我写信送过去,季家少主一定不会询问半句就将宝剑奉还,那时候,如果您发现我说言非实,要杀要剐也不迟!”
娄阔冷笑叹道:“好一张伶牙俐齿!既然如此,那就姑且信一信你。”
奚兰松了口气,被娄阔又带回了月华茶楼,娄阔的包厢。
从楼下取来纸笔让她写,她拿着毛笔,端坐了片刻,才在纸上写下:季大少,数日前妥您保管的宝剑已找到剑主,请将剑交给送信之人,谢过。
她将笔轻慢放下,心想着季锦江那厮,一定要认出是她的笔迹才行啊!
娄阔瞧她写完,拿过来一看,马上质问道:“你为何不落下你的名讳?”
她笑答:“不必,小的名字本就入不得台面,再说妥管宝剑的也没几个人,季家少主一看便知!”
“好吧!”娄阔满意的点点头,将信交给身后的手下,那人拿着信就退了下去。
娄阔狡黠的目光扫了她一眼,端起面前的茶杯,悠然地喝了一口,道:“那你倒是来说说,你那里有何对爷有意义的东西?”
这才是重点啊!
生怕对方识出她女儿身份来,奚兰手心早已掺出冷汗,不过面上依旧镇定。
“小的下面要说的话,也许会令大侠颜面扫地……”
“既然都打算说了,就别再啰嗦这些屁话了!”娄阔虽然出生皇家,但是性格豪迈,不拘小节,恐怕这也是他不得朝阳喜欢的原因之一,没有半分李淮的雅人至深。
奚兰早已看出这一点,并从对方的面相上看出,是个有仇必报之人。
试想,自己媳妇儿跑回文国来,与文国七王爷的传言,他不可能没听过,到了金陵如此久都没有公开在丈人家露过面,又为哪般?
必定是知道了这些事,无法释怀,正揣摩着要如何报仇雪恨呢!
“那小的就直言说了!大侠的问题无非与女人二字扯不开关系……”给人算了太多命,所以腔调一时半会没改掉,她说:“这城里明显有人无视大侠的存在,大张旗鼓行不耻之事,传得满城风雨,大侠一直都是大人大量之人,但夺妻之恨不可谅!小的,这里,正好有帮大侠报此仇的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