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如今,是被视为背负着朱厌的那个辰命女子,细心保护,怕我死了还来不及,自然是不可能将我给流放到了那样遥远的地方去,除了我之外,那可以的人选,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意思,难不成,是现在的那位朱颜郡主么?”我犹豫了一下,抬起了头来:“这……”
“你倒是一猜就中。”太后的声音像是莞尔一笑: “那番邦来信,说,但凡与了他们一个嫡出的皇家宗室女,便可以止战退兵,自此在边境和睦相处,再不滋扰,偏生这宗室之内,却不曾有合适的人选。想来想去,她倒是合适。”
因着, 她身份给人知道了,没有什么用处了罢。
“你可莫要内疚。”皇上说道: “也算得上,这些年,她替你受的那些个好处,今日对你的回报了。”
我喉咙一阵发干,这样做,她愿意么?可是这个身份,这个时候,这种事情,倒是旁人替当事的做好了决定,那当事的,只怕连主见,也不许有。
那北方蛮荒,听说终年天寒地冻,在这里尊贵惯了的她,如何受得!
人人只说“大局为重”,好似她若是不愿意,反倒是一个不识时务,存心为难,自私自利的。
由不得她愿意不愿意。
“这次叫你们过来,也不过是跟你们相商,待那替身与你的假朱颜去了,将那身份还给你,可好?”皇上用一种很亲厚的语调说道:“想来,你这个性子,一定很能在皇室之中,如鱼得水的,该还给你的,朕,全数都还给你。”
“这样好,哀家这个真正的朱颜,横竖只能今生今世,留在了太清宫,嫁给了未来的掌门,也合适。”太后的声音有些个哽咽:“可算是,回来了。”
相商?这件事情,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么?
“花穗能有今日,已经心满意足。” 我嗓子有点发涩:“不敢奢求,再有了那样尊贵的身份了。”
“这个孩子,吃苦吃的惯了,说什么尊贵不尊贵?”皇上道:“你本来,便是这样金枝玉叶的血脉,此前是委屈了的,罢了,也无需多说,你回太清宫,将事情,与掌门人,和那个替身的朱颜说好了,到时候,事情预备好了也就是了,朕,也不会委屈了她去,毕竟,她代你这许多年。”
我们这些个人,似乎根本没有决定的权利,不过是给那些个高高在上的人随意布局的棋子,让你搁在甚么位置,就是搁在甚么位置。
商量?何来的商量?这是命令,不许不遵从的命令。家国天下下面,一个弱女子算得了甚么?
我只得叩了头。
“星河,以后,你便是郡马了。”太后的声音听上去是十分满意的:“以后,身负重任,可更要将太清宫好生的治理了,待她,也须得更尽心力。”
陆星河自然,也只能道一声“是,多谢太后娘娘,臣下一定,不负厚望。”
一夕之间,我和陆星河,仿佛都一下子,给扣上了沉重而昂贵的黄金枷锁。
“来人,赏!”
皇上和太后,再多说了什么,我却好像一个字都不曾听见,只诺诺的应答着。
“星河回去将事情跟太清宫说清楚了,这一阵子,你且留下来,让哀家好好跟你说说话。”太后的声音十分慈爱:“终于,是有这样的机会了。”
“多谢太后娘娘!不过,恕花穗无礼,因着太清宫内,还有许多要处理的事情,只怕是耽搁不下的,”我忙道:“还请太后娘娘容情,改日处理好了,再来侍奉太后娘娘,以报太后娘娘一片恩宠。”
“母后,既如此,来日方长,随着她去吧, ”皇上倒是打了一个圆场:“和亲的事情要紧,她回去说也好。”
“多谢皇上,多谢太后娘娘。”
出了皇宫,我只觉得心里越来越沉了,回头望着那朱漆钉着鎏金门钉的大门,却只觉得,昔日里看上去庄严的皇宫,如今只像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时时蛰伏着,等着将人一口吞下去,连皮带骨,甚么都剩不下。
“这件事情,却有点蹊跷,何故跟三王爷商定的好好的,今日里,却又送来和亲的密函?”我叹了一口气:“朱颜郡主,从来由不得自己,就连下半生,也要……”
“大概,是国师等在那边塞,与了很大的压力。”陆星河皱紧了眉头:“良禽择木而栖。那番邦与中土交战,损耗了不少,越发觉着不值得,可又怕水中捞月,两头落空,可不是便想出了这个法子来试探么。”
“原来如此。”我摇摇头:“争权夺势的时候,总要出现了折中的法子,有了折中要付出的牺牲品。”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和亲的事情没有这样简单。”陆星河抿一抿嘴:“你若是得了什么郡主的身份,那……”
“那自然,永远都逃不开,没法子过大师哥说的那种安定平凡的生活了。”我望着陆星河:“可是,大师哥也并不是那种能过安宁平凡生活的人。”
谁都有谁的身不由己。
“能在一起,也就是了。”一阵秋风扬起来,陆星河默然站在了有风来的地方帮我挡着。
“大师哥说的是。”
是西北风,在西北方向的国师,现今如何?若是和亲成功了的话,国师,也自然不用去战场上冒险的。可是,这样的结果,会是他想要的么?
回到了太清宫,倒是先碰上了太初。
太初还是那样白衣胜雪的模样,清冷的坐在了正殿前面,见了我们,微微一笑:“回来的倒是快。这是要来通禀了要事的?不大和心思的差事呢。”
我和陆星河行了礼,道:“大师姐说的很是。”
“自家的亲生女儿,一日也不曾在自己身边亲亲厚厚的得享天伦不说,才认回来,倒是又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出了边塞,一辈子回不来,跟生离死别,没有什么区别。“太初摇摇头:“不过,只怕这件事情,也没有那么顺当。”
“没有这么顺当?”陆星河望着太初:“大师姐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