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账面上的东西,怕是别的姑娘看一眼都头痛的事,到了我这里倒是一目了然。再难缠的账,不过一个时辰一把算盘就能搞定。
下人拿账本的空档,我习惯性的推开窗户,看楼下街道人来人往。这一看不打紧,竟发现“武氏”烧饼店正好脸对脸。
“什么时候开的烧饼店?”我双眉紧颦,内心不住的打颤。
“上个月刚开的,武氏烧饼店的老板和老爷认识,是个年轻人,人也长得俊,初一十五两天亲自揉面做烧饼,来买烧饼的姑娘都排长队了!”
真是稀罕事,上辈子怎么没见他下过厨房?会做烧饼,天下奇闻!
今日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不用担心碰到他。更何况出门的时候,武府的轿子还在西门府门口停着,他应是还没走。
我坐回来,下人也捧着账本上来了,徐叔指了指不算太薄的账本很是欣慰道:“有你来,我就放心了!我去楼下喝茶,你算账吧!”
我的茶水也到了,淡黄的茶水中盛开着几朵柔嫩黄菊。武植喜欢喝普洱,后来我爱上喝普洱茶,普洱茶又称苦茶,茶微苦微甘而凉,苦甜掺半,似后知后觉。今重温杭菊,才惊觉做回了自己。明明就是柔嫩的女子,该被男人宠着爱着疼着,却为何命运捉弄,受尽屈辱折磨,丧失尊严。
手指翻飞,算盘劈啪作响,一坐两个时辰,临近中午了,我也该回西门府。徐叔上来探视,见我又是揉肩又是动脖子,不由笑道:“能者多劳,徐叔老了,以后西门府的财政大权就交与你了!”
我但笑不语。说来我也不是霸权的人,只是……喜欢做具有挑战的事情而已。
“留下来吃饭吧!我让厨子多去买点食材。”
“不了,走时没和公子交代,怕着急。明日我再在这里吃。”温婉拒绝,徒留下徐叔一脸神思。
徐叔前脚走,后脚便急乎乎跑来一个送烧饼的小厮。我深深注视着眼前用油纸包裹好的新烤出的“武氏”烧饼,沉色道:“不是说回府吃饭了吗?我……不吃烧饼!”
送烧饼上门的小厮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见我盯着他手看,有些害羞道:“我家掌柜让送烧饼给金莲小姐,楼下伙计说金莲小姐就在此办公,怎不见小姐?”
我搁下账本,一指后园的茅厕:“她方便去了。东西拿走,她不爱吃。”
小厮不肯,磨磨蹭蹭欲等候,我一甩账册道:“还不走?几文钱的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手送人!”
小厮也不是个省油的,随即顶嘴道:“又不是送你的,是我们掌柜送金莲小姐的。再说排着长队等吃我家掌柜亲手做的烧饼的美娇娘大有人在!不信你看!”
他手的方向便是窗外楼下,不用看只用听吵吵闹闹的喊声就知道了,我忍不住满心满腹讥笑。
你爱等不等,我不再搭理他,继续面无表情的算账。
小厮等了两刻钟时间,再也等不下去,便跑下了楼去了。等他再上来时,他的脸比哭还要难看。他指着我道:“你就是金莲小姐?怎么穿着男装?”
我不理,谩道:“你可以走了,告诉你家掌柜,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独不爱吃烧饼。”
小厮张了张嘴:“你不吃便扔了吧,我不拿走,我们家不缺烧饼!”他非常失望的离开了。
中午回家,还未坐轿,武植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月白色的袍子清雅一人站在了我的面前。“让我好等,一颗心围着你转,连烧饼都做不好了!”
我遁在那里,下不了台也抬不上脚。身侧虽是清浅的颜色却让我如坠深渊,犹如一张黑色大网网了我。
“滚开!”我咬牙上轿,浑身发抖。交代轿夫道:“快些走,快些走!”
没有镜子,但轿子里的人狼狈摆在那里,摸摸脖子,里面一层的冷汗。再也不能相见么?相见恨,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这是前世的信念,今世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