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翀翊的担心,沈梦璐岂会不懂。不过她腹中胎儿遭到蛊王侵噬的概率虽高,却并非一定会发生。然而景轩的身世一天不大白于天下,景轩就一日不会振作。用一个未知的风险,来换得景轩的重新振作,在沈梦璐看来,这没什么不对。
值得吗?阎翀翊很想这样问沈梦璐一句,为一个继子而用自己的亲生骨肉来冒险。可是不用问,阎翀翊也知道沈梦璐的答案必然是肯定的。
“娘娘这样做,可有征求过王爷和世子殿下的同意?”阎翀翊努力保持波澜不惊的平静,不让自己的愤怒泄露半分。
这就是朱鄞祯爱沈梦璐的方式吗?可以眼睁睁看着她去冒险受罪!爱一个人,难道不应该为她遮风挡雨,为她撑起一片蓝天,保护她不受伤害,让她笑颜如花吗?
沈梦璐转过头认真地望着阎翀翊,“阎公子,这件事情,我希望除了慧智大师和你我之外,不再有第四个人知道!”
蛊王的事情,莫说朱鄞祯知道,会大力反对之外。就算是景轩,若是被他知道,他身世谜题的答案,是用阎轻络和她的痛苦作为代价的,那么沈梦璐相信,景轩只会更加痛苦。
阎翀翊的想法是对的,爱一个人就是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对方不受伤害。她爱着朱鄞祯,亦爱着景轩,所以,她也想用她的双手来保护他们!
沈梦璐眼眸里的坚定,令阎翀翊黯然神伤,痛心不已。可是沈梦璐,你知不知道,我也很想保护我的爱人不受伤害。
可这样的话,阎翀翊却始终无法理直气壮地说出口。因为他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那么,他连默默守候的资格都会失去……
鉴定景轩的真实身世那一天,是原本约定景轩出征的日子。因受身世风波的困扰,景轩最终错过了他的第一次出征。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一天,虽然少了景轩,可由谢子渊挂帅的谢家军,还是整齐一致地整装待发。朱鄞祯和景轩父子二人亲自来到城门口送别谢子渊。
“谢将军,一路顺风!”朱鄞祯握着谢子渊的手,郑重其事地嘱托。比起一路顺风,朱鄞祯更想说的是万事小心。谢子渊这次出征,明着是去守卫边关的,实际上却是肩负着伏击番族议和队伍的重任。朱鄞祯心中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这些日子,朱鄞祯一直密切关注着朱鄞褶的举动,发现番族那边也有一些异动。谢子渊此去是否能一帆风顺,还是未知之数。
“沐王爷放心,末将一定会小心谨慎的!”谢子渊安抚地拍了拍朱鄞祯的手背,示意他不用太过担心。谢子渊行军打仗经验丰富,无论如何都会以大局为重。
“沐王爷,沐妃娘娘身怀有孕,还请王爷多加照料。”谢子渊反过来叮嘱到。
朱鄞褶一心扳倒朱鄞祯,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会成为朱鄞褶的目标。今日一旦景轩身世风波得以平息,那么朱鄞祯继任太子之位就指日可待了。不过朱鄞褶势必不会就此罢休,必然还会闹出更多事情。谢子渊很是担心沈梦璐成为朱鄞褶的目标。
朱鄞祯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谢将军放心,本王一定竭尽所能保护好娘子!”
谢子渊的担心不无道理,事实上,朱鄞褶已经暗中开始对沈梦璐下手了。展阳和凝霜分别发现过,有人在沈梦璐乘坐的马车上暗动手脚,幸而朱鄞祯早就嘱托过所有人,沈梦璐的衣食住行各个方面都务必小心谨慎,这才避免了悲剧发生。
无论如何,他都绝对不会让朱鄞褶有机会伤害到沈梦璐的!朱鄞祯暗暗发誓。
谢子渊欣慰一笑,又转身走到景轩面前。“世子殿下,末将先行一步了!末将随时恭候世子殿下!”
景轩的精神较前几日已经好了许多,不再像先前那么萎靡不振了,不过他的脸色依旧有些暗淡。短短十余天功夫,景轩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让谢子渊看着都倍感心疼。
景轩扬起笑脸。“谢将军,景轩会尽快加入队伍,不会让谢将军久等的!”
第一次出征就遇到阻碍,景轩内心说不失落是假的,他也曾想过借着出征逃避这一切纷纷扰扰,可是被沈梦璐和朱鄞祯义正言辞地否定了。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唯有勇敢面对,才是王道!越艰难,越勇敢!越挫越勇,是优良美德。
在这件事情上,朱鄞祯和沈梦璐并没有给予景轩过多的无谓的语言安慰,不过他们的一个关怀的动作,一个温暖的眼神都在告诉景轩,他们会一直站在他身边。
景轩的生父是朱鄞祯,对此朱鄞祯和沈梦璐深信不疑。景轩虽然不理解他们如此坚挺的决心从何而来,不过,景轩至少能肯定的是,不管他的生父到底是谁,他永远都会是沐王府的世子。
对于即将到来的亲子鉴定,景轩内心虽然依旧有惶恐,可是他已经准备好勇敢面对了!不管这一次的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再退缩的。
驰骋沙场是景轩的梦想,所以景轩已经决定,待鉴定结果出来,他便快马加鞭,启程赶上大部队。这一次决定重新出征,不是为了逃避流言蜚语,而是为了对自己负责。
他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是他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景轩能这样想,朱鄞祯和沈梦璐都表示很欣慰,这一次他们谁也没有再反对景轩的决定。
谢子渊满意地点头。“好,末将就恭候世子殿下大驾光临了!”
谢子渊与朱鄞祯又寒暄了几句,便翻身上马。“沐王爷,世子殿下,末将告辞了!”
“启程!”随着嘹亮的军号声响起,谢子渊带领的队伍步伐一致地踏出了京城。
寒风凌冽,朱鄞祯和景轩一直站在城墙之上,神色肃穆地目送着他们远去,直到长龙一般的队伍消失在白茫茫的风雪之中,朱鄞祯才淡淡地开口。“走吧!该去接你母妃和慧智大师了。”
景轩应了一声,暗暗捏了捏拳头。终于,他的身世之谜,可以解开了!
此刻,沈梦璐和慧智大师等人正聚集在阎轻络居住的厢房之内。
阎轻络已经被沈梦璐催眠了,慧智大师正准备做召唤蛊王的最后准备,他手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支类似于现代针管的竹制物件,和一个精致的器皿。
“沐妃娘娘,您准备好了吗?”慧智大师轻声问到。
“嗯,大师请开始吧!”沈梦璐点点头,解开了披风,将身子靠到了椅背上,露出精致的锁骨线。
“那老衲就得罪了。”慧智大师应了一声,拿起针管往沈梦璐胸口送了过去。
“等一下!”就在针管快要接触到沈梦璐的肌肤时,神色难看的阎翀翊忍不住开了口。“师祖,一定要召唤蛊王吗?我们可以用普通的子母蛊来代替的。”
慧智大师皱眉望了一眼阎翀翊,轻轻叹息一声。“翀翊,出家人不打诳语!”
用普通的子母蛊那纯粹是欺瞒世人,慧智大师是得道高僧,这样的的事情自然做不出来。而更重要的是,谎言总有被戳破的一天。想要一劳永逸,就只能用事实说话!
“师祖,我不是出家人,欺瞒世人这样的过错我可以承担。”阎翀翊实在是见不得沈梦璐受苦。现在抽取沈梦璐的心头血用来寄存蛊王,这样的苦痛仅仅只是开始而已,之后蛊王寄宿时的痛苦,更是非常人能忍受的。
慧智大师知道阎翀翊是在心疼沈梦璐,可是世事就是这样,想要有所获得,就必须有所付出。“翀翊,这样的谎言,你承担不起。你别忘了,你的母亲,极有可能落在恭王爷手中。”
子母蛊的事,别人不知道,完颜漱玉却是十分清楚的,谁也无法保证,朱鄞褶会不会从完颜漱玉口中得知这一切。他们弄虚作假,反而会被抓住把柄,到时候只会弄巧成拙。
“可是……”阎翀翊还想说些什么,被沈梦璐打断了。
“大师,阎公子,鄞祯和景轩就快回来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沈梦璐淡淡地唤了一声,顾自闭上了眼睛。
“是,娘娘!”慧智大师望了沈梦璐一眼,轻轻对阎翀翊摆了摆手,示意他退开两步。阎翀翊心疼地瞥开了眼眸,不忍心再看沈梦璐。
竹筒刺破肌肤的疼痛很尖锐,沈梦璐咬住了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的痛苦泄露半分。新鲜的血腥味弥漫开来,直到碗口大小的器皿被装满,慧智大师才收回了竹筒,动作麻利地为沈梦璐抹上药膏。
“娘娘受罪了!”慧智大师朝沈梦璐行了个礼,然后便直直走到昏睡的阎轻络面前,将盛着鲜血的器皿放到阎轻络的胸口,将双指放到阎轻络的心口,口中念念有词。
沈梦璐拢好衣服,接过阎翀翊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然后好奇地盯着慧智大师和阎轻络。
慧智大师的语速极快,让人听不清内容,好一会儿,沈梦璐才听到慧智大师唤了一声请,然后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阎轻络胸口光滑的肌肤有稍许凸起,沈梦璐能清晰地见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阎轻络的胸口钻出来。沈梦璐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生怕钻出来的会是像五彩水龙一样的恶心虫子。
伴随着阎轻络的痛呼声和一道金光闪过,一只通体金黄色的蛊王破体而出。这蛊王约莫拇指大小,有着甲壳虫一般光泽闪耀的背壳,通体金黄色,闪烁着莹莹的光芒。
沈梦璐惊讶不已,她倒是没想到,这蛊王竟是这样一只美丽而高贵的虫子。仿佛察觉到了沈梦璐的注视,蛊王用它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子与沈梦璐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姿态优雅地爬到装有沈梦璐心头血的器皿面前,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