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你可真行呀,”毕自强在陈佳林肩上轻拍了一下,边走边说道:“我看你一会儿就挣了不少钱!”
“呵呵,不多不多!”陈佳林把毕自强啼笑皆非的说法当作好话听进耳里,不见外地说道:“也就一般般喽!”
“二师兄,”田志雄推自行车跟在两人身后,逗趣地调侃道:“我要不喊公安来了,你不会收摊这么快吧?”
亲眼目睹陈佳林在街头的哄骗行为,陡增了师兄和三师弟笑话他的一些佐料。
“你这家伙,刚才真吓我一身冷汗。”陈佳林气鼓鼓地将田志雄扯过来,飞起一腿踢踹在他屁股上,没好气地笑骂道:“妈的,你存心气死我呀,敢搞砸了我的生意!”
“嘿嘿,”田志雄干笑两声,根本不把陈佳林的虚张声势当作一回事,用手拍去裤子上的尘土,咧着大嘴问道:“二师兄,今晚请我们去哪儿喝酒呀?”
“我呸,你个死老三!”陈佳林面含愠色,佯作瞪眼歪嘴,嘻骂道:“你都断了我的财路,哪来的喝酒钱呀。”
“老二,我听说,你在这几条街上做老大了?”毕自强紧皱眉头地瞅着陈佳林,不无担忧地说道:“我说你不能学点好,整天不干正经事,弄不好就折腾进去了。”
“师兄,你千万别听老三瞎搿胡扯,他那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陈佳林气急败坏,一个劲地向田志雄皱鼻子、撇嘴巴,转脸却对毕自强微笑着,敷衍了事地说道:“嘿嘿,我总得挣点钱吧?要不然,只有饿肚子的份喽!”
“二师兄,你回头看看,”田志雄觉得有些不对劲,瓮声粗气地说道:“有几个小子跟在我们后面干什么,想打架吗?”
毕自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有四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尾随而至。他们个头高矮不一,穿着打份得花里花俏的,煞是惹人注目:有留着乱蓬蓬的长发,有戴着一副宽边墨镜,有穿花衬衫配大喇叭裤。这些身着奇装异服而扮相出众的街边仔,即当年所谓“时髦青年”最为真实的写照。
文革后整个七十年代,清一色绿军装风靡全国,一统江山。到了改革开放的八十年代初,喇叭裤、牛仔裤开始迅速流行,很快就成为年轻人追求的新时尚。这种紧包着臀部、把下身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的裤子,一开始很让国人觉得不太正经,批判它是“代表了资本主义的腐朽思想”。
当年,喇叭裤、牛仔裤最具争议的是不分男女——裤子拉链一律开在正前方,而传统女装裤是“右侧开口”的。社会上,那些思想传统而保守的人们鄙视它为“不男不女,颠倒乾坤”的恶物。这可不是说笑话,记得成名八十年代末的游唱歌手艾敬,她的《艳粉街的故事》歌曲专辑里曾经这样唱道:有一天,一个长头发的大哥哥,在艳粉街中走过,他的喇叭裤时髦又特别,他也因此惹上了祸,被街道的大妈押送他游街,他的裤子已经扯破,尊严已剥落,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
“不必大惊小怪,他们都是我的小兄弟,”陈佳林停下脚步,冲那四个年轻人勾勾手指头,神气活现地叫道:“喂,你们都过来!”
那四个年轻人犹如士兵听到指挥官命令一般,闻声而动,一个个赶紧抢步上前。
“这是强哥,这是雄哥。”陈佳林向四个年轻人介绍道。
“强哥,雄哥。”四个年轻人向毕自强、田志雄点头哈腰,表示尊敬之意。
“你们先回去,今晚没事。”陈佳林从裤兜里掏出揉成一团的钞票,从中抽出两张五元纸币,递给一位小兄弟,交待道:“明天上午十点,老地方等我。”
“是,老大。”四个年轻人躬身谢过,扬长而去。
“二师兄,”田志雄见陈佳林清点手中钞票,在他腰间捅了一下,笑着问道:“你没事忙了吧?”
“没了,”陈佳林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冲师兄弟把手一挥,十分豪气地道:“走,找地方喝酒去!”
傍晚时间,街上川流如潮,车流不息;路人脚步匆匆,错肩而过。田志雄骑上自行车,一前一后地搭载着两位师兄,穿街过巷,很快来到那条热闹非凡的中山路上。
中山路是南疆市著名的饮食一条街。
这条街汇聚了各地菜系和一些风味小吃,并以其制作的美味和价格的实惠招揽众多食客。改革开放后,这里的饮食生意越来越红火,小吃店是一家挨着一家地开起来。有些店铺门面并不大,经常到晚餐时间就占道经营,把桌椅板凳摆到街边上。
“二师兄,在哪家吃?”田志雄边走边问道。
“就这家吧,进去。”陈佳林领着毕自强、田志雄走到一家店门前,很有推理性地说道:“这吃的客人多,菜的味道应该不错,价钱肯定也不会太贵的。”
店门外,毕自强看到挂着一块“老四川”牌匾。田志雄锁好车,跟在两位师兄身后进店。餐馆的地方蛮大,但不够整洁、也太不干净。三人刚落坐,马上有个年轻女服务员微笑着走过来,殷勤地招呼他们点菜。
“这生意不错啊,”毕自强边品茶边张望,见周围几张桌子都坐满了客人,笑着对田志雄说道:“老二天天混街边,这种地方常来常往,是比我们明白多了啊。”
“就是就是。现在我们可没法跟他比喽,”田志雄点头附和着,拉长声调地感叹道:“唉,像我一个月就挣那么几个钱,谁敢上这点菜呀。”
“去你的吧!”陈佳林装凶卖狠地在推了田志雄一把,表示不满地哼哼叽道:“哼,我说老三,你没事就抬我啊!存心要气死我是不是?”
田志雄耸了耸双肩,撇嘴扮鬼脸,怡然自得地端起茶杯,乐呵呵地傻笑着。
陈佳林要了四个炒菜一个鱼头汤,外加两瓶“桂林三花”酒。师兄弟三人杯觞交错地吃喝着,漫无边际地闲聊起一些社会趣事。呵,三人甭提心里有多么舒畅和快活了。酒足饭饱后,陈佳林当仁不让地抢着付账。毕自强和田志雄每月挣的都不多,他死活不肯让师兄弟凑钱“埋单”。
离开前,陈佳林将杯中剩酒一口喝光。看上去,他都有些醉意朦胧了。谁知,他忽然提出要领毕自强、田志雄去跳舞,神秘兮兮地说知道哪个地方有舞会。
从“文革”开始至八十年代初,社会上根本没有公开的跳舞场所。陈佳林所说的跳舞地方,是指那些追逐新潮、赶时髦的年轻人暗地里自办的舞会,当时被人们视为“黑舞会”或“地下舞会”。
毕自强本来对跳舞没兴趣,而且还惦记晚上要自学。但见田志雄想去开开眼,转念一想,自己近来难得与两位师弟聚在一起,也不妨让心情休闲一下。为不扫两位师弟的兴致,他也没提出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