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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和七七分手的这一天,是我的生日。
所以,我再也不喜欢过生日了。
这一天,我流着泪走在大街上,流着泪坐地铁,等眼泪干了,才回到家。
那时,已经天黑了。
我妈给我做了很多好吃的,但是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没有问她关于我失忆的事,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心。
其实失忆,对一个人的影响并不大。
只要他足够坚强或足够冷漠,那他就可以继续很好地生活下去。
我扪心自问,其实我是一个很冷漠的人。
我的朋友很少,现在我记得的,只有尉迟、尉迟第二和李小离。
而我喜欢的女孩,一直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张妍妍。
可是,我现在明确地知道了,她不喜欢我。
她只是不再讨厌我了而已,仅仅是这一点,已经可以让我平静地面对过去。
我决定过一种无比充实的生活。
我开始有计划地学英语。
这是一门即使我失忆了也很讨厌的语言,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要学英语?
当我要过一种充实生活的时候,我觉得,为什么要学英语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
我需要做的只是天天学它。
我把我家里所有的英语书都翻出来,带到学校去。
我还买了一个MP3,里面录的全是李阳的疯狂英语。
每天早上六点,我都准时从被窝里爬出来,然后穿上一件很厚的衣服,来到操场上。
我一边走,一边跟着MP3里的人大声朗读英语。
我连续早起一周,就被一个校报的同学发现了。
他决定给我做一个专访,宣传一下我刻苦学习的精神。
可是,我不想让他宣传。
我对他的采访没有任何兴趣。
我的淡泊名利更加地激起了这个同学宣传我的决心,他一定要采访我。
我坚决不让他采访。
他就每天跟着我。
天越来越冷,有的时候,操场上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我,一个就是那默默跟着我的校报记者。
后来在快期末的时候,我终于被他感动了。
他跟着我都快有一个月了。
听说我答应接受他的采访,他激动地说了一个简单的英语单词,FUCK。
这给我以灵感,我说,咱们做个英语专访吧。
他说,好。
几天之后,那个哥们给我做的专访在校报上发出来,他就马上被校报开除了。
这主要是因为,他给我做的采访,连英语系的老师,也无法全部读懂。
我每天都按时上课,再也不逃课。
我开始认真地记笔记,有的时候,还会举手问老师一些问题。
有一些问题,连老师也回答不上来。
随着期末的临近,开始有一些同学向我借笔记,还有一些同学开始无聊地和我搭话,请我喝酒,故意输钱给我。
他们都想和我搞好关系,希望在考试的时候,我能拉他们一把。
对于这些同学,我全部实行批评教育,我告诉他们,不要瞎想,要把主要的精力都用到复习上来。抄袭是可耻的。
我的批评教育让很多人都悄悄地恨我。
他们不再理我。
可是这对于我,根本就构不成伤害。
我一个人,就可以过一种充实的生活。
每天傍晚,我几乎都会来到围墙下,然后跳出去。
在外面的公路上,我会遇见很多我们学校的学生,大家都是跳墙出来的。
他们有的跳出来,是为了买一盒香烟。
有的跳出来,是为了吃一顿烧烤。
当然也有像我这样,跳出来,只为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这些人几乎都是从最偏僻的那段红色围墙跳出来的。
这段围墙在放寒假之前,终于被大家跳塌了。
学校迅速作出反应,不但把墙修好,还在墙下,安排了两个保安。
从围墙跳回来之后,回到寝室。
睡觉之前,我会做俯卧撑。
我每天做三百个。
做完三百个,我的精力就被消耗得差不多了,除了睡觉,别无选择。
尉迟第二在我的带动下,也开始做,他每天做三个。
做完就问我,我是不是看上去瘦了?
我每次都说,是的。
这使他很高兴。
44
我还参加了一个合唱团体。
这个合唱团体大约有六十人。
据我观察,都是唱歌跑调的人。
大家聚在一起,只能合唱。
大家都是不在意别人眼光的人,来到这里,都尽情地歌唱。
我参加这个合唱团体的第一天,就被迫换了三个地方。
听到我们的合唱,没有人想把教室借给我们。
我们最后来到的地方,是大操场。
这是公共场合,应该不会有人赶我们走了吧?
可是我们只唱了一首歌的前两句,就被一个保安制止了。
他问我们,为什么唱得这么难听?还要唱?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们不理他,接着唱。
他就飞奔回校保卫部,对保卫科长说,我们的合唱已经严重地影响了他值班时候的心情,如果我们还唱,他就辞职。
保卫科长跟着他来到操场上,听了一会儿就脸色铁青地走了。
回去后他就以我们的合唱影响了他下属的心情,伤害了他个人对艺术的感情为由向学校相关部门进行了控诉。
第二天,我们这个合唱团体就被强行解散了。
在吃饭方面,我一般都和李小离一起吃。
我们一般都在二食堂吃饭,这个食堂很偏僻,每天做八道菜左右,没有任何一道菜能让一个脑袋清醒的学生发自肺腑地说好吃。
这恰恰是我选择在这里吃饭的原因,在这里,我从来就没有遇见过七七。
而李小离之所以在这里吃饭,完全是出于友情。
有一天,我去洗衣店送衣服。
交完钱,拿到收据,我就准备推门离开。
这时,透过洗衣店的玻璃门,我看见七七正从远处走过来。
她就要经过洗衣店的门口。
为了避免擦肩而过的尴尬,我只好在洗衣店里多待一会儿。
洗衣店里有一只猫,我不可能毫无理由地待在洗衣店里不走,我只好逗猫,并做出一副很喜欢它的样子。
这个样子被洗衣店老板娘看见了,她也很喜欢猫。
于是她就从洗衣店的柜台后面走出来,和我一起探讨一些关于猫的话题。
这次谈话,我无意中给老板娘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从此,我只要去洗衣服,老板娘就会迅速地认出我,并要求我多待一会儿,谈一谈猫。
后来,在谈完猫和狗,猫和老鼠,甚至猫和大象的区别之后,我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我再也不好意思去洗衣店了,我只好自己洗衣服。
在校园中,我已经尽力避免遇见七七了,但是我们还是遇见了一次。
那是一个晚上,我去超市挑选一袋睡前喝的牛奶。
我抬头的时候,看见了七七。
我们离得很近,她很自然地冲我笑了一下。
我只好也冲她笑了一下,但是不够自然。
我觉得我应该再说一句话,弥补一下这种不自然。
于是我问她,买东西啊?
她说,嗯,买东西。
我觉得这回可以了,够自然了,就要走。
这时候,七七对我说,我们好像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了。
我说,是吗?
她笑着说,是啊,算上今天已经有32天了。
对于她说的这个数字,我无法判断是否正确。
现在是几月我都不太肯定,我正在过一种充实的生活。
我想了想,说,我们应该时常说话。
七七笑着说,我也这么觉得。
我说,晚安。
她说,晚安。
45
事实证明,我是一个虚伪的人。
那天晚上之后,如果我再去超市,我一般都选择在它快关门的时候,跑进去。
我不想遇见七七,我也不想和她说话。
后来,就下雪了。
雪从早上下到晚上,我躺在床上特别想看一场电影,于是我就穿着羽绒服走出了寝室楼。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突然停电了。
整个校园陷入一片漆黑。
看来,电影是看不成了。
我站在原地,听见很多人在篮球场里兴奋地怪叫,我看了一会儿,发现很多人在篮球场里打雪仗。
我想了几秒,就走了进去。
我弯下腰团了一个很大的雪团,我直起腰,发现一个女孩站得离我很近,她正在大笑。
我一声不响地走过去,把雪团塞到她的脖子里,然后,她就不笑了。
她弯腰低头试图把雪从脖子里抖落出来,在她这么干的时候,我已经团好了第二个雪团,无聊地站在她旁边,看着她。
当她长舒了一口气,直起腰的时候,我又迅速地把第二个雪团塞到了她的脖子里。
这一回,她发火了,她不管自己脖子里的雪了。
她蹲下团了一个雪团就要打我。
可是我已经跑到了十米开外的地方。
她拿着雪团,胳膊做出投掷的动作,就向我冲了过来。
我选择跑。
我在篮球场里跑了一会儿,她一直追我。
我觉得这样跑,太没有新意了。
于是我跑出了篮球场,她还在后面追我。
我一直朝前跑,她一直在后面追我。
我们两个人在雪后的校园中一前一后地奔跑,突然,我停了下来,回头安静地看那个女孩。她正在向我跑过来,离我越来越近。
最后,她跑到我的面前,气喘吁吁地问我,你怎么不跑了?
我说,我突然想到了我以前的女朋友。
她说,为什么会想到她?
我说,她也是那种打雪仗会一直追着我,追不到就不罢休的女孩。
她说,是吗?
我说,应该是的。
她说,为什么应该是?
我说,因为我们没有等到打雪仗就分手了。
她说,哦。
她说完之后,就把雪抹到了我的脸上。
一边抹,一边呵呵地笑。
那种黑暗中冰凉的感觉径直渗透到了我的心里,连同她模糊的面孔和清晰的笑,都被我当做与七七有关的记忆永远地记住了。
46
平安夜,我收到了七七的短信。
她说,平安夜快乐。
我也给她回了一条,平安夜快乐。
当时我正和尉迟还有尉迟第二走在校园中,我们要去大食堂喝酒。
尉迟已经出院了,如果他再不出院,他就赶不上考试了,只能休学。
在他得知我因为一次失恋而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好学生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出院了。
他觉得自己太有眼光了,只认识我这么一个朋友,就可以帮助他顺利地通过考试,这不是眼光是什么?
当我走在两个胖子中间的时候,我觉得我的眼光也不错。
无论走到哪里,别人都对我很客气。
仔细想一想,任何一个人好像都会认识一个胖子,如果你恰巧认识了两个,那你就很容易赢得别人的尊重。
谁都能感觉到,两个胖子所带来的压力。
平安夜,我喝多了。
我喝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据第二天尉迟和我说,我跑到了操场上,大喊大叫。
见到有一对情侣在放烟花,就跑过去要揍人家。说不许人家放烟花。
尉迟和尉迟第二两个胖子拦着我,我怎么也无法摆脱他们,后来我就哭了。
一边哭一边说,妈的,为什么要放烟花?
告诉完我这些之后,尉迟问我,为什么看见人家放烟花你会哭?
我想了想,然后说,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