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没有勇气追上那个“真正的江菱”,去问一个清楚明白,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我本来,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可是,我就是不敢,甚至,我不敢再继续停留在鬼市里,一种窃取了他人东西的羞愧感和罪恶感左右着我的心思,毕竟,现今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都随时可能被人拿回去的。
我竟然幻想着,这一天虽然迟早要来,可是,却希望能晚一点, 再晚一点……
一颗心十分矛盾,很想回家陪伴在娘的身侧,可是要说离开太清宫,说不出的,我竟然舍不得。
跟在了陆星河后面,眼前的景色走马灯一样飞快的从我眼前闪过,我脑子里只是一片空白,这是怎么回事?她究竟是谁?她怎么会在这鬼市之中呢?若是她吃下了那鬼市的糖葫芦,岂不是,要永远留在鬼市之中了?
现在后悔早也晚了,茫茫一片妖鬼的海洋,还能往何处去寻……
也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心不在焉的给陆星河自鬼市之中拉了出来,陆星河望着出神的我,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揉揉眼睛,道:“也许是太困了。”
“那,就回去睡觉罢。”陆星河闷声不响的在前面走着,一路无话,到了门口,方才说道:“我也要回去了。”
我望着陆星河,点了点头。
陆星河犹豫了一下,转过头来,道:“也罢,今日里,有一件事情,我想跟你说,便是关于你真正的身体……”
“哦,”我点点头:“是关于我真正的身体究竟在什么地方的事情么?”
“嗯?”陆星河吃了一惊:“怎地你……”
“我知道。”我点头道:“那日里,你也只不过是碍于形势,权且让我来冒充花穗,怕我不答应,随口用寻回身体作诱饵,来将我糊弄过来的,至于我的身体在哪里,其实你也不知道罢?”
陆星河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我摇摇头,道:“一直觉得有点起疑,但是又没有证据,今日才猜出来。”
“那……你,”陆星河望着我:“你恨我么?”
我摇摇头,道:“其实,当时那个情形,除了往太清宫来,我还能怎么样呢?回家的话,母亲会担惊受怕,而且教太清宫的人知晓我占用了他们三小姐的身体,也不好与我干休,像你说的,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将我的魂魄赶出去,将花穗的身体夺回来,除了你与我这一条路,我也实在是无路可走。”
“所以,你不曾生气?”陆星河像是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好生气的,就像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苦笑一下:“还能怎么样呢?”
“撒谎真的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陆星河疲惫的揉着眉心:“只要撒了一个谎,便要想出千百个谎言继续来圆,小心翼翼,如走薄冰,生怕哪一日,自己就被揭穿了,掉进 无底深渊,再也上不来。”
“人生在世,哪里有不辛苦的。”我答道:“大师哥放宽心,横竖更魂器已经在你手里了,咱们,一道来寻回我的身体罢,而且太清宫的事情,如果能帮,我一定会帮忙的。”我顿了一顿:“希望你,能早日当上掌门人。”
“哦。”陆星河像是想说甚么,终究也没说。我跟陆星河作别,进了小院儿里去关上了门,可还是忍不住在门缝里偷看陆星河的身影。
陆星河在门口站了一站,转过身,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过一阵子,也许我就永远也不会见到这个背影了。本来不属于我的东西,大概也都要一一的还给人家的。
我是江菱,不是花穗,做过这样一个梦,已经很应该知足了。
我不应该太贪心。
“花穗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不想青鸾居然还没睡,冷不丁的出现在我身后。
“诶?”我给唬了一跳,忙转身道:“青鸾,你不用熬这么晚等我的……”
“哎呀,花穗小姐不知道,你出去这一阵子,可出了大事了。”青鸾急急火火的说道:“只怕整个太清宫,只剩下你还不知道罢。”
“大事?”我奇道:“什么大事?”
“啧啧……”青鸾大惊小怪的说道:“那玉琉小姐趁着今日忙乱,在那落雁塔之中逃出去,与陆道长一道私奔了!”
“甚么?”我一下愣住了:“这个话,你听谁说的?”
“方才外面乱糟糟的,我出来看,寻了小道士问的,”青鸾道:“开始是有女弟子去帮着那玉琉小姐送了些个点心,不料想那个思过的地方空荡荡的,人早不见了,连个只言片语也没留下。掌门人听说了,便疑心到陆道长头上,结果派了人往那陆道长思过的地方去了,果然发现陆道长设下了一个障眼法,也人去楼空,这件事情闹腾的沸反盈天的,掌门人大怒,说是败坏门风。派了人四下里追寻他们呢!”
“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了……”我心头一紧,那陆星河现下里回去,因着与玉琉是同时不见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弄不好,玉琉不见了的事情,全都要给怪罪到了他的头上去,寻不得玉琉来,他岂不是……
我转身便往正殿那边跑,青鸾忙道:“花穗小姐,您往何处去?”
“不管怎么样,我得与大师哥作证去!”我忙道:“便是一个坏了规矩,在思过时私自外出的罪名,可也比那拐带掌门人小姐的罪名轻一些,大师哥方才去了何处,整个太清宫,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知道,我不去作证,没人能救了他……”
“可是,花穗小姐这一去,万一给人疑心,是串通陆道长,害了有那样过节的玉琉小姐怎么办?”青鸾拉着我,道:“花穗小姐,清者自清,事情不是陆道长做的,掌门人明察秋毫,准能还了他一个清白,可是你现在裹缠进去,这大半夜与正在思过的陆道长私会,便是有婚约,也是不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