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两个月很快地就过去了。
在七七走后的第六十天,我满怀信心地等待她的电话。
可是,没有电话。
第二天,我依然满怀信心。
可是,还是没有电话。
就这样,七七离开了两个月零一周。
她依然没有回来。
说实话,我有一点焦急。
我想,很有可能这个丫头论文答辩没有通过。
那会怎么样?
她会不会重修一年?
如果她重修,那我决定飞到英国去陪她。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我以为是七七,可是不是。
是一个邮递员。
他问我,是刘按先生吗?
我说,是,怎么了?
他说,你有一封来自英国的航空信,寄到了你们学校。请你来签收一下。
我说,好的。
挂掉电话之后,我就坐车回学校。
一个小时之后,我见到了那个文质彬彬的邮递员。
我在他的单子上签上我的名字,从他的手里接过那个蓝色的大信封。
拿着这个信封,我并没有立刻打开。
而是拿着它,又坐车回到了家里。
我的家里没有人。
我一个人回到我的屋子里,把门锁上,然后坐在我的桌子前,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把那封信打开。
这封信是七七写给我的。她说:
甘蔗,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两个多月前,我被告知得了一种奇怪的病,这种病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过,据说世界上得这种病的人很少,应该不超过五十个人。
这种病类似提前衰老症,但是它又比提前衰老症可怕得多。得上这种病的人,会在两个月之内迅速衰老,刚开始半个月,头发会慢慢地变白,接下来的半个月,头发就会全白。当我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像白发魔女:)。而第二个月,我的脸上就会出现很多的皱纹,身体的机能迅速下降,然后突然死去。
就是因为得了这种病,我才决定要回国去看看你。本来我打算悄悄地看看你,就离开的。可是我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又一次遇见我,竟然又爱上了我。你知道吗?甘蔗,当你当着我的面对我说,因为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的时候,我真的很感动。
甘蔗,这一辈子我欠你的太多了。
我知道,你爱我。甘蔗,你知道吗?我也爱你。非常非常的爱。
其实,我很想和你在一起,相伴到老。可是,我不知道我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也许就像你说的,我真的是天使。天使来到人间,我想应该就算是度假吧,现在我的假期结束了,我就要回到天堂去了。甘蔗,你不要为我伤心。
其实我犹豫了很长时间,到底要不要给你写这封信。我知道,如果我不写的话。那你就有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我死了。我觉得那很残忍。其实,死没什么可怕的。但是一想到过几天我的脸上就会爬满皱纹,我还是挺难过的。呵呵。
甘蔗,你知道那天在婚纱店我为什么要自己单独照一张吗?呵呵,我现在才发现自己是一个很爱臭美的人,我那天之所以想单独照一张,是因为我想把那张照片当做我的遗照贴在我的墓碑上。而其他的我们在一起照的那些相片,我就当做我们的结婚照了。
呵呵。如果到了天堂,别的天使问我在人间干了什么,我会很自豪地告诉她们,我和一个叫甘蔗的臭小子谈了一场很浪漫的恋爱,他为我和一群流氓打架,他为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学会了一首歌,歌的名字叫《至少还有你》。他还送给过我三百朵玫瑰做成的枕头。三百朵玫瑰啊!可惜当时我并不喜欢他,我把那个枕头扔了。我现在很后悔。可是后来我就真的爱上他了。他陪我潜水。潜水的时候我的脚被水草缠住了,他竟然把氧气罩摘下来,用牙齿把水草咬掉。
这个家伙对我真是太好了,我多么希望自己不是一个天使,而是一个普通女孩。那样,我就可以在他的身边,陪他一辈子了。
甘蔗,我爱你。我多么希望这份爱不是说出来,而是用我的实际行动告诉你,我有多爱你。可是我没有时间了。我本来很想和你在山顶上做一次爱。可是没有做成。我躺在你的胳膊上,看见一架飞机从天上飞过,我就哭了。我哭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我看见了那架飞机。看到它,我就知道,我该走了。
甘蔗,其实我一点都不坚强。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强的女孩。我的身上有无数的缺点。我刁蛮又任性,可是你却从来都没有说过我。和你在一起,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一个天使,一个为所欲为的天使。我要干什么你竟然都陪着我。
甘蔗,你为什么要这样宠着我?你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我很不想离开。可是,我却必须离开了。甘蔗,那天在地铁站,你走了之后,我就哭了。我哭了很长时间,当时只有我知道,我再也看不见你了,我再也不能当着你的面叫你甘蔗了。甘蔗,我多么喜欢这样叫你。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不要让你未来的女朋友也这样叫你好不好?只要她不叫你甘蔗,那你就永远是我一个人的甘蔗。而我真心地希望你能生活快乐,只是再也不要找一个像我这样的天使了。
甘蔗,我打算把自己埋在英国,如果你想看我,那就只能坐飞机来英国看我了。
呵呵,这就算是我最后一次为难你吧……
108
我像一个疯子似的冲出了家门。
拖鞋掉在了楼道里。
我光着脚在北京的大街上疯狂地奔跑。
一边跑,眼泪一边夺眶而出。
我跑的方向是记忆中北京机场的方向。
我用最快的速度奔跑。
我必须奔跑。
我不能停下来。
我要跑到机场。
然后坐飞机去英国!
虽然我的心里明明知道,即使我真的跑到了机场,我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地坐飞机去英国。
可是我还是拼命地向前奔跑。
我的眼泪也像我的身体一样,飞了起来。
我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
无视那突然亮起来的红灯。
我穿过马路。
听见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然后我的身体就飞到了半空中。
我闭上眼睛,心想,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