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二人说话间,马车缓缓在京畿府衙门口停了下来。
府尹大人得知是朱鄞祯和沈梦璐来了,顾不得温柔乡,赶紧穿戴整齐,亲自到门口迎接,将朱鄞祯夫妻二人领到了关押沈默和柳如芸的牢房。
“王爷,沐妃娘娘,犯人沈默和犯妇柳如芸就关押在此!”府尹大人接过牢头递过来的钥匙,亲自打开牢门,然后示意牢头叫醒沈默和柳如芸。
“沐王爷和沐妃娘娘来了,还不赶紧起来行礼!”牢头毫不留情地给了沈默和柳如芸一人一脚。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沈默和柳如芸吃痛,二人瞬间惊醒过来,一脸惊恐地望着牢头,胡乱磕头,“差大哥饶命!差大哥饶命!”
沈默和柳如芸自被关进这京畿府衙之后,没少受牢头的折磨。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们得罪了新任的沐王妃,而全天下人都知道沐王爷爱妻如命,于是乎,沈默和柳如芸的下场可想而知!
那些踩低捧高的衙役们,在沈默和柳如芸蹲牢房的期间,没少折磨二人,不给吃喝那都是小事,经常在他们睡觉的时候,还时不时地捉弄他们一番才是可怕的。
于是乎,这牢头一脚下去,已经成为惊弓之鸟的沈默和柳如芸,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磕头讨饶再说。
沈梦璐看着沈默和柳如芸二人狼狈不堪又胆小如鼠的模样,再看着那牢头趾高气扬的模样,心里那叫一个抓心挠肝,脸色顿时就变得很难看起来。
朱鄞祯也对那颐气指使的牢头满心厌恶,他斜了府尹大人一眼,冷声下令,“你们全部都出去吧!本王和王妃有话要单独和这两人说!”
府尹大人看着沈梦璐和朱鄞祯阴晴不定的表情,也不敢怠慢,点头哈腰地带着一个看守牢房的衙役退了出去,留了一片清静之地给他们。
沈默和柳如芸此刻才慢半拍地察觉到朱鄞祯和沈梦璐的存在,二人带着惶恐的心情,转头望向沈梦璐,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见礼还是该求情,只好傻傻地维持着跪地的姿势,愣愣地望着沈梦璐。
朱鄞祯体贴地为沈梦璐搬过来一把板凳,让她在沈默和柳如芸面前坐下,三个人六只眼睛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沈梦璐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沈默和柳如芸,几日不见,两个人都消瘦了不少,脸色蜡黄,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狼狈的程度不亚于满大街的叫花子,丝毫不见当初在沈府锦衣玉食,处尊养优的风影。
比起沈默,更狼狈的是柳如芸,她右脸上错综复杂的刀痕因为处理不当,已经开始化脓腐烂,半张脸惨不忍睹,令人作呕,比那恶鬼还要恐怖三分。
沈梦璐一看清柳如芸的右脸,饶使她心里素质再好,再怎么见过大风大浪,还是忍不住有种想吐的冲动。
沈默怔怔地望着自己衣着鲜丽,雍容华贵的大女儿,满心满眼的后悔,他绝壁是被猪油蒙了心,这才会做出这么不可理喻的事情,竟然会跟自己即将成为沐王妃的女儿闹翻。
柳如芸察觉到沈梦璐的视线放到她不能见人的右脸上,她难堪地撇过头,用袖子挡住自己的右脸,不让沈梦璐看到。
“现在才知道羞愧,不觉得晚了吗?”沈梦璐看到柳如芸的动作,这才略带沙哑地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柳如芸被沈梦璐的话一刺,立马如炸毛的猫一样从地上跳起来,指着沈梦璐的鼻子叫嚣到,“沈梦璐,你得意了是吧!你现在看着我们的笑话,你可是高兴了是吧!你是特意来嘲笑我们的吗?你以为你当了沐王妃就了不起了吗?别以为每个人都要巴结你!别人看到你要给你磕头下跪,我柳如芸不会!你不过是个臭丫头! ”
“大胆柳如芸!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敢对王妃不敬,本王看你果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朱鄞祯一听到柳如芸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顿时怒从胆边生,他一个眼神示意跟随在身侧的展阳教训一下柳如芸,被沈梦璐给制止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王爷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动气。”沈梦璐的声音很轻,却让柳如芸惊出了一身冷汗。
“沈梦璐,你……你少恐吓我!别以为我读书少,你就可以吓唬我!”柳如芸惊疑不定,她知道这次被关进大牢,定没什么好下场!可是,沈梦璐再怎么身份高贵,也不能滥杀无辜,草菅人命。她不过是诬陷沈梦璐而已,至于因此就治她的死罪吗?
“柳如芸,总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读书少没见识。”沈梦璐冷哼一声,“让你自毁容颜,拦花轿哭冤,是谁给你支的招?”
柳如芸眼神慌乱,却依旧旱鸭子嘴硬死不承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有人给我支招,是我自己想的办法!我就是恨你!”说到恨你二字,柳如芸眼里迸发出深深的怨毒。
沈梦璐轻笑,她相信柳如芸是真的恨她。“柳如芸,你要是有那么精明的脑子,就不会做出这等蠢事了!”
柳如芸这么维护给她支招之人,可见人家定然是拿了她极其在意的东西诱迫她,比如说,沈恭卿。柳如芸虽有几分小聪明,不过到底是种单细胞生物,容易上当。
“罢了,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反正因为你的愚蠢,沈恭卿马上也要被砍头了!”沈梦璐慢悠悠地说出这句话,作势起身要走。“王爷,臣妾乏了,咱们回府吧!”
“沈梦璐,你站住!”柳如芸一听到沈恭卿要被砍头,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慌乱地拉住沈梦璐的裙角,气势也瞬间弱了下来,态度不再如先前那么强硬。“沈梦璐,你……你说清楚,恭儿,恭儿为什么会被砍头?”
沈梦璐鄙夷地瞥了柳如芸一眼,扯回自己的裙子。“沈恭卿违抗圣旨,企图逃避从军之苦,你说皇上要不要砍他的头?”
柳如芸顿时脸色惨白,不敢置信地喃喃低语,“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明明跟我保证过,会顺利让恭儿提前回京的。”
沈梦璐见柳如芸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也是有了一种深深的朽木不可雕也的叹息。“柳如芸,你宁可相信一个陌生人的挑唆,也不相信我会保护恭儿,我对你,已是失望之极!”
“老爷,老爷,您想想办法啊!快想想办法救救恭儿啊!”柳如芸心神大乱,她病急乱投医地拖住沈默的手,哭求到。
沈默由始至终都没开口说话,直到现在他才抖抖索索地开了口,“梦……梦儿,你有办法的吧!你……你有办法救我们的吧!”
沈默没有理会柳如芸的恳求,也没有在意沈恭卿被砍头的事,一出口就是请求沈梦璐救他们。他们?这个他们到底指谁?沈默和沈恭卿吗?
沈梦璐内心对沈默的失望,一下子爆棚了。“沈默,本宫不是神仙,没有通天的本领,本宫最多只能救一人,你想求本宫救谁?”
“老爷,您求求大小姐,求求大小姐救救恭儿吧!”柳如芸一听沈梦璐有办法救人,立马燃起了希望,不过她又害怕直接求沈梦璐会遭拒绝,只好转头求沈默,期待沈梦璐能救自己儿子一命。
沈默面色阴郁地拂开柳如芸的手,恶狠狠地骂道,“我沈默而今落到这番田地,还不都是那个不孝子害的!当初要不是那不孝子害世子殿下落水,我们沈家也不至于落魄至此!现在我要不是因为被你这贱婢迷惑,也不至于为了救那不孝子把自己弄进大牢!你这心肠歹毒的贱婢,到了现在还只惦记着你那愚蠢的儿子,就没替老爷我想过吗?”
“老……老爷……”柳如芸愣愣地盯着沈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沈默这是要放弃他们母子二人的意思吗?
“梦儿,你救救爹爹吧!爹爹知道自己错了!爹爹以后全都听你的!沈家的一切全部交给你做主!你让爹爹往东,爹爹绝不往西!”沈默涎着脸想沈梦璐求救。
沈梦璐眼眸一暗,讥诮地垂下眼睑。瞧瞧,这便是为人父者!都说虎毒不食子,可这沈默居然在这种时候推儿子去送死,以保住自己一条贱命。
“老爷,恭儿是你的儿子,是你唯一的儿子啊!”柳如芸这下清楚明白沈默的意思了,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
“大小姐,我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恭儿是无辜的!恭儿只是个孩子啊!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大小姐,您大人大量,发发慈悲,救救恭儿吧!他到底……到底是您的弟弟啊!”柳如芸现在才彻底明白过来,她将自己和沈恭卿的未来托付到沈默身上,是多么愚蠢的行为,她顾不得沈梦璐对她的怨恨,哭着给沈梦璐磕头。
“再说……再说……大小姐已经发话将恭儿归到夫人名下了啊!恭儿是夫人的孩子啊!大小姐,您看在夫人的面上救救恭儿吧!”事到如今,柳如芸再也顾不上要回儿子的事了,只要能保住沈恭卿一条命,别说让沈恭卿给谢婉贞当儿子了,哪怕是给沈梦璐当儿子,她也愿意。
沈梦璐寒着脸不做声,沈默一脚踢开哀哀哭泣的柳如芸,“贱婢,你以为人人拿你的赔钱儿子当宝贝!”
“梦儿,你别听这个贱婢的疯言疯语,当初要不是因为那个不孝子,你也不会白白受那么多苦!”沈默一脸狗腿地想靠近沈梦璐,被展阳横空出世的利刃挡了回去。
“我……我脏……”沈默讪讪地退后两步,给自己解围。“梦儿,你说得对,这对母子就是上不了台面!你讨厌他们是对的!爹爹以前错了,不该错把破瓮当宝贝。爹爹以后再也不会犯那样的错了,梦儿你原谅爹爹吧!”
错?沈梦璐冷嗤一声,“你是有错!错到无可救药!”
沈梦璐对沈默仅剩的一点怜惜都荡然无存,她早该知道像沈默这样的人是死有余辜,竟还妄想救他一命,看来她果断是太天真!
“是……爹爹是猪!爹爹该打!”沈默恬不知耻地应和沈梦璐的话,抬手拍了自己两巴掌。
“沈默,你不要侮辱了猪!”沈梦璐已经看不下去了,她站起身来转身就走,“王爷,臣妾真的累了。”面对这样无可救药的父亲,沈梦璐彻底身心疲惫。
朱鄞祯岂会不明白沈梦璐的心思,他伸手环住沈梦璐的腰,柔声开口,“娘子累了,我们就回府歇息去吧!这里就交给展阳吧!”
沈梦璐疲惫地将头看到朱鄞祯的肩上,轻轻点了点头。
朱鄞祯丢了一个眼神给展阳,自己则带着沈梦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京畿府衙的大牢,任凭沈默焦急的呼喊和柳如芸撕心裂肺的哭喊在他们身后回荡。
“梦儿……梦儿……”
“大小姐……大小姐……”
沈梦璐是被沈默和柳如芸如鬼魅一般,不绝于耳的声声呼唤给惊醒的。
“娘子,你做噩梦了?”朱鄞祯心疼地将一头冷汗的沈梦璐圈进怀里,紧紧抱住。
“四郎?”沈梦璐呐呐地喊了一声,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回了悦梦宫。“我……怎么回来的?”沈梦璐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出了京畿府衙以后。
“娘子累坏了,在路上就睡着了,是为夫抱着你回来的。”朱鄞祯轻声解释。他圈着沈梦璐走出京畿府衙之后,还没来得及上马车,沈梦璐就突然晕了过去,任凭朱鄞祯怎么呼唤都没用,差点把朱鄞祯的七魂三魄都吓没了。
朱鄞祯催着马车快马加鞭回到沐王府,又将已经睡下的阎翀翊挖了起来,仔仔细细给沈梦璐诊查了一番,知道阎翀翊再三指着脑袋发誓,沈梦璐只不过是气急攻心,一时晕厥,并无大碍,朱鄞祯这才松了口气,放了阎翀翊回去睡觉。
气急攻心?沈梦璐有些纳闷,她虽然生气沈默和柳如芸,不过还不至于到气急攻心晕厥的程度。沈梦璐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心口,心跳有些紊乱,有某种莫名其妙的愤怒和忧伤在体内蔓延。
这不是她的意识!沈梦璐有些茫然。这样激烈的情绪,不是她的,难道是这身体的本尊的意识吗?难道是这身体的本尊对沈默和柳如芸的所作所为也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这才会在消逝这么就以后,还残存这对他们的恨意吗?
“现在什么时辰了?”沈梦璐靠在朱鄞祯怀里,轻声问道。
“卯时刚过,还早!娘子再歇一会儿。”朱鄞祯想抱着沈梦璐重新躺下,被沈梦璐拒绝了。
“不早了!今日府上设宴,我还得去准备一番呢!”沈梦璐挣扎着要起来。
“娘子身子不爽快,将宴席推迟几日也无妨。”朱鄞祯不高兴沈梦璐还惦记着设宴的事情。
“四郎,先前因为我中毒一事已经耽误了不少事情,现在请柬都已经送了出去,又岂好临时该期。何况我并没什么事情。”沈梦璐嗔怪。
“你根本就是惦记着朱鄞祁的事情!”朱鄞祯气哼一声,一语道破沈梦璐的心思。
沈梦璐轻笑一声,并不否认。朱鄞祁深受玄草之苦,多拖一天对他的身体负荷就加重一分,沈梦璐恨不得分分钟替朱鄞祁戒了玄草。
尽管如此,朱鄞祯依旧没放沈梦璐起身,反而再次强硬地将她捞进自己的怀里,逼她再躺一会儿,
“宴会一事你无须操心,本王已经交代楚代安吩咐厨房安排了。你不相信本王,楚代安的设宴能力总该相信。他定会把你的宴会搞得风生水起,不会令你失望的。”朱鄞祯酸溜溜地开口。
沈梦璐闻言柔柔地漾开笑容,楚代安办事,她自然没有不放心的。看着朱鄞祯吃味的模样,沈梦璐心头一暖,仰起头,在朱鄞祯唇上啄了一口,“四郎,谢谢你!”
朱鄞祯先是一僵,然后低声邪笑到,“娘子这样的谢意,未免不够诚心!娘子想谢为夫,就好好表现才行!”朱鄞祯说着翻身将沈梦璐压到身下。
沈梦璐媚眼如丝,吐气如兰,“四郎分明说我身子不爽快……”
“为夫要做的事定会让娘子精神百倍!”朱鄞祯不由分说地覆上沈梦璐的唇,含糊不清地开口,“父皇和母后还等着早日抱小皇孙,我们可不能让他们失望……”
“四郎……”沈梦璐面如红莲,无限娇媚地低吟一声,主动圈住了朱鄞祯的脖子……
沈梦璐的邀约,沐王府的宴会,朱鄞祯的几位兄弟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
巳时刚过,朱鄞祁等人就各自携着妻儿陆续有来。最先到的是逸亲王朱鄞袹一家四口,其次是洛亲王朱鄞禧夫妻二人,然后是朱鄞祁和尉妘妗,来得最晚的朱鄞褶也在巳时三刻赶到了,可见他们都是给足了沈梦璐面子。
一场秋雨一场凉!暑气消去,秋意渐浓,丹桂飘香,秋高气爽,适合烧烤!
今日沐王府的宴会,楚代安别出心裁地安排了户外烧烤。看到各种各样的食物被串成串,再看到款式简单,用木炭生火的烧烤炉子,饶使见多识广的王爷太子们都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纷纷遣退了下人,兴致勃勃地亲自动手烧烤起来。五兄弟难得齐聚一趟,气氛难得地融洽和谐。
这样新鲜的户外用膳方式,让几位王妃觉得既新鲜又刺激。沈梦璐,尉妘妗,逸王妃,和洛王妃四人坐在凉亭一边其乐融融地喝茶聊天,一边言笑晏晏地看着自家男人难得放下主子的架子亲自动手,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自家男人难得的服侍和体贴。
“沐妃姐姐,你这宴会办得好生特别!可否教教妹妹,待妹妹回去以后,也可以办办这样宴席让大家伙新鲜新鲜!”洛王妃吃着洛亲王亲手为她烤的鸡翅,满足得眉开眼笑。
沈梦璐轻笑,“这也不是我的点子。不过洛妃妹妹有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问问具体制作方法。”
逸王妃看了沈梦璐一眼,“传闻沐妃妹妹的金兰姐妹初黛曾是京城第一楼的掌柜,莫不是这是那初黛的点子?”
沈梦璐下意识地望了正在充当下手的楚代安一眼,点了点头,“确实是初黛姐姐的主意。”
逸王妃哦了一声,“这初黛姑娘倒是一名奇女子,对饮食独具见解。不过我听闻初黛姑娘即将嫁入安护候府,怎么还有时间来帮妹妹摆宴?”逸王妃四处张望了下,没有看到初黛的身影,有些好奇。
沈梦璐惊了一惊,要不是逸王妃提醒,她差一点要忘了楚代安不再是初黛的事情,差一点就要露出破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