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回来!”严挺终归还是保存理智的,他一把将弟弟拽回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骂道:“难道还嫌此刻不够乱吗?你们现在去跟御林军拼命,伤了自己,王妃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
众人一听,立刻不甘不情愿的停下来,一张张愤而不平却无力自拔的面孔望着说话的严挺。
火字队队长庄智谋出来附和道:“严挺说得不错,王妃拼死进宫,才赦免了我们的死罪,若此刻我们冲动行事,只会让局面更加混乱,大伙先冷静一下,等薛大夫为王妃诊断之后再说吧!”
王爷不在了,几名小队长的话,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薛平安在厢里为奚兰诊脉完毕,出来便被一众王府卫包围。
“王妃怎样了?薛大夫!”
“王妃前夜身体受了春寒,今日进宫,硬撑着消耗殆尽,所以才会昏厥过去,此刻需要休息,你们也不要围在这里了!”薛平安一大早就被牵连进这些事中,如今也没有功夫松口气。
听到他这样回答,所有人脸上都挂着不安。
在他们眼中,王妃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丫头而已,她独自进宫,都经受了了什么,才将皇帝的旨意带回来?无人可想象这其中的艰辛。
薛平安见大家都不退下,便开口劝道:“王妃不会有事,这点儿伤病,还击不垮她!都回去吧!”
最后还是严挺出来组织所有人退下,不过很快,他们又恢复成那六支精湛的王府卫,保护起王府的安全。
奚兰昏睡到半夜,想喝水,便睁开眼睛唤了一声,“浅默,水。”
浅默也许睡着了,没人应,她强撑着从床榻上下来,自己倒了一杯冷掉的凉茶灌了下去。
当她放下茶杯时,便左右望了望,竟不见浅默的踪影。
疑惑中,她走出主厢,外面深黑的夜,寂静得仿佛整个王府院落,就只有她一人。
人都去了哪里?
她心头瘆的慌,记忆回到她拿着皇帝的玉令,传达圣令之时,难道她没有救回所有人?
突然,她发现院落里,有一点亮光,那是……书房!
奚兰快步跑过去,轻轻推开了门,便看见书桌前,坐着一俊美的白袍男子。
“李淮!”她眼中先是出现了惊喜,后来变成苦笑。
低头用力的掐了自己的手,不痛!
原来真的是在做梦!
李淮是假的!
“你怎么穿着单衣就出来了?夜里凉,生病了怎么办?”李淮手中拿着一支毛笔,正在纸上画着什么。
奚兰慢慢走过去,“你在画什么?”
李淮微微一笑,露出那洁白的皓齿,轻轻放下笔,问她:“你喜欢吗?”
她低头看去,发现纸上画的是一名穿着红色喜袍的女子。
凤冠霞帔、玉花采结绶下点缀的美人,眸眼清亮,画得活灵活现。
那几分智色几分忧更惹人深看,她从不知自己可以如此漂亮,竟情不自禁伸手去摸。
“小心,画还未干!”李淮提醒她,她忙将手伸回来,手指还是沾上了画中人头发的黑墨。
她问:“这画里的是我?”
“嗯。”李淮点头,伸手拉她,在书桌前坐下。“你不是曾埋怨过本王,没给你画像吗?”
她目光从那副画上移开,落到眼前这俊美的脸颊上。
自己曾埋怨过吗?也许吧!
梦中的梦境,总是透露心事的!
“你画得真好!”她发自内心的夸奖,可惜人不是真的,画也不是真的。
她伸手去抚摸李淮的面颊,那冰冷的触感从指间传来,好真实的梦境啊!
到底是她在梦里,还是李淮在她梦里?
她不知道,有些欣喜,又有些害怕。
害怕下一刻,梦就像先前那样醒了!
“你怎么哭了?”李淮剑眉心疼的蹙起,眼看那滴晶莹的泪珠从脸颊滑落,他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你若生气了,就骂本王吧!”
她听此,哭得更惨了!
那是他们大婚那日,他对她说的话。
她是真生气了,但她生的不是李淮的气,而是老天爷的气。
为何要让她遇见李淮,又为何要让他成为入世魔,这段姻缘于她来说,实在是沉重无比。
“对不起,对不起,是本王离开太久了!”李淮抱着她,身体的冰冷的,声音却是温暖的。
“李淮,该我说对不起才对……”
“为何如此说?”对方将她从怀中拉出来,疑惑不解的凝视着她。
暗黄的烛光将她卷翘的睫毛侧影,映在脸颊上,她吞了吞口水,回答:“有一天,我会迫不得已做一件事,你不要怪我!”
李淮那张脸的表情,凝固起来,眸中透出黯淡的光。
她觉得这梦里的李淮必然是知道,自己在讲什么,既然如此,那么这忏悔,也许更有意义。
“对不起,李淮,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任何人,可是我不得不这样做,对不起……”她失声痛哭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眼中滑落,她眼前变得模糊,再也听不到李淮的声音,她只顾着抱头痛哭,像一个丢了最宝贵物品的小孩。
“丫头,丫头你怎么了?”听到她哭,守在床榻边寸步不离薛平安轻轻摇晃着她的身体。
她抱着身子,整个身子卷缩在被子里持续了好久,终于被薛平安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她用袖子将脸上的泪痕擦干,深呼吸了一口气,回头看那满脸担心的男子。
“平安,我总会梦见他,梦里的他,就如他活着时那样真实,平安你说,是否是他的亡魂回来找我了?”
薛平安看见她这样,双眉紧紧锁在一起,紧闭的双唇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坐起来,嘲笑问道:“连平安你也觉得我疯了吗?”
对方轻吐出一口气,起身去给她端来一碗从夜里就一直熬煮的鸡汤。
“你身体太虚弱,快喝了吧!”
她从来不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端过来,用汤勺往嘴里喂。
薛平安赶紧嘱咐道:“烫……”
但她已吞下去了!
“那么烫你也吞下去了?”对方心疼又不解的问她。
她回答说:“再烫我也吞过!”
那人听了,眉头又是一紧,正常人无法去想象她从前的生活,薛平安却能想象。
她从小就这么坚强,独立,再没有谁,可以像她做得这样好了,也再没有谁可以向她这般,让他心疼了!
他伸手端过奚兰手里的汤碗,轻轻吹凉了,才凑到她面前。
奚兰愣了一下,没张口。
她从不善于这般矫情,面对别人的好,她自然会犹豫。
薛平安早有准备她会如此,挤出一个笑容,云淡风轻的说:“我的家人在那年全部没了,丫头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除了师父以外,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存在于别人心中如此重的位置。
但站在平安的角度想,这世上最珍贵的,莫过于绝望的时候,别人带来的希望。
对当年的沈家少爷来说,奚兰就是这样的一道希望。
当听到这席话,奚兰眼角突然一酸,生生将眼泪给逼了回去。
她马上张嘴喝了对方送来的鸡汤,但没喝几口,就发现自己手指上有东西,她立刻停下低头去看。
薛平安不知她在看什么,忙问:“怎么了?”
她脸色大变,情绪激动的问:“平安,我手指上这些黑墨,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