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黑暗中的梦想
“既然世界可以允许术士的存在，为什么不能以同样宽容的心态对待役魔者？我们只不过是让众人所恐惧的生物为自己服务、只不过是和利用电力风力一样利用了恶魔的力量，凭什么就必须世世代代像老鼠一样躲在最阴暗的角落？”
“我们和术士唯一的差别，不过是力量来源的不同罢了。他们透支自己的灵魂，我们则透支恶魔的灵魂。这难道有什么不对么？自古以来，追求力量都是人的本性。”
“但是，这种情况很快就会改变了！我们将会得到希望的种子——那颗世世代代在大人口中了流传下来的种子——有一天，我们会将其培育为参天神树，在上面建造属于我们的城市、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天堂！我们可以正大光明地行走在阳光之下、我们可以大胆地承认自己的身份……”
“我们将会成为神——主宰我们自己命运的神！”
奇若琳无疑是一个优秀的演说家，即便是隔着冷冰冰的电子仪器，她声音中充满诱惑的暗示都能让人蠢蠢欲动。
“他们这些人，都是狂信徒么？”莫悠悠只觉得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京城则是很努力才没有直接关掉仪器：“哼，妖言惑众。”
“好啦，别激动，继续听下去嘛。最关键的是……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已经找到了那颗种子——能够提供无穷的源力，让我们的城市运转起来的核心。但是，现在事情却并没有我们所想的那么顺利。术士协会的那些蝼蚁再一次阻挠在至高无上的大人面前！我们应该怎么办？”
她顿了一顿，然后振臂高呼：“我们必须让他们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在种子最早苏醒的地方，将会布下拘魂大阵。在它完成之前，我们必须一绝后患。术士协会是我们永远的敌人，绝不能让他们得知我们的行动！所以，我希望今天我所说的一句话，将会成为伴随诸位进入坟墓的陪葬品。”
“种子最早苏醒的地方……”莫悠悠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我第一次遇到伊利亚的地方，不就是博物馆么？
当时还被他吓得半死呢！那个时候的伊利亚脾气好差，动不动就拿裂魂勒着别人的脖颈威胁人家。
她一个人“嘻嘻”偷笑着。
对了，那个什么拘魂大阵，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收敛了呆呆笑容的少女在电脑上飞快地敲击着，用京城的权限进入术士协会的情报库。
“嗯？系统故障了吧？”
她发出低低的一声惊呼：因为啊，它居然提示“权限不足、无法阅览”呢！京城不是术士协会的骨干成员吗？
再重新试一下好了。她一步步倒退回来，重新进入数据库。
这次索性就给警告了：协会执法队将严惩一切越权行为。
有、有木有搞错啊？！只是没有生命的系统而已，居然威胁人？！
“悠悠？你怎么了？”
好像正一个人对着电脑大发脾气呐。
“京城——”她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小脸状似一个“囧”字，“你们术士协会的破系统威胁我。”
什么叫做系统威胁你？他正疑惑着。
“你看嘛！S市的情报里面，还有你的权限不可以查阅的吗？”
“我的权限不够？”他也用一种“这个系统是不是坏掉了”的怀疑眼光转向发着光的屏幕。
“你查的什么？”“那个拘魂大阵啊。”
那边奇若琳慷慨激昂的演说还在继续，却被可怜地忽略了。
——因为，演说这种东西，按下录音键之后什么时候都可以听。
“我试试看。”他直接切换到会议室，噼里啪啦输入一大堆话。
“怎么样？”“唔……还是不行。明天直接去协会放委托吧。”
“好吧……”少女依然闷闷不乐地盯着那台电脑，“奇若琳那边怎么办？难得他们聚在一起，难道就这样放走？”
“能抓到多少是多少吧，我派人过去了。”他伸展了一下纤长的手脚，“没想到会牵扯出那么多麻烦事。”
“嗯。”少女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依然埋头对着电脑。
“悠悠？你干嘛呢？”
“我想说原来术士协会还不如度娘。”她飞快地点开又关闭一张张标签页，手指不断在复制黏贴的快捷键上跳动。
“真的？我看看……这些不都是小道传闻么？”
“以前我考古学的老师说过，‘不论表面上多么荒谬的事情，既然能够流传那么久，就一定有其真实可信的地方’。比方说：谁都没见过凤凰，可是类似凤凰这种生物的传说却曾经出现在世界各地，所以我们没办法否认这种生物是不存在的。恶魔也同样如此，不是吗？”
说这些话时，她显得自信满满。
“你看这个——”她把页面放大，高声读出来，“‘传说中有一些阵法，可以将人的灵魂剥离出来’，拘魂大阵、听名字就是这种效果吧？‘这样的阵法往往是不可抵御的’，不然也不会成为奇若琳的王牌了，对吧？‘但同时、又不是完全没办法破解。据说代表着世间最灼热火焰的东西，可以焚毁一切阻碍，也包括摄取灵魂的力量’。”
“代表‘世间最灼热火焰’？”这算什么，字谜么？
“《梦溪笔谈》里有过陨石的记载……再往前推的话，有燧人氏以及以此命名的打火石——燧石；还有……”
“各国与火焰有关的，大多都是石头。”京城面对着墙壁，用手指轻轻划拉着，“石头……火焰……古埃及……火焰？世界上最灼热的火焰是……”
“人类原初的火种、普罗米修斯之罪。会不会是太阳？”
“太阳……古埃及的太阳？”
“太阳神阿蒙！”莫悠悠现在完全扮演着活动历史教材的角色。
“阿蒙，等一下，古埃及、太阳神……”京城眼睛一点点亮起来，好像被轻轻点燃的烛火。他记得！他的印象中，有这样的东西！
“就是这个。”他从来没那么喜爱协会的数据库过。
屏幕上是一颗红色的石头——它有些像宝石、但和真正的红宝石比起来又显得太粗糙。
“这就是……阿蒙之石？古埃及的——至高火焰？”
“嗯……应该是存放在第三王朝最后一位法老的陵墓中。”京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得到那块石头的话，就可以帮伊利亚了！”
“在当地说出这种话，你会被当成异端追杀的哦，居然用‘那块石头’形容太阳神的宝物，估计全世界也就你一个人有这种胆子。”
“本、本来就是石头嘛！你没有听说过这种话么？重要的不是物品本身、而是使用物品的人啦！对物品赋予神的人格，太可笑了啦！”她叉着腰向他训话。
“那个可不是赋予的人格哦。据说，是真的有残留神的意志啊！”京城的笑容显得有些邪恶，配上屏幕的萤光，完全就是鬼故事中的气氛。
“别、别吓人啦……”一想到法老的诅咒，她就头皮发麻。
“怎么了？法老的诅咒可是真实存在的哦，不过，它根本无法和神的怒火相提并论，至多也就是让人惨死在无数圣甲虫袋啮噬、或是发疯自杀之类的吧。是不是很害怕啊？”就是用这种平板的语调说出诅咒什么的话，才更加吓人啊！
“才、才没有害怕！”她以条件反射性的逞强语气反驳，“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京城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我会弄到机票，而你、只有一晚上时间搜集情报。”
邻天大厦外柳神樱正裹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夜行衣狼狈地逃窜。
“喂，我说你家悠悠真不够意思！”她的抱怨在地底隆隆的巨响之中轻不可闻。
“应该是京城那家伙的主意。”伊利亚也差点被忽然之间倾巢而出的术士那种铺天盖地的无差别攻击卷入，此刻正一肚子不满无处发泄。
“说起来，你知不知道那个拘魂大阵是什么鬼东西？”
“怎么，你不知道？”他故意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她。
年轻的役魔者则以一种“你再这样老娘现在就走”的不善目光回视着他。
“拘魂大阵……是古埃及的一个传说。通过向死神阿努比斯祈求，拥有拘役灵魂的力量。本来这种阵法，据传是阿努比斯神用来惩罚不洁灵魂的，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演变成夺取源力的工具了。”
“你说过希薇是太阳神神庙的祭司，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
“事实上……她可能不仅是阿蒙神的祭司，同时也效忠于赛特神吧。”他说出自己最不愿承认的推测，“邪恶与混乱之神——赛特。”
“哈？又是古埃及的神灵么？”对于这种事情，柳神樱可谓一窍不通。
“掌管黑暗与暴乱的赛特神、拥有名为‘风暴之眼’的宝石；掌管光明与秩序的阿蒙神，拥有名为‘太阳之眼’的宝石。两种力量相互平衡，成为支撑世界的支柱——这是皇朝的每个人都耳熟能详的故事。”
“老娘最讨厌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了。总之得到太阳神的那块宝石，就有可能破坏拘魂大阵吧？你不是埃及的皇储么？难道不知道它在哪里？”
“阿蒙之石由历代法老的传承下去，谁知到现在流落在哪里？”他一阵气郁。
好不容易找到了线索，难不成又要这样断掉？
还是说，要去委托术士协会？——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就被他亲自打消了。
我自己的事情，才不需要京城那群人的协助。
“你可以去找找看一个叫做‘法老之策’的群体。如果那些人还存活着的话，一定知道‘太阳之眼’的下落。”
“法老之策？”柳神樱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一个疯狂的术士组织吧？口口声声说要弘扬太阳神的恩泽，做的却尽是些上不了台面、连身为役魔者的我都憎恶不已的勾当。”
什么把活人做成木乃伊啦、在黑暗的金字塔里举行奇怪的仪式啦……这种诡异的传闻背后往往都是这群人在作祟。
居然要请求这种人的协助？简直就好像吃苹果时看到半条虫子一样恶心。
“除了他们以外，知道太阳之眼下落的恐怕就只有术士协会了。”
所以，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所以，大胆地走吧！走向那个尼罗河孕育的沙漠国度。
“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他如同在安慰自己一般说着——很快，就能够回到那个笨笨的少女身边了。
自从重生以来，就环绕在周围的黑色迷雾，终于到了即将被驱散的时候。
黎明未至、一切邪恶与黑暗却风头正盛。此时此刻，他终于抛开曾经有过的幼稚可笑的想法：什么正义邪恶、什么真相与背叛，现在想来不过是无稽之谈。
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原本就是孑然一身，惟有那个呆呆的小丫头才是最真实的。
因为有想要保护的人，所以拼了命的战斗——那么简单的道理，反而是一直喊她“笨丫头”的自己没有明白过来。
“悠悠，再耐心地等待一下吧。”
一定会找到修复源力和魂魄的方法，然后、就能永远待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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