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说一遍,你最好给我安分守己一点!回去吧!以后无事你就不要老往侯府跑了,免得让人看笑话!”见尉欣妍又将主意打到朱娉婷头上,赵云薇彻底怒了,直接唤了丫鬟赶人。
上一次景轩落水一事,尉欣妍暗中动用了京华公主安插在沐王府的眼线,这本来就已经够让尉驰鸿夫妻提心吊胆了。再敢打她的主意,这尉欣妍简直是作死的节奏!
得罪京华公主会有什么可怕的下场,尉欣妍不清楚,尉驰鸿夫妻二人却是心知肚明的!
“母亲……”尉欣妍不敢相信向来疼爱她的赵云薇居然也会不帮她。
她这是继被父亲抛弃之后,又被自己的母亲被抛弃了吗?面对赵云薇紧闭的房门,尉欣妍哀伤不已。
神情落寞的尉欣妍在出了镇远候府后,被她的大嫂阮雪晴的贴身婢女玲珑,请到了临河边不起眼的小茶馆。
阮雪晴见到尉欣妍便巧笑着招呼她坐下,并顺手为她斟了一杯茶。
看到坐在二楼角落,用屏风隔成的简易包间喝茶的阮雪晴,尉欣妍很是意外。??
“大嫂,有什么话不能在侯府说,怎么跑来这种地方?”尉欣妍嫌弃地看着掉漆的桌椅和有裂缝的茶碗,并不伸手接阮雪晴递过来的茶。
作死!还真当自己是多高贵的人,居然看不上这看上去不起眼的小茶馆!阮雪晴在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依旧是巧笑嫣然。
“妹妹刚刚见过母亲了,想必应该知道了母亲这几日心情不太好,我怕待在府里惹母亲眼烦,便出来透透气。”见尉欣妍不接茶,阮雪晴毫不在意地收回了茶碗,端起喝了一口。
看到阮雪晴这样的动作,尉欣妍眼里的嫌弃更是多了几分,“大嫂,你好歹是名门千金,又是镇远侯府的少夫人,有得是消遣地方,怎么能到这种三教九流的地方?要是被人发现你的身份,传了出去该是多丢侯府的脸?”
尉欣妍刻意压低了嗓音,生怕她的话被人听了去,泄露了身份。简陋的包房丝毫没有隔音效果,外面几个大老爷们粗鄙的谈话声,清晰地传到尉欣妍的耳中。
“妹妹贵为沐王府的妍妃娘娘,身份矜贵,没来过这种地方,自然只当这里是下三滥的地方。妹妹,别看这小茶馆破破落落的,却是别有一番风情的,嫂嫂也是偶尔来过一次,才发现这地方的妙处。这不特意请了妹妹来见识见识。”阮雪晴强压下心头的不快,耐心解释。
尉欣妍对阮雪晴的话不以为然,“嫂嫂日后还是莫要再来这种地方了,要是被母亲知道,她该更生气了。”
赵云薇心情不好的事,尉欣妍也有所察觉,听阮雪晴说是怕自己惹赵云薇眼烦才避出府外,尉欣妍眼下只当是阮雪晴不顾身份做事,让赵云薇生气了。
见尉欣妍还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模样,阮雪晴抿唇一笑,“妹妹此话可是冤枉嫂嫂了,母亲生气可与嫂嫂无关。”
尉欣妍皱起眉头,“那嫂嫂可知道母亲为何心情不好?”赵云薇今日对尉欣妍的态度如此反常,尉欣妍心中也很是奇怪。
“妹妹当真想知道?”阮雪晴似笑非笑地扯扯嘴角。
赵云薇生气是因为她成了全京城人的笑话,上至名门贵妇,下至市井农妇都在八卦赵云薇在安护候府丢脸的事情。
“那是自然。嫂嫂要是知道缘由,就告诉妹妹吧!”尉欣妍当然想知道原因,她还得想办法讨好赵云薇。倘若连赵云薇都不站在她这边,那她真可谓是孤立无援了。
阮雪晴神秘地抿了抿唇,卖起了关子。“那妹妹姑且喝了这杯茶,耐心等待一会儿。” 说着又倒了一杯茶推到尉欣妍面前。
尉欣妍对阮雪晴此举很是不满,“嫂嫂有话何不直说?”
“待妹妹喝完这碗茶,自然会听到你想听的答案。”阮雪晴轻轻瞥了一眼尉欣妍,“倘若妹妹不想听,大可离去。”
这意思是她不喝这廉价的茶水,阮雪晴就不打算告诉她原因?
尉欣妍强忍住内心的不满,愤愤地端起裂缝的茶碗,吞毒药似的喝了一口,又重重放下。“妹妹已经喝了,嫂嫂这会儿可以说了吧!”
阮雪晴笑笑,“妹妹着什么急,这茶还没喝完呢!而且说戏的人还没到呢?”
“嫂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尉欣妍在赵云薇那边吃了闭门羹,本来心情就不太好,眼下又被阮雪晴戏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嫂嫂愿意待在这不入流的地方丢人现眼,那是嫂嫂你自己的事情,莫要将妹妹拖下水来。”
阮雪晴眼里极快地闪过一道厌恶,然后她也沉下脸来,“我本来是看着妍妃娘娘受屈,好心想帮娘娘一把。没想到我当娘娘是亲妹妹,娘娘却只当我是不懂事的妇人。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娘娘了,娘娘请自便吧!”
阮雪晴说着冲自己的婢女玲珑使了个眼色,压抑着声音唤道,“玲珑,去替妍妃娘娘备马车!”
玲珑了然地应了一声,转身下了楼。
尉欣妍见阮雪晴生了气,心中更加烦躁,索性沉着脸不说话。
一时间二人都沉默不语,相对无言。屏风外,茶客们说话的声音更加清晰地传了过来。
“小二,今日那说书的老头,怎么还不来?”
“客官稍安勿躁,马上就来了,您先喝碗茶,待您喝完,那老爷子也就来了。”
“小二,你赶紧去街口看看呗,别是那老头放我们鸽子了。”
“客官放心,老爷子收了我们掌柜的银子,自然没有爽约的道理的。”
说书的老头?尉欣妍皱了皱眉,不明所以地望了一眼顾自喝茶的阮雪晴。尉欣妍心中有怀疑,刚刚阮雪晴说的说戏之人,是不是茶客们翘首以盼的老爷子。
可是阮雪晴到底想让她听什么?尉欣妍可不认为在这廉价无档次的茶馆能听到什么好戏。
就在尉欣妍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让茶客们望穿秋水的说书之人终于出现了。
“哎呦喂,老爷子,您总算是来了,您再不来呀,这些大爷一个一个的要吃了小的了。”小二欣喜的声音传来,在座茶客纷纷沸腾了。
“老爷子快快快,今日说的什么好戏?”
尉欣妍透过屏风的缝隙将大堂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一群大叔大婶都自动让出了一个位置,将那说书的老头迎上坐。
说书之人就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糟老头子,一副穷酸书生的模样。
老爷子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这才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开了口。“上回我们说到皇上给李将军家的嫡孙女来了个双喜临门,将她赐婚给八贤王的事情,今日我们该说说那王夫人看戏不成反丢脸的事了。“
“话说那李府的宴会上贵客如云,热闹非凡。就在宴席结束之时,竟听到有人在门口大声喧哗。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儿,下人闹事,私下处理就行。可谁知,此时,李老将军的死对头,王将军家的夫人却说了话。”
“众所周知,这高门贵妇面上看着都是和和气气,骨子里可是最喜欢看别家的夫人出丑。有不懂事的下人在这样的大日子大声喧哗,这岂不是表明了李府家教不严,当家主母管家无方么!这王夫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看热闹的好机会,于是这王夫人便袅袅上了前。”
老爷子清了清嗓子,学起了女人的声音。“素闻李老夫人治家有道,是出了名的贤内助。晚辈不才,时常被些个不听使唤的下人气到,倘若老夫人能舍得传道授业,教晚辈两招治家之道,晚辈定是感激不尽。”
“大家伙听听,王夫人这句话说得多么谦虚,多么面面俱到,这李老夫人是长辈,按理说晚辈虚心求教,李老夫人理应不吝赐教才对,不然岂不是得落人口实,让李老夫人沦为心胸狭隘之辈!可是今日这场合不太对啊!这李老夫人若是当着全城的贵妇收拾那些个不懂规矩的下人,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大家伙可别看李老夫人慈眉善目,那其实可是个厉害角色。大家且听李老夫人的回答。”
“王夫人如此看得起老身,虚心求教,老身本不该拒绝!可是王夫人也看到了,今日我李家贵宾如云,万一让那些不知深浅的下人冲撞了贵客,污了贵客的眼睛,岂不是老身的罪过了?”
“这王夫人一心看热闹,又岂会让李老夫人这么轻易就打发过去。这王夫人朝李老夫人盈盈一福。”
“老夫人此言差矣,在场各位姐妹个个都是当家主母,想必都会遇到和晚辈一样的难题。倘若今日能在老夫人府上学得一招半式,想必都是如获至宝的,又怎么会有冲撞之说。”
“王夫人这边步步紧逼,李老夫人也毫不客气。”
“老身原本以为王夫人说自己不懂事是客套话,原来倒是真的!王夫人既然如此不耻下问,老身今日也就倚老卖老,好好教教你这个晚辈了!老身今日教给尉夫人的第一招,就是时刻牢记自己是将军府当家主母的身份!莫要做出一些令人耻笑的举动!”
“李老夫人这一番话落,那王夫人的脸色真可谓是精彩纷呈啊!这王夫人就是活生生的偷鸡不成蚀把米!李家的热闹没看成,王家的脸面倒是丢进了臭水沟。”
老爷子一会儿男声一会儿女声说得精彩绝伦,茶客们听得津津有味,尉欣妍却是听得怒火中烧。
什么李夫人王夫人的,饶是尉欣妍没有参加安护候府当日的宴席,也轻易听出来了这说书的糟老头根本是在指桑骂槐!
要不是怕被人认出身份,尉欣妍真是想扑上去给那说书的老爷子两个耳刮子!
“嫂嫂想让我听的就是这个?”尉欣妍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现在算是彻底明白过来赵云薇心情不好的原因了。难怪赵云薇一再回避当日宴席的事,原来是赵云薇当日在安护候府出了大丑!
“妍妃娘娘现在该明白母亲心情不好的真正原因了吧!”阮雪晴毫无笑意地扯扯嘴角。
尉欣妍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越攥越紧,她努力压抑着怒气,“嫂嫂既然知道那老地痞在中伤母亲,为何不出面制止?”这阮雪晴到底是何居心?
“妍妃娘娘,那老爷子说的是王家的夫人,跟母亲可是毫无关系,娘娘莫要对号入座了!要是母亲知道,只怕会更生气。”制止?她为何要制止?阮雪晴在心中冷笑一声,人家说的是戏,也没指名道姓。她们出面反而才是自取其辱。
这满屋子的茶客里,大多数是市井小民,并不是人人都知道这王夫人暗指的是赵云薇。 她们上前制止,岂不是昭告天下,那个沦为笑柄的王夫人其实是,镇远候府的将军夫人赵云薇!
尉欣妍满肚子火气无处宣泄,可阮雪晴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尉欣妍怒瞪着那个说书的老头,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嫂嫂,该听的戏听完了,妹妹告辞了!”既然不能出头,尉欣妍也觉得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
“妍妃娘娘,请留步,戏还没说完呢!娘娘在意的重头戏还在后头。”阮雪晴凉凉地开口,这就走了,那她今天的心思岂不是白费了!“娘娘不妨继续听下去。”
阮雪晴一口一个娘娘,让尉欣妍知道她先前的话已经得罪了这个性子泼辣的嫂子,要是再不给面子转身就走,恐怕日后她再回镇远侯府,连个说话的人都要没有了。毕竟阮雪晴一直以来还算是很挺她的。
尉欣妍耐下性子,重新坐了下来,并主动为阮雪晴倒了一杯茶,自己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说书的老爷子依旧声情并茂,口沫横飞地演说着,听到那闹事之人被杖毙,茶客们都一阵唏嘘。
听到有人在追问那闹事之人到底是犯了什么大错,竟遭此毒手,尉欣妍不由自主地支起了耳朵。
老爷子卖了个关子,咕咚咕咚喝了碗茶,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那闹事之人说,李老夫人的嫡孙女李小姐的闺中密友,高小姐是个男人。大家伙说说,这样的鬼话,李老夫人听了可不是要气坏了!当场就剪了他的舌根子!”老爷子说着还用手指比了比剪刀的手势。
茶客们又是一阵唏嘘,紧接着又发出一阵哄堂大笑。个个都笑那闹事之人是个自找死路的傻子,诬陷人也不带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
人家李小姐是名门闺秀,她的闺密又怎么可能会是个男人呢!不过也有不信的,追问老爷子那闺密到底是不是男人。
“你个猪脑子!那高小姐要真是个男人,岂不是早就同那个傻子一样的下场了!”不待老爷子回答,茶客们就纷纷起哄起来。
该听的桥段都听完了,阮雪晴率先站起身来,“我出府很久了,就先回去了,娘娘请自便吧!”说着转身下了楼。
尉欣妍快步跟上阮雪晴的脚步,出了茶馆,尉欣妍主动跟阮雪晴道了歉。“嫂嫂,妹妹性子急躁,先前说话不妥当,得罪了嫂嫂,还望嫂嫂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阮雪晴见好就收,“沐王爷大婚在即,妹妹心情不好,嫂嫂自然理解。嫂嫂一介妇道人家,没有多少本事帮不了妹妹,不过妹妹要是有什么不开心,可以跟嫂嫂说说。嫂嫂若是能帮你想想办法最好,再不济也能听你发泄发泄,让你好受一点。”阮雪晴牵着尉欣妍的手,柔声诱哄道。
楚代安一事,尉驰鸿夫妻二人的保密措施做得比较好,连阮雪晴都不知道。要不是偶然听到那老爷子的评书,阮雪晴还知道有这一茬。
那老爷子这个故事翻来覆去已经说了一个轮回了。阮雪晴已经听了一个全部,也猜到了当日谢府闹事之人是尉驰鸿刻意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揭穿楚代安的身份。
阮雪晴的话,让尉欣妍有些感动,“多谢嫂嫂!妹妹今天出来半天了,先回沐王府去了,过两日,妹妹再约嫂嫂喝茶。”
阮雪晴眉眼一弯,“行,妹妹快些回去吧!”
待尉欣妍走远不见,阮雪晴脸色一正,唤过玲珑,“去给茶馆老板送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