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在潭洲的日子
第七十节父亲的伤（一）
几十里的路程对郑子浩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他已经站在潭洲马王堆疗养院的门口。当他向守大门的老大爷询问郑栋辉彭向红这家是怎么走的时候，看门的老大爷看着这个瑶族装束的小伙子虽觉得有点奇怪，但他偶尔和郑栋辉聊天时听他讲过，他下放的永江有瑶族山民居住，所以这老大爷以为是郑栋辉下放时认识的瑶民来看郑栋辉，便把地址告诉了郑子浩。郑子浩道了声谢，就欲动身寻找，这老大爷却开口说了一句，“这个时候家里应该没人。”郑子浩很奇怪，他在传达室门口问话的时候，看了一下日历，今天正好是星期天，应该是休息啊，怎么这守大门的大爷能这么笃定的说家里没有人呢？他疑惑的看着门卫大爷，这门卫大爷是个热心人：“前些天小郑在医院值班，受了伤，现在应该在外科病房里。”
郑子浩听说父亲受了伤，很是惶慌，连忙追问门卫大爷：“大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门卫大爷一个人守大门，很是寂寞，再加上己到了下午，当天的报纸都看完了，正是无聊的时候，现在有人愿意听他讲故事，这门卫大爷求之不得，连忙开讲。
原来这马王堆疗养院作为湘南省老干部的疗养基地，医资强大，设备齐全，有关领导考虑到如果单纯只为干部服务，资源太过于浪费，就将其分为前院，后院。后院还是封闭式管理，用于老干部们的疗养，前院则向普通群众开放，方便人们前来看病。这么一改，既让马王堆疗养院的人才、资源不再浪费；又给人民群众带来了实惠、方便。很受周边群众的欢迎，也大受周边群众的赞扬。如此这般，潭洲市南边的人都愿意到马王堆疗养院来看病。
马王堆这地方位于潭洲市南郊，对潭洲普通市民而言，大抵只知道这地方有三个出名处，一是马王堆千年汉墓，出土了国家级的文物；二是马王堆疗养院，医生看病水平高技术好；三是马王堆蔬菜批发市场，决定了潭洲市广大市民的菜篮子的品种与价格。本来这三个出名处都互不搭界，没得什么关联，却因为“郝仁劳动服务队”的一名骨干到马王堆疗养院看病而纠结到一起来了，这也引起了潭洲市委市政府的一次小范围的全市对违法犯罪分子的严打，一时将有点恶化的社会治安环境廊清。
自从改革开放后，政府放开了农副产品的经营权，于是在潭洲南郊几个蔬菜种植比较多的村子附近自发形成了一个批发性质的菜市场。后来政府因势利导在马王堆这里建了一个蔬菜批发市场，这个蔬菜批发市场承担着将潭洲市所需百分之七十的蔬菜销到全市各个角落的职责，近一年来，潭洲市蔬菜价格一直要比其他地方的价格高出一倍多，蔬菜市场萧条，便宜新鲜蔬菜不能及时进来，居民难以吃上廉价新鲜的蔬菜，整个蔬菜市场不能流动，处于死水一塘的状态。其主要原因是本地菜商极力排斥外地菜商，外地菜商欲进而不敢进所造成。这是因为近一年来，蔬菜批发市场里突然出现了一家劳动服务队，经理是市场内的批菜大户郝仁。
也就是那时起，市场里的摊位、蔬菜“落地”(即卸货)、经营格局发生了改变。“郝仁劳动服务队”有“规定”，从外地运至市场的蔬菜只要在市场内“落地”，服务队都会以卸货的名义每车收费伍拾元至一百元不等。其实所谓的卸货，服务队里的工人并不够用，因此常常是货主自己又得从市场外找力工干活，但即使这样，卸货费用还是要照样交到服务队。就这样，从一九八一年四月至一九八二年四月，一些长期在潭洲马王堆蔬菜批发市场从事业务的分别共被“郝仁劳动服务队”强行收取服务费三至五千元不等。在该市场内很多小业户还从事着零售菜蔬的业务，而在百余个摊位中靠近门口的一些好摊位则一直被“郝仁劳动服务队”占据垄断，并每天以五十元左右的价钱再“卖”给业户。既然是独霸了蔬菜批发市场，“郝仁劳动服务队”团伙自然也会从事蔬菜生意，潭洲人喜欢吃蒜苔、辣椒，这两种蔬菜批发量大，获利也高。于是“郝仁劳动服务队”使用种种暴力手段威逼胁迫有关人员，很快，这两种蔬菜的批发就被“郝仁劳动服务队”所垄断，很快便成了市场里的“蒜苔王”。
在这个市场内原来有个人姓王，他在该市场内经营多年，由于经营有方，成为市场里蒜苔销售的大户。“郝仁劳动服务队”见此便放出风去，“只要谁再买王某的蒜苔就会挨打。”事实果然如此，从此以后只要是在王某这里购买蒜苔的，“郝仁劳动服务队”就会想方设法阻挠，一九八一年十二月，有个姓赵的蔬菜销售商，因购买了王某的二十多袋蒜苔，被“郝仁劳动服务队”强行扣下；就在同月，一个姓江的因购买了王某的蒜苔，“郝仁劳动服务队”将江某运货的货车的前风挡玻璃打碎……如此经过一段时间，王某的蒜苔生意日渐衰落，而从该市场内批发出来的蒜苔便多数由“郝仁劳动服务队”所控制了了。
你别说郝仁还极有组织才能，既要经营“服务队”、又要垄断蒜苔生意、还要日常的“市场管理”，对于如此大的“企业规模”，作为经理的郝仁对手下的兄弟有着明确分工，安排有专人分别负责：有人负责垄断性的蔬菜经营；有人每天负责占据市场里好的零售位置，然后再高价“卖”给业户；有人负责“郝仁劳动服务队”对所有在市场内“落地”(即卸货)的蔬菜进行所谓的卸货收费；在经理郝身边还有等多名打手，用打骂、威胁等手段在市场内称王称霸。
有一天，这个“郝仁劳动服务队”的一名骨干成员李春丰因为酒醉后摔倒受伤，被其同伴送到马王堆疗养院来看病求诊，当时李春丰面部和腿部都有伤，一名姓李的小护士依程序正准备给他处理腿伤，没想到这李春丰见这小姑娘长得清秀动人，便借酒装疯，一把抱住这小护土：“大夫，救救我吧，我浑身痛得不得了！”，一双手趁势在小姑娘胸部乱摸乱捏，小护士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羞辱，又急又气，拼命想挣开李春丰的拥抱，并大声呵斥着李春丰。见到这种情形，送李春丰来就诊的几名同伴不但不阻止李春丰，还变本加利，也拥围了上来，对李护士动手动脚，李护士的同伴见状连忙上前要拉开他们，没想到这几个流氓却更嚣张，竟顺势将这名女护士也拉了进去围在中间，这几名流氓嬉笑着对两个护士动手动脚，周围等着护士来作诊疗的群众敢怒不敢言，医院的一位男同事经过时看到这情形，不禁大呼，就冲上去制止，结果被这几个个壮汉粗暴地推倒在地，并威胁说如果再管闲事就打断他的手。
这个时候，正在保卫科值班的郑栋辉闻讯后第一个赶到现场劝阻，没想到李春丰拿起桌上的一只瓷杯砸向他的头部，他满脸流血倒在地上。随后赶到的二名保卫科的干事也陆续被打致伤，二人脸被打肿，牙齿被打断，伤势最重的一个叫张春的保卫干事头部遭到椅子击打，血流满面，事后他这个伤口，被缝了十来针。这几个流氓见事情闹大了，一时也有点慌乱，李春丰说了声：“快走。”几个流氓慌慌张张地在走廊里跑着。没想到这个时候，郑栋辉从地上爬了起来，追了上去，他一把把跑在最后的一个流氓死死抓住，这个流氓大声叫嚷着让跑在前面的几个流氓回来帮忙。看到同伙被郑栋辉揪住不放，李春丰闯进一间诊室，顺手抄起医生给病人看病时让其坐的一张骨牌方凳跑了回来，他首先用这凳子狠砸郑栋辉的头部，这时候又一流氓跟上去一脚踢在郑栋辉的腿上，随后狠踹郑栋辉的腰部，郑栋辉条件反射似地用手推挡对方的脚，几个流氓见状立刻围上去，对着郑栋辉的头、腰、背、臀乱踢乱打。拉扯中，郑栋辉的衣服也被这几个流氓扒下。几个护士拉扯着他们的衣服哀求留情，但这些人丝毫不为所动。整个被殴过程中，郑栋辉被李春丰用骨牌方凳打中头部后，又被拳打脚踢数十下，倒在地上毫无抵抗之力。
这时候，突然远远地走廊那头一个望风的流氓高喊：“警察来了，”这几个打人的流氓见状一拥而散，飞快逃离了现场。这个时候，新赶来的保卫科的同事和疗养院的医护人员赶紧将这几个受伤的保卫科干事送往急诊科救治，张春和另一个叫赵勇的保卫科干事经过检查，虽然伤势不轻，需要在医院里接受治疗，但没有生命危险。而郑栋辉的情况却极为危险，医生甚至向彭向红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医生诊断郑栋辉颅骨骨折、脑重伤，颅内有大量淤血积压，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郑栋辉的生命体征有所恢复，但还没有脱离危险，郑栋辉的主治医生给彭向红介绍情况时说，如果术后恢复不理想的话，以后很可能会有后遗症，极端一点地说可能就这样残废了。作为本院职工，又是为维护医院的正常工作秩序，为保护医护人员的人身安全而受的伤，医院对郑栋辉的抢救可谓是竭尽全力，但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郑栋辉的神智虽然有所恢复，却仍旧不能自已吃东西、不能说话、手脚也不能动。“他现在已经跟个植物人一样了”这是郑栋辉的主治医生张明对彭向红说的。
对于郑栋辉被打伤一事，医院向当地公安机关报了警，由于马王堆疗养院作为湘南省干部的疗养基地这一不同于普通医院的特殊之处，对于扰乱马王堆疗养院的工作秩序，并打伤马王堆疗养院保卫科的工作人员的案子，当地公安机关极为重视，警察也来作了调查取证，确定了嫌疑人，抽调警力，成立了专案组对案件进行侦破，但包括李春丰在今的各名嫌犯在当夜就闻声而逃，当地公安机关将那名因为只是望风而没有参与殴打过程，自以为没事的同伙抓获，但案件还是陷入了僵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