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初黛一事之后,尉欣妍就变得越发喜怒无常了,对银翘也不如以前那般信任了。银翘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直到尉欣妍怒气冲冲地离开后,银翘才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她的表哥张义全并不是尉欣妍说的那种无耻小人,银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张义全的情报会出错,但是银翘绝对相信张义全说的是实话。他明明听到与沈梦璐说话的是个男人,但是初黛却最终被证实是个女人,银翘觉得事有蹊跷,说不定这是沈梦璐的反间计。说不定是张义全跟踪沈梦璐的时候,被发现了,于是沈梦璐将计就计反而暗算了她们。
可是任凭银翘怎么跟尉欣妍解释,尉欣妍都不肯原谅张义全,还将他打成了残疾,这让银翘心痛无比。银翘十分后悔当初说服张义全为尉欣妍办事,张义全本是个有骨气的人,在驿站当衙差也是勤勤恳恳,脚踏实地的。
都怪她,都怪她太相信尉欣妍,以为她真的会善待张义全,助他飞黄腾达,甚至为他们二人主婚。这才拿婚事做诱饵说服了张义全。而结果,张义全一身武艺被废不说,连双腿都被打残了,尉欣妍甚至不让银翘去见他一面。而今连经济上的救济,她都做不到了,银翘自责不已。
尉欣妍说银翘偷拿她的首饰去变卖,其实事实并非如此,银翘拿去变卖的首饰,都是尉欣妍以前赏赐给她的。虽然本来是尉欣妍的东西,可是既然是已经赐给她的东西,又怎么能污蔑她是偷的呢?
张义全没有了她的银两接济,以后的日子可该怎么过呢?银翘越想越伤心,越哭越难过。
本来沈梦璐苏醒当天,明德宗就派人传了口信欲招朱鄞祯和沈梦璐进宫面圣的,结果被朱鄞祯以沈梦璐尚未完全康复,需要修养为由给拒绝了!
如今得知沈梦璐要设宴款待朱鄞祯的一干兄弟,明德宗再次派人传来了口谕,招朱鄞祯,沈梦璐和景轩一家三口到皇宫赴晚宴。朱鄞祯自知再没有拒绝的借口,只好带着沈梦璐和景轩进宫赴宴。
一路上朱鄞祯都神色压抑,精神紧绷地握着沈梦璐的手。朱鄞祯知道,明德宗此次招沈梦璐进宫,可不仅仅是吃饭那么简单,还有关于沈家为沈恭卿疏通一事要向沈梦璐追究。
沈梦璐成亲那天,柳如芸和沈默双双被关进了京畿府大牢,明德宗迟迟没有发落二人,就是等着听听沈梦璐的说辞。
沈梦璐安慰地用手指蹭着朱鄞祯的掌心,柔声宽慰,“四郎,你无须这样紧张,你放心,父皇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就算明德宗真的龙颜大怒要对她怎么样,她也不会有事。沈梦璐默默地在心里补上这一句话。
有一件事,朱鄞祯没有问过,沈梦璐也没有主动跟朱鄞祯提过,那就是他们大婚当日,明德宗送给她的见面礼是什么。
朱鄞祯不问,是因为他以为明德宗赏赐给沈梦璐的不过是普通的奇珍异宝而已。而沈梦璐不说,则是因为,明德宗的礼物实在太令人震惊了。
沈梦璐当日接过明德宗赠送的锦盒时,安公公就在她耳边极其小声地交代了一句,“皇上有命,此物只得娘娘一人看到。”这让沈梦璐对锦盒中的礼物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大婚当日,在闹洞房的人散去之后,沈梦璐找了个借口遣了阎轻络等人出去,自己则在四下无人的空挡打开了明德宗送她的礼物。
锦盒一打开,她差点要尖叫了。沈梦璐发誓,要不是她心里素质够好,绝对会被明德宗的大礼吓屎!
明德宗送她的锦盒里面,一入眼就是一块金灿灿的,几乎要闪瞎她的免死金牌。免死金牌啊!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她这个皇帝公公送的礼物绝对大手笔啊!
不过这个还不足以让她尖叫!真正令沈梦璐震惊的是,免死金牌下面压着的一封明德宗的亲笔书信。
“沈家女娃,汝能嫁于老四为妃,朕甚欣慰!汝秉性纯良,聪慧过人,朕相信汝定能成为老四的贤内助。老四虽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却从小背负起了江山社稷的重担,朕深感愧疚。太子羸弱,朕无比痛心。朕唯恐太子命薄,与皇位无缘。而老四性子刚烈耿直,早就立过毒誓,绝不夺帝位。朕唯恐他们兄弟二人不合,为小人钻了空隙,亦恐朕百年之后,江山动荡。沈家女娃,朕信汝是祥瑞之人,定会化解灾难,故朕将守护重担托付给汝,望汝能不负朕托!”
书信里面还夹着一张羊皮纸,上面是一副地图。待沈梦璐看清地图所绘的重点,更加大吃一惊。地图所指之处,竟埋了一道空白圣旨!
那一瞬间,沈梦璐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空白圣旨啊!这……这……这皇帝老头未免也太信任她了吧!他难道就不怕她拿着那道空白圣旨胡作非为吗?
可是明德宗在此时此刻,交给她一道空白圣旨,未免有些奇怪,明德宗书信之中透露出来的深切不安,也十分蹊跷。明德宗担忧的小人是暗指朱娉婷那一派吗?
朕信汝是祥瑞之人,定会化解灾难。明德宗言辞之中对她的期望也未免太高了一点!沈梦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她长得这么像观世音菩萨吗?
“梦儿,你不用安慰我,我比你更了解父皇。”朱鄞祯的语气依旧十分沉重。
沈梦璐抿唇一笑,“四郎,既然如此,你就更该相信父皇是个仁德爱民的明君。”沈梦璐相信朱鄞祯足够了解明德宗,可是再怎么了解,他必然也不可能次次猜中明德宗的心思。就比如,朱鄞祯怎么也猜不到,明德宗对她这个儿媳的信任竟超出了正常范畴。
“四郎,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我有自保的能力!”见明德宗无法令朱鄞祯安心,沈梦璐只好从她的角度出发,给出朱鄞祯保证。
朱鄞祯偏头在沈梦璐额上印了一吻,“娘子你放心!为夫一定会保护你的!”
朱鄞祯相信沈梦璐可以自保,不过他更想做的是,用他的双手来保护他的妻子。
朱鄞祯一家三口到的有些早,他们的马车驶入宫门的时候,距离晚宴开始尚有一段时间。
朱鄞祯本来是不愿意这么早来的,不过被沈梦璐否定了。沈梦璐义正严词地教导朱鄞祯说,她大婚头天没有进宫向明德宗和姬皇后请安,已经是失了礼节,落下话柄,这一次万万不可再拿乔,让人以为他们夫妻二人是恃宠而骄之辈。
于是,在沈梦璐一句,轻描淡写的“娘子的话要听得”中,朱鄞祯再次喏喏地当了一回妻奴。
朱鄞祯带着沈梦璐和景轩去给明德宗请安时,明德宗正好在御书房与朱鄞祁和大臣议事,便遣了安公公领了沈梦璐等人先往朝凤殿等候。
晚宴设在姬皇后的朝凤殿,这让沈梦璐十分意外。
同样觉得意外的还有朱鄞祯和景轩父子。原先姬文华在世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到姬皇后的宫殿用膳倒是常事,毕竟姬文华在出嫁之前,一直跟着姬皇后住在这朝凤殿之中。姬皇后的朝凤殿,也好比是姬文华的娘家。
可自从姬文华过世以后,姬皇后便很少在朝凤殿设宴了,怕朱鄞祯和景轩二人触景伤情。事隔多年,姬皇后竟重新在朝凤殿设宴,并且除了招待朱鄞祯和景轩,竟还有取代姬文华成为的新任沐王妃的沈梦璐,这难免让景轩父子二人有些紧张了起来。毕竟,姬皇后原先对沈梦璐的刁难历历在目。
相对于朱鄞祯和景轩父子的不安,沈梦璐倒是淡定许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姬皇后这个婆婆,她总归是要勇敢面对的!不管姬皇后是不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欢她,是不是会一如既往地刁难她!
不过,沈梦璐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姬皇后看到朱鄞祯几人,便端着和善的笑脸亲自迎了过来。
“沐妃,景轩,你们可是来了。让本宫好等!”姬皇后一手拉着沈梦璐,一手牵着景轩,脸上慈祥的笑脸,再次让沈梦璐有些怀疑,是不是她昏迷了四天,这个世界就变了个样?
“臣妾给母后请安!是臣妾耽搁了,让母后久等了!”沈梦璐借着请安,挣开了姬皇后的手,姬皇后突如其来的热情,令她倍感不自在。
姬皇后看了自己空荡荡的左手,眸光闪了闪,却并未表现出异常,依旧言笑晏晏地开口,“是你耽搁,母后是不信的。你若说是你催促祯儿早些进宫的,母后倒是相信。”
自家儿子是什么性格,难道姬皇后会不知道吗?瞧朱鄞祯到了现在依旧是一脸防备的模样,姬皇后真有给自己儿子一个暴栗子的冲动!
有没搞错?她是他亲妈哎!有这么提防自己亲妈的儿子吗?真当她是恶婆婆一枚吗?
不孝子!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不孝子!
沈梦璐诧异地望了姬皇后一眼,对她今日一反常态的和善,表示十分不习惯。
“母后英明!”沈梦璐得体地福了福,坦率地承认。
“不是母后英明,是对自己的儿子有几斤几两掂得太清楚。”姬皇后不悦地横了朱鄞祯一眼,朱鄞祯泰然自若地撇开眼,权当没看到。
沈梦璐尴尬地笑笑,不接话。老娘训儿子,她这个当媳妇的唯有看戏的份。
“来来,都坐下吧!梦儿你大病初愈,受不得劳累。”姬皇后和颜悦色地拉了沈梦璐和景轩一左一右在自己身边坐下,关切地问到,“沐妃身子可是好痛快了?”
“是,劳母后操心了,臣妾已经好利索了。”姬皇后眼里的关切不像是作假,可即便如此,沈梦璐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那就好!”姬皇后松了口气,转头看着朱鄞祯,“祯儿,沐妃中毒一事可有头绪?”
朱鄞祯摇摇头,坚定地回答,“还在调查之中。母后无须忧心,儿子必定会抓出下毒之人!”
“这是必须的!幺蛾子都使到我们皇家头上了,务必抓出幕后搞鬼之人才行!”一想到当初朱鄞祯也差点命丧这睡美人之手,姬皇后凤眸一眯,周身散发出一股凌利的气息。“本宫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如此张狂!”
沈梦璐的眼神闪了闪,能坐上这皇后之位的女人,气势果然是不容小觑的。
“沐妃对下毒之人可有什么想法?”当初朱鄞祯在江北中毒时,沈梦璐也在场,并且是她救的朱鄞祯,姬皇后也想听听沈梦璐的想法。
沈梦璐抿了抿唇,“回母后,睡美人是东琉国特有的毒药,眼下虽不确定下毒之人的身份,不过臣妾认为给臣妾下毒之人与当初给王爷下毒之人有极大的关联。”
“哼!亡国余孽,还敢为非作歹,简直死不足惜!祯儿,此事你与祈儿好好配合,务必将那东琉国余孽一网打尽!”姬皇后冷着脸下命令。
听到朱鄞祁的名字,朱鄞祯的脸上极快地闪过厌恶。“此事儿子自有主张,母后无须操心。”
姬皇后哪里不懂朱鄞祯的心思,不满地嗔怪到,“祈儿与你到底是亲兄弟,你们兄弟二人莫要被那些小人之辈离间了去!”
离间?朱鄞祯不屑地扯扯嘴角,会被离间,只能说明他们兄弟情分太薄。
“母后今天宣了我们来,不会是为了教训儿子吧!”朱鄞祯望了一眼正在神游的景轩,转移话题,“在景轩面前,母后好歹给儿子留些面子。”
姬皇后这才把视线转移到景轩身上,连唤两声,景轩这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
“景轩,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呢!”姬皇后关切地看着景轩。
“皇奶奶,景轩是在想皇祖母今日怎么想起在朝凤殿设宴。”景轩毫无心机地将内心的疑惑说出口。
姬皇后似笑非笑地瞥了沈梦璐一眼,“皇奶奶这宫里许久没有热闹过了,你们现在一家齐全,皇奶奶也替你们高兴,便趁着机会热闹热闹。”
景轩也不由得看了沈梦璐一眼,一家三口,皇奶奶这是接受沈姐姐的意思吗?“就好像以前母妃在世的时候一样吗?”
景轩说得无心,朱鄞祯听了却是皱起了眉头。有些事情,他们父子知道就好了,何必给梦儿添堵!朱鄞祯紧张地望了一眼沈梦璐,暗暗责备景轩太没心机。
沈梦璐的眸光闪了闪,心中有些惊疑不定。姬皇后这意思,到底是在真心拿她当一家人,还是说又在提醒她莫要忘了姬文华的存在。
姬皇后听了景轩的话,不由得笑了。“可不是一样么!你这新母妃虽然不是你的生母,不过皇奶奶相信,沐妃定会像你亲生母妃一般疼爱你。沐妃,本宫说的没错吧?”
“是!母后说的是!臣妾自然会拿景轩当自己的孩子!”沈梦璐温驯地接话,虽然景轩这么大的儿子依旧让她有些不适应,不过,她疼爱景轩的心是不会变的。
“皇奶奶,您放心,沈姐姐待景轩一片真心,定然不肯让景轩受屈的!”景轩也笑着开口,替沈梦璐拉分。
姬皇后先是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略带嗔怪地看着景轩,“沐妃已经过府,景轩怎么还能称姐姐,岂不是乱了辈分!应该叫母妃才是!”
景轩一愣,然后不由自主地红了脸,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小声地为自己辩解,“那个,景轩还不太习惯……”
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唤过母妃,加上因为阎轻络的关系,对沈梦璐改口一事,对景轩来说成了一件难事。
“喊两次就习惯了。”姬皇后诱哄道,“你试试看。”
景轩紧张地捏着衣袖,张了张口,最终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好为难地看着沈梦璐。
“母后,称呼而已,慢慢改就是,不急于一时。”沈梦璐不忍心看着景轩为难,开口替他解围到。
“胡闹!你们俩都胡闹!景轩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景轩称你姐姐,这让外人听了去,岂不是闹笑话!”姬皇后收敛了笑容,沈梦璐觉得无所谓,可姬皇后却是十分注重尊卑礼仪的人。
沈梦璐被姬皇后训斥得有些讪讪然,“是!母后教训得是,臣妾知错了!”
“景轩倘若觉得称母妃不习惯,那就先称沐妃娘娘吧!姐姐这个,是万万不能再叫了!”见沈梦璐认错态度良好,姬皇后也不为难她,转而对景轩训话。
“是,皇奶奶,景轩知道了。”景轩充满歉疚地望了沈梦璐一眼,沈梦璐回以安抚的笑容。
“这还差不多!”姬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和颜悦色地招呼朱鄞祯一家三口落座,“来来,都坐这儿吧!先用些点心,这是本宫特意吩咐御膳房为你们准备的。”
沈梦璐依言坐下,姬皇后对她的态度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这依旧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朱鄞祯在沈梦璐身边坐下,并且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悄悄握住了沈梦璐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虽然朱鄞祯心中也有些奇怪,姬皇后为何对沈梦璐的态度前后差别这么大,不过姬皇后肯接纳沈梦璐,朱鄞祯心中自然是最高兴的一个。
四人喝着茶,吃着茶点,聊着天,气氛倒也是其乐融融。谁也没有再刻意提起姬文华,姬皇后对沈梦璐也一直是一副和善的表情,这让沈梦璐渐渐放松下来。
就在四人相谈甚欢的时候,明德宗来了,四人同时站起身来,微笑着向明德宗请了安。
“皇后这朝凤殿许久没有这样温馨过了,沐妃和景轩日后有空了常来陪伴皇后才好。”看到姬皇后与沈梦璐相处得还不错,明德宗倍感欣慰。
姬皇后闻言笑起来,“沐妃与祯儿新婚燕尔,还是多花些时间繁衍子嗣,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得好!不必浪费时间在我这老太婆身上。”
朱鄞祯嘴角一弯,望向沈梦璐的眼眸里笑意深深,“儿子谨遵母后教诲,一定加倍努力!”
沈梦璐被姬皇后直白的话语和朱鄞祯赤果果的眼神,弄得面红耳赤,极其不自在。拜托!不带怎么在儿子和老子面前谈这话题的吧!“母后风韵犹存,风采依旧,又岂会是老太婆,分明是全天下最年轻貌美,光彩照人的长者。母后若是不嫌臣妾叨唠,臣妾愿意和景轩一道,时时伴随母后左右!”
姬皇后又是一阵身心愉悦的大笑。“沐妃这话偏离重心咯!沐妃无需害羞,开枝散叶是女人的天赋。比起陪伴我,母后更希望能早日抱上小皇孙。"
明德宗也笑眯眯地随声附和,“皇后说的有理,朕也等着抱小皇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