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岳家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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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说岳(31)

正说间,又见后面牛皋带领健卒,扛抬食物赶来道:“奉元帅将令,因何将军辛苦,诚恐饥饿,特备水酒蔬饭,请将军聊以充饥。”元庆泣道:“岳元帅如此待我,不由我不降也。”就同了汤怀、牛皋来至岳元帅马前跪下,口称:“罪将该死,蒙元帅两次不杀之恩,今情愿投降!”岳爷下马,用手相扶道:“将军何出此言?贤臣择主而仕,大丈夫正在立功之秋。请将军同保宋室江山,迎还二圣,名垂竹帛也。”遂叫左右将一副衣甲与何将军换了。遂率领三军,回茶陵关扎营。传令栖梧山降卒皆换了衣甲,就拨与何元庆统领。

又备办酒席,与何元庆结为兄弟。合营庆贺,一面申奏朝廷。养兵息马,差人探听曹成消息。

过了几时,报有圣旨下来。岳爷带领众将,出关接旨,迎到堂上开读:

因湖广洞庭湖水寇杨幺猖獗,特调岳飞移兵剿灭。

元帅接过圣旨,送了钦差起身,恰好探子回报:“探得汝南曹成、曹亮领兵逃去,不知下落。”元帅就问何将军:“那二曹不知往何处避兵?”元庆道:“曹成兄弟胆量甚小,闻末将已降,故尔站身不住。他有许多亲眷都在湘湖、豫章等处,占据山寨做贼,定然投向那边去了。”岳爷道:“量这曹成,不足为患。”遂传令大兵,一齐拔寨往湖南进发。在路秋毫无犯。

不一日到了潭州。早有镇守本州总兵率领众官出关迎接。岳爷引兵将进关,到了帅府,问总兵道:“杨幺在何处?”总兵道:

“杨幺连日在城外焚掠。想是闻知元帅兵到,已于前两日不知哪里去了。”元帅传令安顿营盘,一面差人探听杨幺消息。

再说金邦兀朮探听岳元帅兵驻潭州,征服水寇,就与军师哈迷蚩计议:“如今这岳南蛮远出,正好去抢金陵。”哈迷蚩道:“臣已定有一计,狼主可请大太子领兵十万,去抢湖广。”兀朮道:

“岳南蛮正在湖广,怎么反叫大王爷到那里去?”哈迷蚩道:“那大太子到那里,并不与他交战。只要他守东,我攻西;他防南,我向北,牵制得那岳飞离不得湖广。这里就命二太子领兵十万,去抢山东;三太子领兵十万,去抢山西;五太子领兵十万,去抢江西:弄得他四面八方来不及救,然后狼主自引大兵去抢金陵,必在吾掌握之中矣。此是五路进兵中原之计,不知狼主意下如何?”

兀朮闻言大喜,遂召请四位弟兄各引兵十万,分路而去。

兀朮自领大兵二十万,竟望金陵进发。但见:

杀气横空,日黑沙黄路漫漫,白云衰草霜凛凛;紫塞风狂,胡笳羯鼓悲凉月,赤帜红旗映日光。遍地里逃灾难的,男啼女哭;一路来掳财帛的,万户惊惶。番兵夷将,一似屯蜂聚蚁;长刀短剑,好如密竹森篁。可怜那栉风沐雨新基业,今做了鬼哭神号古战场!

刀锋耀眼剑光芒,摇漾旗幡蔽天荒。

马蹄踏碎中原地,稳取金陵似探囊。

这时节宗留守守住金陵,屡次上表,请康王回驻汴京,号令四方,志图恢复,无奈康王不从。此时打探得兀朮五路进兵,岳飞又羁留湖广,急得旧病发作,口吐鲜血斗余,大叫“过河杀贼”而死。后人有诗曰:

丹心贯日竭忠诚,志图恢复待中兴。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祸结兵连逼帝都,中原义旅几招呼?

南朝谁唱公无渡,魂绕黄流血泪枯!

却说兀朮兵至长江,早有众元帅、平章等四下拘觅船只,伺候渡江。那长江总兵姓杜名充,他见兀朮来得势大,心下暗想:

“宗留守已死,岳元帅又在湖广,在朝一班佞臣哪里敌得兀朮大兵?

那兀朮有令,宋臣如有归降者,俱封王位。我不如献了长江,以图富贵。”主意已定,就吩咐三军竖起降旗,驾了小舟来见兀朮,口称:“长江总兵杜充特献长江,迎接狼主过江。”兀朮大喜,就封为长江王之职。杜充谢恩道:“臣子杜吉官居金陵总兵,现守凤台门,待臣去叫开城门,请狼主进城便了。兀朮道:“尔子若肯归顺,亦封王位。”就命杜充为向导,大兵往凤台门而来。

再说康王正在宫中与张美人饮宴,只见众大臣乱纷纷赶进宫来,叫道:“主公,不好了!今有杜充献了长江,引番兵直至凤台门,他儿子杜吉开门迎贼,番兵已进都城!主公还不快走!”康王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别人,遂同了李纲、王渊、赵鼎、沙丙、田思忠、都宽,君臣共是七人,逃出通济门,一路而去。

那兀朮进了凤台门,并无一人迎敌,直至南门,走上金阶。进殿来,只见一个美貌妇人跪着道:“狼主若早来一时辰,就拿住康王了。如今他君臣七人逃出城去了。”兀朮道:“你是何人?”美人道:“臣妾乃张邦昌之女、康王之妃。”兀朮大喝一声道:“夫妇乃五伦之首。你这寡廉鲜耻、全无一点恩义之人,还留你何用!”走上前一斧,将荷香砍做半爿。遂传令命番官把守金陵,自家统众追捉康王。遂令杜充在前边引路,沿城追赶。所到之处,人只道杜充是保驾的,自然指引去路,遂引着兀朮紧紧追赶上来。

这里康王君臣七人,急急如丧家之狗,忙忙似漏网之鱼,行了一昼夜,才得到句容。李纲道:“圣上快将龙袍脱去,换了常服方可。不然,恐兀朮跟踪追来。”康王无奈,只得依言,不敢住脚,望着平江府秀水县,一路逃至海盐。海盐县主路金闻得圣驾避难到此,连忙出城迎接,接到公堂坐定。王渊道:“如今圣驾要往临安,未知还有多少路?”路金道:“道路虽离此不远,但有番兵,皆在钱塘对面下营。节度皆弃兵而逃。圣上若到临安,恐无人保驾,不如且在此待勤王兵到。”王渊道:“你这点小地方,怎生住得?”

路金道:“地方虽小,尚有兵几百。此地有一隐居杰士,只要圣上召他前来,足可保守。”高宗叫声:“卿家,此地有什么英雄在此隐居?”路金道:“乃是昔日梁山泊上好汉,复姓呼延名灼。此人有万无不当之勇,主公召来,足可保驾。”王渊道:“呼延灼当日原为五虎将,乃是英雄。只恐今已年老,不知本事如何?”高宗道:

“就烦卿家去请来。”知县领旨而去。一面县中送出酒筵,君臣饮酒。王渊道:“依臣愚见,还是走的为妙,倘到得湖广会见岳飞,方保无事。”高宗道:“列位卿家,朕连日奔走辛苦,且等呼延灼到时,再作商议。”

正说间,路金来奏:“呼延灼已召到候旨。”高宗命:“宣进来。”

那呼延灼到县堂来见驾,高宗道:“老卿家,可曾用饭否?”呼延灼道:“接旨即来,尚未吃饭。”高宗就命路金准备酒饭。呼延灼就当驾前饱餐一顿。

忽见守城军士来报:“番兵已到城下。”高宗着惊。呼延灼道:

“请圣驾上城观看,臣若胜了,万岁即在此等勤王兵到;臣若不能取胜,圣上即时出城,往临安去罢!”高宗应允,遂同了众臣,一齐上城观看。

只见杜充在城下高叫:“城内军民人等听着,四太子有令,快快把昏君献出,官封王位。莫待打破城池,鸡犬不留,悔之晚矣!”

话声未绝,那城门开处,一位老将军出城,大喝一声:“你是何人,敢逼吾主?”杜充道:“我乃长江王便是,你乃何人?”呼延灼道:

“嗄!你就是献长江的奸贼么!不要走,吃我一鞭!”耍的一鞭,望杜充顶梁上打去。杜充举金刀架住。呼延灼又一鞭拦腰打来,杜充招架不住,翻身落马。众番兵转身败去。呼延灼也不追赶,取了首级,进城见驾。高宗大喜道:“爱卿真乃神勇!寡人若得回京,重加官职。”吩咐将杜充首级,号令在城上。

再说番兵败转去,报与兀朮道:“长江王追赶康王,至一城下,被一个老南蛮打死了。”兀朮道:“有这等事!”就自带兵来至城下,叫道:“快送康王出来!”高宗正与众臣在城上,见了流泪道:“这就是兀朮,拿我二帝的!孤与他不共戴天之仇!”呼延灼道:“圣上不必悲伤,且准备马匹。若臣出去不能取胜,主公可出城去,直奔临安,前投湖广,寻着岳飞,再图恢复。”

说罢,就提鞭上马,冲出城来,大叫:“兀朮休逼我主,我来也!”兀朮见是一员老将,鹤发童颜,威风凛凛,十分欢悦,便道:

“来的老将军何等之人,请留姓名。”呼延灼道:“我乃梁山泊五虎上将呼延灼是也。你快快退兵,饶你性命。不然,叫你死于鞭下。”

兀朮道:“我非别人,乃大金国兀朮四太子是也。久闻得梁山泊聚义一百八人,胜似同胞,人人威武,个个英雄。某家未信。今见将军,果然名不虚传!但老将军如此忠勇,反被奸臣陷害。某家今日劝你不如降顺某家,即封王位,安享富贵,以乐天年,岂不美哉?”呼延灼大怒道:“我当初同宋公明征伐大辽,鞭下不知打死了多少上将,希罕你这样个把番奴!”遂举鞭向着兀朮面门上打去。兀朮举金雀斧架住。两人大战了三十余合。兀朮暗想:“他果是英雄。他若少年时,不是他的对手。”二人又战了十余合。呼延灼终究年老,招架不住,回马败走。兀朮纵马追来。呼延灼上了吊桥,不知这吊桥年深日久,不曾换得,木头已朽烂了。呼延灼跑马上桥,来得力重,踏断了桥木,那马前蹄陷将下去,把呼延灼跌下马来。兀朮赶上前,就一斧砍死。城上君臣看见,慌慌上马出城,沿着海塘逃走。

那兀朮砍死了呼延灼,勒马道:“倒是某家不是了。他在梁山上何等威名,反害在我手。”遂命军士收拾尸首,暂时安葬:“待某家得了天下,另行祭葬便了。”城内百姓开城迎接。兀朮进城,问道:“康王往哪里去了?”军民跪着答道:“康王同了一班臣子逃出城去了。”

兀朮传令,不许伤害百姓。遂带领大兵,也沿着海塘一路追去,不上十来里路,远远望见康王君臣八人在前逃奔。高宗回头看见兀朮追兵将近,吓得魂飞魄散,真个似:

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雪水来。

不知高宗君臣们脱得此难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五通神显灵航大海宋康王被困牛头山

庙食人间千百春,威灵赫奕四方闻。

从他著论明无鬼,须信空中自有神。

却说康王见兀朮将次赶上,真个插翅难逃,只得束手就擒。正在惊慌之际,忽见一只海船驶来,众大臣叫道:“船上驾长,快来救驾!”那海船上人听见,就转篷驶近来,拢了岸,把铁锚来抛住了。君臣们即下马来,把马弃了,忙忙的下船。那船上人看见番兵将近,即忙起锚使篙。才撑离得海岸,兀朮刚刚赶到,大叫:

“船家!快把船拢来,重重赏你!”那船上人凭他叫喊,哪里肯拢来,挂起风帆,一直驶去。兀朮道:“某家如今往何处去好?”军师道:“量他们不过逃到湖南,去投岳飞,我们不如也往那一路追去。”兀朮道:“既如此,待某家先行,你在后边催趱粮草速来。”

军师领命,辞了兀朮自去。

那兀朮带了人马,沿着海塘一路追上来。忽见三个渔人在那里钓鱼,兀朮问道:“三位百姓,某家问你,可曾见一只船渡着七八个人过去么?”三人道:“有的,有的。老老少少共有七八个,方才过去得。”兀朮道:“就烦你们引我们的兵马追去,若拿住了,重重的赏你。”那三个人暗想道:“待我们哄他沿边而走,等潮汛来时,淹死这班奴才。”便道:“既如此,可随着我们来。”就引了大兵,一路追去。

不一时,但见雪白潮头涌高数丈,波涛滚滚,犹如万马奔腾。

有诗为证:

怒气雄声出海门,舟人云是子胥魂。

天排雪浪晴雷吼,地拥银山万马奔。

上应月轮分晦朔,下临宇宙定朝昏。

吴征越战今何在?一曲渔歌过晚村。

原来这钱塘江中的潮汛非同小可,霎时间,巨浪滔天,犹如山崩地裂的一声响,吓得兀朮魂飞魄散,大叫一声,连忙拍马走到高处。那江潮涌来,将兀朮的前队几万人马,连那钓鱼的三人,都被潮流涌去,尽葬江鱼之腹。闻得那三人却是朱县主自拚一死,扮作渔翁哄骗兀朮的,后来高宗南渡,封为松木场土地。朱、金、祝三位相公,至今古迹犹存。

那时兀朮大怒道:“倒中了这渔翁的奸计,伤了我许多人马!”

只见军师在后面赶来道:“吓死臣也!虽然淹死了些人马,幸得狼主无事。我们一直追至湖广,必要捉了康王,方消此恨。”于是催趱大兵,一路追来。

再说高宗幸得海船救了危急,路金叫船家准备午饭。君臣尚未吃完,前面驶下一只大船来,将船头一撞,跳过几个强人来,就要动手。众大臣道:“休得惊了圣驾!”强人道:“什么圣驾?”太师道:“这是宋朝天子。”众人道:“好吓!俺家大王正要那个宋朝天子。”这几个强盗抢进舱来,将高宗并众臣一齐捉下船去,解至蛇山,上了岸,报进寨去。那大王问道:“拿的甚么人?”喽罗禀道:“是宋朝皇帝。”那大王听说是宋朝皇帝,便大怒道:“绑去砍了!”李纲叫道:“且慢着!大海之中,怕我们飞了去不成?但是话也须要说个明白,和你有何仇恨,即使我们死了,也做个明白之鬼。”大王道:“既要明白,头目领他们到两廊下去看了,再来受死。”那头目得令,遂引了李太师一行人来到两廊下,但见满壁俱是图画。李纲道:“这是什么故事?”头目道:“这是梁山泊宋大王的出身。我家大王,就是北京有名的浪子燕青。只因宋大王一生忠义,被奸臣害死,故有此大冤。”李纲又逐一看去,看到“蓼儿洼”,便道:“原来如此。”便放声大哭起来。哭一声:“宋江。”

骂一声:“燕青。”哭一声:“宋江,好一个忠义之士!”骂一声:

“燕青,你这背主忘恩的贼!不能将蔡京、童贯—般奸臣杀了报仇,反是偷生在此快活。”燕青听见,心下想道:“这老贼骂得有理。”

叫头目:“送他们到海中,由他们去罢。”头目答应一声,将他们君臣八人推下海船,各自上山去了。

高宗与众臣面面相觑。这茫茫大水,无路可通,俱各大哭道:

“这贼人将我们送在此处,岂不饿死!”正哭之间,忽见一只大船,迎着风浪驶来。众大臣齐叫:“救命!”只见五个大汉把船拢上来,问道:“你们要往何处去?”众人道:“要往湖广去寻岳元帅。”那五个大汉道:“我们就送你去。可进舱坐定,桌上有点心,你们大家吃些。”君臣进舱,正在肚饥时候,就将点心来吃。高宗道:

“天下也有这样好人!寡人若有回朝之日,必封他大大的官职。”说未了,船家道:“已到湖广了,上岸去罢。”众人道:“哪有这样快,休要哄我。”那五个人道:“你上去看,这不是界牌关么?”李纲等保了高宗上岸观看,果然是黄州界牌关。众人大喜,正要作谢船家,回转头来,哪里有什么船,但见云雾里五位官人,冉冉而去。

众臣道:“真个圣天子百灵护助,不知哪里的尊神,来救了我君臣性命。”高宗道:“众卿记着,待寡人回朝之日,就各处立庙,永享人间血食便了。”后来高宗迁往临安建都,即封为五显灵官,在于普济桥敕建庙宇,至今香火不绝。这是后话不表。

且说那君臣八人进了界牌关,行了半日,来到一座村庄中央一人家门首。因他造得比别家高大,李纲抬头一看,叫声:“主公,不好了!这是张邦昌的家里,快些走罢!”沙丙、田思忠扶了高宗急往前行。却被他门上人看见了,忙忙进去报知太师道:“门首有七八个人过去,听见他说话,好似宋朝天子,往东首去了,特来禀知。邦昌听了,忙叫备马,出了门一路追来,看见前面正是高宗君臣,高叫:“主公慢行,微臣特来保驾。”连忙赶上来,下马跪着道:“主公龙驾,岂可冒险前行;倘有意外,那时怎么处!且请圣驾枉驻臣家,待臣去召岳元帅前来保驾,方无失误。”高宗对众臣道:“且到张爱卿家,再作计议。”

邦昌就请高宗上了马,自己同着众臣随后跟着回家。进到了大厅上,高宗坐定,便问:“卿家可知岳飞今在何处?”邦昌道:

“现在驻兵潭州,待臣星夜前去召来。”高宗大喜。邦昌吩咐家人安排酒席款待。天晚时,送在书房一处安歇,私下叫家人前后把守,辞了高宗,只说去召岳飞,却飞星的到粘罕营中报知,叫他来捉拿康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