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纤,字令艾,是敦煌效谷人。年轻时即有远大的志向,沉静安详,不和社会人士交往,隐居在酒泉南山。学习研究经纬之学,有弟子三千多人跟他学习。不应州郡的提拔任命,只和阴颙、齐好打交道。张祚当权时,太守杨宣把他的像画在家里的小门上,进出都看着他,并赞颂道:“他头枕何处的石头?在那一条河流洗漱?他的形体不能够看见,名声也不能够寻求。”酒泉太守马岌,是一位高尚的人,带着大队人马和仪仗,敲打着锣鼓,去拜访他。宋纤躲在高楼的顶层,不愿和他们相见。马岌叹息地说:“他的名字可以听说,然而身体却不能够见到,高尚的品德可以景仰,然而风彩却不可目睹,我从今以后知道先生是人群中的蛟龙了。”在石壁上刻诗说:“红色的山崖深百丈,青色的峭壁高万尺。奇特的树木郁郁葱葱,那个人的品质如白玉,是国家的宝贵人才。他的住处这么近而人却那么远,实在让我心里挂念。”
宋纤给《论语》作过注,写有数万字的诗歌颂词。八十岁了,还坚持学习,毫不倦怠。张祚后来派遣使者张兴带着礼物召他去做太子友。张兴强迫他,反复和他讲道理,要他应征。宋纤长叹地说:“我道德品质比不上庄生,才能不如干木,怎么敢违抗君主的命令。”于是随着张兴一起到了姑臧。张祚派遣他的太子太和以挚友的身份去拜访他,宋纤说有病而不见他,馈赠的东西一概不收。不久升任为太子太傅。很快,宋纤给皇帝上书说:“我生性不合世俗礼仪,内心羡慕向往着蛮荒远古,活着不因活着而欣喜,死了不因死去而悲伤。早就写有遗嘱,告诉诸位亲朋好友,在山就停在山里,临水就投进水中,放在沼泽地上会露出形体,在有人居位的地方就埋进土里。既不要告诉我的家人,也不要写信给他们。现在就是我要死的时候,请满足我的心愿。”于是不食而死,时年八十二岁,赠给他的谥号是“玄虚先生”。
郭瑀,字元瑜,是敦煌人。年轻时即超尘脱俗,向东游历张掖一带,拜郭荷为师,继承了他的事业。精通经文辞义,善于争辩谈论,多才多艺,会写文章。郭荷去世,郭瑀认为是父亲生了他,老师培养了他,君王给了他地位,然而依据五服服丧制度,为教师服丧是不够重的,这大概是圣人的谦虚,于是就穿了丧服中最重的斩衰这一种,墓旁筑庐守灵三年,丧礼完毕后,隐居于临松薤谷,凿石洞居住,吃柏树的果实以使身体变轻,著有《春秋墨说》、《孝经错纬》,知道姓名的弟子有一千多人。
张天锡派使者孟公明带着帝王的信物和探望隐士的礼物,驾驶装有蒲草包着车轮的舒适的车子征召他出山,给他写信说道:“先生的光彩被深深地埋没着,却胸怀真诚,志气超远,心情与最高的境界一样良好,兴趣与四季的更迭一样变化无穷,那里知道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天下等待着救世主的出现。我勉强趁着时运,担负主理国家的大业,想和你们这些贤明君子一起把国家治理好。过去傅说在殷朝像龙一般翱翔,尚父在周朝像鹰一样飞扬,孔子的车不敢停下,墨子要出发等不到天明,都因为老百姓处于灾祸之中,不能不去相救。君主不能遗世独立,大业是由众人去完成的。何况现在天下被少数民族所霸占,两个都城也成为少数民族的巢穴,天子避难江东,名流也散失在少数民族人群中,灾难之深重,自开天辟地以来闻所未闻。先生怀有匡经济世的才能,坐在一边旁观而不相救,是对老百姓不尽仁智,我私下里感到不太明白。所以派遣使者前来,空出重要的位子,盼望先生的到来,愿先生能顾惜我们的国家。”孟公明到了山里,郭瑀指着翱翔的飞鸿对他说:“这种鸟,怎么能够把它装进笼子呢?”于是远远地逃匿,灭绝了行踪。孟公明逮捕了他的门下人,郭瑀叹息说:“我是逃避俸禄官爵,不是因为有罪才逃避,怎么能够因为避世隐居,施行大义,反而害了门人。”于是出来应征。到姑臧时,恰逢张天锡母亲去世,郭瑀束起头发去吊唁,拜了三拜就出来了,回到了南山。
张天锡被废黜后,苻坚又用舒适的车子征召郭瑀出山,帮助国家制定礼仪制度,正好碰上他父亲去世,这件事便被耽搁下来。太守辛章派了书生三百人跟着他学习。到了苻坚末年,略阳王穆在酒泉起兵造反,以响应张大豫,派人去请郭瑀。郭瑀叹息说:“站在河边,拯救落水的人,也不管自己的生命有无危险;病了三年的人,也不知道哪天就不行了;鲁仲连在赵国,为了正义不惜据理力争,何况人民即将被少数民族统治者蹂躏,怎么能够不拯救他们呢?”于是和敦煌人索嘏一起带领五千人起义,运粮三万石,以响应东边的王穆。王穆任命郭瑀为太府左长史和军师将军。他虽然身居要职,然而嘴里总是念念不忘黄帝和老子,希望事业成功、天下安定之后,仍然隐居,追寻伯成的遗踪。
王穆受到挑拔离间,向西讨伐索嘏,郭瑀劝阻说:“过去汉代安定了天下,然后就讨伐有功之臣。现在事业还没有成功就杀掉他们,马上就可以看见麋鹿野兽在现在朝廷所在这个地方游荡。”王穆不听他的劝阻。郭瑀出了城门大哭不止。挥手告别城门说:“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回去后拿被子盖住脸,不和人说话,七天不吃东西,有病回到了乡里,早晚只求快死。夜里梦见自己乘着青龙飞上了天,飞到屋顶上就停住了,醒后叹息道:“飞龙是在天上的,现在停在了屋顶上。‘屋’这个字,是‘尸’下面放个‘至’字,龙飞到尸体上,喻示着我将要死了。古代君子不死在家里睡觉的屋子里,何况我是一个真正的正直的人呢!”于是到了酒泉南山赤崖阁下,吸了一口气就死了。
祈嘉,字孔宾,酒泉人。年轻时家里贫困,上进好学。二十多岁时,有一天夜里忽然窗子外面有一个声音说道:“祈孔宾,祈孔宾,隐居去吧,隐居去吧,入仕做官,在社会上钻营,是很苦的,不可能愉快。所得到的不值一文,所失去的重如泰山。”第二天一早他就向西去,到了敦煌,跟着老师读书,很穷困,没有吃的和穿的,任书生养一职以自给,于是博览经传,精通大义,向西游历海边、边境,教授门生一百多人。张重华征召他为儒林祭酒。他性格温和,从容闲雅,教授学生不知疲倦。依据《孝经》体例作《二九神经》。当朝卿士、郡县守令彭和受业学生中有成就的人有二千多,张天锡称他为先生而不叫他的名字。后高龄而终。
戴逵,字安道,谯国人。年轻时即博学多闻,喜欢谈论,善于写文章,会弹琴,精通书法和绘画,其它技艺无不精通。少年时,用鸡蛋汁淘洗白瓦屑作《郑玄碑》,又写了文辞自己刻在上面,词采华丽,器物精妙,当时的人没有不惊异和赞叹的。自己不以入仕做官为乐,所以常以弹琴写字自娱。在豫章拜术士范宣为师,范宣很赏识他,把哥哥的女儿嫁给了他。太宰、武陵王晞听说他会弹琴,派人去叫他来,戴逵当着使者的面摔破了琴,说:“戴安道不做王公贵族的唱戏人!”晞很愤怒,于是改请他的哥哥述。述听到命令后很高兴,抱着琴就去了。
戴逵后来迁居到了会稽的剡县。品性高洁,常依据礼仪制度行动处事,认为放纵、不拘小节是不合礼义之道的。于是著有这样的论说:
双亲去世,因为采药就一去不复返的人,是不孝的子孙;君王危险而经常出入近旁的人,是苟且偷安的臣子。古代的人没有因为这些而损害礼仪、典章,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知道礼义的宗旨。知道礼义的宗旨,就不被人们的行为所迷惑。像元康年间的这些人,可以说是喜欢隐居而不追求隐居的宗旨,所以有舍本求末的弊病。这样做就像是认为西施漂亮而学她皱着眉头,羡慕有道的人,所以也把头巾的角折起来。他们之所以羡慕这些人,并不认为他们的行为是美好的,只是外表上跟着他们学。紫色之所以混同于大红,是因为它像红色。所以老好人貌似公正和气,这样就混淆了有德的人和无德的人;狂放的人貌似豁达,这样就混淆了道德品质高尚的人和道德品质不高尚的人。然而竹林七贤的放纵,是有病才皱眉头这一类,元康年间那些人的放纵,是无德而折头巾角这一类,这难道能不分辨清楚吗?
儒家崇尚名誉,其根本是想激励贤人的产生,既然已失掉了它本来的作用,那么就会有以貌取人的做法。情怀失去了纯真,以外貌欺骗众人,它的弊病是最大的。道家不讲究名声,是想鼓励世人看重实质,如果违背了它的原意,就是没有意义的行为。本性和礼仪都受到损害,那么仰慕和吟咏都会被忘却,这样的弊病也必定是最上一等。这两种弊病,不是因为失去了它的本意,而是因为这样做的人一定是假托这两种本义作幌子的。道有规律可循,而弊病是无规律可循的,所以《六经》也有失误,王政也会有弊病。如果违背了根本宗旨,就是圣贤也没有办法。
奉行公正的人当然不是十全十美、万无一失的,怎么能够不怀念远古的英烈,不向近代的贤人看齐呢?如果相信他们,想向他们看齐,然后才行动,商议以后才说话。一定要先辨明他们的追求之所在,寻求他们的用心是什么,了解他们各种行为的宗旨,明白他们外表粗朴,而内心深具美德的原因何在。如果这样,道路虽然不同,而他们的最终目标就可以看清楚了;行迹虽然纷乱复杂,而他们的意志却是不相违背的。不这样的话,就会忘记如何返回,就像波浪一样随风而动,为物所驱使,被假象所欺骗,被喧嚣华丽的东西迷惑,内心里丧失了道的实质,用流行的时尚来取代了真理的追求,用尘俗的污垢来蒙蔽自己纯真的天性,使千年以后的人们讥笑嘲讽,怎么能够不慎重呢?
孝武帝时候,戴逵多次被征为散骑常侍、国子博士,他都以父亲有病为借口不去上任。郡县的官吏不停地催逼他,他于是逃到了吴国。吴国的内史王珣有一座别馆在武丘山,戴逵偷偷地去拜访他,与他游玩相处了十多天。会稽内史谢玄担心戴逵长期在外不回来,于是上疏说:“我看见谯国的戴逵一心向往脱俗之风,不愿被现实的事务所缠绕。栖息在简陋的房屋之下,把琴与书当做自己的朋友。虽然多次下令征他做官,他却保持高刘裕洁的操守而不回头。超脱尘俗,独自追求自己的志愿。并且快到六十耳顺之年了,身体经常有病。如果一旦遭遇大病,就会逐渐加重而至病危。现在皇帝的委命并未撤除,他就有遭受风霜侵害的危险。陛下既然爱护和器重他,就应该使他的名声和身体一起存留下来,请您撤消征召他为官的任命吧。”上疏报到上面之后,皇帝批准下来,戴逵才回到了剡。
后来王珣为尚书仆射,上疏再次请求征戴逵为国子祭酒,并加散骑常侍征召他,他再一次不应命。太元二十年,皇太子刚开始继位,太子太傅会稽王道子、少傅王雅、詹事王珣又上疏说:“戴逵极其坚持他的操守,独来独往,年龄已经很大,却更加清高。皇太子品德谦逊,其恩泽已普及到外面,应该对戴逵加以表彰和任命,使他得以参予政治。戴逵既然看重隐居的节操,必然会以不轻易出山为美德,应该让下面的人准备周全的礼节来征召他。”正在此时,戴逵因病而死去。
戴逵的长子戴勃,具有和父亲一样的风范。义熙初年,朝廷征召他为散骑侍郎,不应命,不久死去。
陶淡,字处静,太尉陶侃的孙子。父亲陶夏,因为道德品质败坏被废黜。陶淡幼年丧父,喜欢按摩导养之术,说是成仙之道因祈求可以得到。十五、六岁时,便炼丹服药,不吃东西,不结婚。有家产千金,奴仆数百人。然而陶淡终日端坐,不问家事。很喜欢读《周易》,擅长占卜算命。在长沙临湘山中盖房子住下,养了一头白鹿和自己作伴。亲朋故友中有人来探望他,他总渡河离开,没有人能够走近他。州里选举他为秀才,陶淡听说后,转移到罗县埤山中,从此没再回来,没有人知道他死在什么地方。
刘裕建宋
晋元熙二年(420)六月,刘裕称帝,改国号为宋。刘裕(363—422),字德舆,小名寄奴,原籍彭城(今江苏徐州)。其曾神刘混,永嘉之乱时渡江居于丹徒的京口(今江苏镇江),至刘裕时家境已衰败。刘裕起初投奔北府军,靠平定桓玄之乱而官至侍中、车骑将军,逐渐掌握东晋王朝的军权。东晋义熙六年(410),刘裕率军北伐平定南燕,受封为太尉、中书监,执掌朝权。此后四五年间,刘裕相继除掉刘毅、诸葛长民、司马休之等政敌,然后,他第二次北伐,克复关中,以功于义熙十四年(418)受封为相国、宋公。至此,刘裕取代东晋的条件已经成熟。晋元熙二年(420),刘裕拿着自己手下拟好的禅位诏,让晋恭帝抄录,“恭帝欣然操笔,书赤纸为诏”。刘裕筑坛于南部,登上皇位,国号宋,是为宋武帝。宋武帝改元永初,定都建康(今江苏南京),改《泰始历》为《永初历》,废晋恭帝为零陵王。次年六月,刘裕派人将他毒死,开了杀“禅让”退位者的先例。至此,历时104年、共11帝的东晋王朝结束,南北朝时期开始。
北魏入主中原
淝水之战后,强大的前秦土崩瓦解了,拓跋部便乘机复国。北魏登国元年(386年),拓跋珪被诸部推戴,即位代王,并任命张兖为长史,许廉为右司马。同年,改国号为魏,表示已不愿再受晋朝的封号。
拓跋珪称帝后施行的重要措施就是务农息兵,并首先取得后燕(慕容垂)的援助,借以抵御内部诸部酋长的不稳定性。拓跋部属游牧民族,那些酋长往往叛服无常,不懂得要在一个固定的国家内服从一个国王对自己有什么益处。因此,在登国二年(387年),拓跋珪制定了一条措施,即在每次战争胜利后,按战功分赏给群臣将士应得的战利品。这使得诸部酋长和鲜卑兵可凭战功得利,由此而大大增加了他们的好战心理,不致随时叛逃。在取得内部的团结之后,登国三年(388年),魏便开始攻打库莫奚(东胡),并获大胜。登国四年(389年)破解如部与高车诸部。次年,又大破高车袁纥(回纥)部,并再于次年打败了拓跋部的世仇刘卫辰部(南匈奴的别支),缴获马三十余万匹,牛羊四百余万头。魏开始占据黄河以南(河套)的广大牧地,由于国力剧增,便开始窥视中原。
当时,占据北方广大地区的后燕国前来向拓跋部索取马匹,并扣留了拓跋部派往后燕的使臣,拓跋珪便决定断绝与之友好的关系。北魏登国十年(395年),后燕皇帝慕容垂下令太子慕容宝统兵8万,进攻北魏。张兖建议可暂退避其锋芒,拓跋珪率领部众退到河套一带。后燕出兵三个月,却未找到北魏主力。九月,传来慕容垂病逝的消息,慕容宝便烧毁准备渡河的船只,准备退兵。拓跋珪带领两万兵马,迅速渡过黄河,日夜追赶,到达参合陂(今山西大同东)西,截断后燕的退路,将后燕军队团团围住。慕容宝见势不好,抛弃大军,轻骑出逃。北魏兵乘机攻击。后燕大败,俘获的四五万人全被活埋杀死。后燕由此开始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