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节卖歌(三)
郑子浩的声音虽然尽力平静,但还是能让人听出他的激动,“顾先生的声名让我如雷贯耳,向往已久。没想到顾先生百忙之中,竟抽身到这小城来见我这后辈晚进,实在是小子的荣幸。”
望着坐在床沿上的少年,那顾嘉辉尽力将脑海里的怪异感抹去,他略带奇怪地问道:“你认识我?”
郑子浩微笑着回应:“前辈声名显耀,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晚辈是仰慕巳久。”
顾辉嘉微笑着说到:“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今天真没想到会认识你这么一个少年俊彦!大陆真是卧虎藏龙,精英倍出啊!”
郑子浩微微一笑:“过奖,过奖。今天能一睹前辈风采,实是晚辈三生有幸。”
先前王志诚被顾辉嘉在业界的地位所震慑,一副后辈新进的模样,可先前一听到顾辉嘉说的有关他此行目的的话题,他又恢复了生意人的精明本色,他开口插道:“郑子浩先生,你刚才是先与我在进行相关的谈判的。”
俗话说:“痩田没人耕,耕开有人争。”既然现在有两家唱片公司与自己洽谈歌曲版权的有关事宜,郑子浩也就可以“稳坐钓鱼台”了。不过他还火上添了一把油,他拿出宝丽金的电报展示给两拨人看:“看来宝丽金的人是赶不上趟了,这次我的这些歌看样子不关他们的事了。”
听完郑子浩的话,王志诚与李正业对视一眼,都觉得事情有些棘手,有对手在场当面竞争,开价就不可能太低。而想双方暗中达成默契,共同压价,又怕万一开出的价码不合这少年的要求,他仗着还有下家可谈,一怒之下谈判破裂白白便宜了宝丽金。而且俩人都怕对方表面上与自己进行合作,暗地里搞鬼,扯自己的后腿。
他们都是行內老手,在看到郑子浩寄来的歌曲后,一眼就看出这些歌曲不可估量的价值,真是首首可上金曲排行榜的好歌。凭借这些歌曲,自己所在的公司今年一定可以让几位己经隐隐呈现衰势的老人重新大红大紫起来;也可以帮助声名渐起的几个新人一举变成一线歌手。他们在来之时,己经盘算好了,将这些歌拆分给几位歌手,新人老人都有。
王志诚与李正业都是那种标准生意场上的精明人,眼光独到。虽然郑子浩的年纪轻轻,穿着打扮一副乡下少年的土气模样,但是气质沉稳,洒脱大方,一看就是经历过场面,见识过风雨的人,完全不能用年龄来衡量他。几个人都没开口,似乎都在等待别人提条件。
顾辉嘉这时站了起来,他看到墙上挂着的箫囊,指了指,问郑子浩:“可以看看吗?”郑子浩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可以。
顾辉嘉从墙上取下箫囊,缓缓抽出囊中长箫,入手沉甸甸的,感觉比一般竹箫重,箫身呈青绿色,纹理细密顺直,似乎是用刚斫下的竹子制成的,尚有绿竹清气,但却古意盎然,顾辉嘉曲指在箫身一叩,音色硿硿然,是顾辉嘉从未见过的好箫。
顾辉嘉取出箫胆,将洞箫举到唇边,试了试音,吹奏起来,他吹的曲子尽呈古韵,没有特别的高低音,曲调回旋往复,似深情、似伤感,有悠悠不尽、深可玩味的意境。郑子浩知道顾辉嘉吹的是古曲《忆故人》,这曲子带着无尽的深情和感伤,流露出他对“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的感伤,是对亲情、友情转瞬即逝的感伤。一曲奏罢,被其感染,屋内几人人惆怅不语。
看到顾辉嘉恋恋不舍的将箫收入箫中,挂到墙上的样子,郑子浩不好意思地说到:“本来‘宝剑赠英雄,胭粉送红颜’,刚才顾先生吹这支箫实在是天籁之声,将它送给顾先生在合适不过。可这支箫是恩师之物,小子不敢轻慢,只有对顾老师说声对不起了。”
顾辉嘉手一摆:“古语云‘君子不夺人之所爱’,何况你这支箫还有来历,就更不要多说了。”
听了顾辉嘉一曲洞箫后,郑子浩微笑着说到:“顾老师的洞箫曲三月绕梁,诗经有云‘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而我,无以为报,就班门弄斧,在顾老师这尊大佛面前念念经,请顾老师指教一下。”
郑子浩弹着吉他,一口气唱了四首歌,《星星点灯》,《我的未来不是梦》,《风继续吹》,《海阔天空》,四首歌唱完,郑子浩却面不攻色心不跳,仍旧气息平和,声线平稳,和平常没有两样,没有一点用力过度的感觉,让顾辉嘉大感惊讶,郑子浩唱的这几首歌,对人的歌喉、气息要求不低,普通人根本唱不下来,即算受过专业训练的歌手来唱这么四首风格迥异的歌曲,也会有点异样,不会像郑子浩这样轻松的。这让他的好奇心更重了。
郑子浩的作品既有中国传统音乐的影子,又有现在西方摇滚音乐的痕迹,可说是自成一体,看着郑子浩自弹自唱的样子,觉得他虽然不是玉树临风的小生,但却是让人越看感觉越舒服。唱歌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很自然地流露出洒脱大气,既给人一种随和亲切得象邻家大哥哥,又觉得自已只能仰慕崇拜他的感觉。他的嗓子音色刚柔适中,声线淳朴,富有磁性。不光技巧上相当好,最重要的是唱歌的感觉上都有相当的天赋,中高音区踏实,声音越向高音区迈进反而越显得壮阔豪放,令人很难忘。而低音区时,竟有着少年人极难得的低沉,略显嘶哑的声线非常光鲜,声音有着别样的粗豪沉雄,极具男子味,如果用剑来形容他,那就是一把神雕里杨过的那把玄铁重剑,有着宝剑本身固有的轻灵俊逸,却更胜在厚重沉郁。
不知不觉,几个人都沉醉在郑子浩的歌声中,当郑子浩放下吉他停止唱歌,他们还没清醒过来。坐在屋内的几个人都是行家老手,顾辉嘉做为一个沉浸乐坛的顶级音乐人,还没见过这样一个形象、嗓音、歌艺、才华,方方面面俱佳的人才,在顾辉嘉看来,郑子浩天生就是唱歌的料。王志诚与李正业虽然不是很懂音乐,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此刻他们只有一个念头,捡到宝了。
半晌,郑子浩打破了屋内的气氛,郑子浩看了王志诚与李正业一眼后说道:“两位不吝路远,来这潭洲。所为何事,大家心知肚明,我也不拐弯抺角了。我说一下我的想法,两位如有异议,敬请指教。”
“说句实在话,我在这潭洲,信息闭塞。并不知道在香港,唱片公司开给词曲者的价码多高,但我听过现在市面上的歌,不论国语、粤语。虽然我是一个新人,但是我对我写的歌有信心,我相信你们唱片公司肯定也知道那这些歌曲的价值。”
郑子浩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说道:“而且,我不认为我只能写出这十二首歌,我相信,随着时间推移,我的经历、阅历的增长,我能写出更好、更多的作品。我想找到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法,用一种双羸的方式来进行一场长久的,愉快的合作。”
在来潭洲之前,王志诚想来这次的事情应该不难办,但此刻地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想到百代的李正业也来了,还将他们的镇馆之宝顾辉嘉老师也请来了。他到华纳之前,也曾在百代呆过,一直是顾辉嘉的下属,颇受他的照顾。此时见面,旧上司余恩犹在,他也只好退避三舍,免得被人骂忘恩负义。此刻他就只好将机会先让给百代的李正业,李正业谈不拢,他才好开自己的条件。
李正业整理了一下想法,开口说道:“我们百代唱片一直注重品质,郑先生真是才华横溢,写的歌都很不错,我们都愿意买下。”沉思了一下,“每首歌我们愿意出五千元。”
这个价码虽然和给香港顶级词曲作者的开价比起来是低一些,但也很有诚意了,在八十年代初的内地,等于一首歌的卖价就已经抵得上一个普通工人差不多十年的工资了,可说是骇人听闻。在来潭洲的时候,百代唱片公司给李正业的指示是,二千到五千,便宜行事。见识过郑子浩的才华和能力后,李正业毫不犹豫的给出最高价。通过这短短一段时间的接触与观察,李正业明显感觉到郑子浩不好糊弄,不是那种闭门造车,不与外界接触,不通世务的呆子。因此直接将双方放在了平等地位置,希望结好郑子浩,甚至还说出了恭维话,虽然也是实话实说了。
这时,顾辉嘉开口了,“而且我们愿意与郑先生签约,让郑先生成为我们公司的签约歌手。”顾辉嘉这话一说出口,王志诚的心都凉了,知道自已完全没机会了,这已经比他所能开出的最高价码都要好了,他只恨自己来晚了一天,以致错过了一个签下未来的天皇巨星的机会。
“我可以代表百代唱片对郑先生未来的发展表个态,我们对你非常看好。”顾辉嘉接着说道,“你知道的,百代唱片是一家有着悠久历史的大公司,加入我们公司,一定更加有利于你以后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