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不管刘璋如何呼喊,只是自顾自的将筷子扭将起来,刘璋欲要从筷子中抽手,但怎奈何对方膂力惊人,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抽不出手来,只觉筷子越夹越紧、足要深陷到肉里去,自是把他疼得龇牙咧嘴。不一会儿,整个人已经痛的跪倒在地,右手已然被筷子扭得脱臼。乱尘心下欢喜,不由拿眼去瞧邻桌那人,只见那那人鼻正口直,面如冠玉,额头宽阔,大耳垂肩,生得自是气度不凡,更难得的是给人一种甚是忠厚安心之感。此刻他亦见乱尘瞧着自己,闲着的左手端起酒来,朝着乱尘点头而笑,将杯中酒仰头灌入腹中,以示敬意。酒店里那几个刘璋的家仆见公子受辱,怎可罢休,当下掀翻了桌子,哇啦哇啦的冲上前来,口中不住叫嚷道:“大胆刁民,快快放了我家公子。”这些狗奴才也不待那人答话,已是拳打脚踢着招呼了过来。
乱尘对那人抱拳回礼一笑,身影忽动,酒店内众人还未看清他身形,却得听砰砰的闷响声连成一片,那些家仆不过是没练过武功的肉体凡胎,怎奈得住乱尘日修夜习、积蓄已久的道家内力?但觉罡风贯胸,被乱尘一拳一个,四仰八摔的击倒在地,若不是乱尘手下留情,怕是连肋骨、后胸都要打个对穿。那汉子原本见乱尘只是生得英俊、似个落魄的书生,并未看出乱尘身藏武功,此时见他显了这么一手武功,心中大奇。忙是放开了刘璋,整了整衣冠,正色道:“小兄弟好生了得的武艺!来,鄙人刘备,再敬壮士一杯!”乱尘初涉世事,见这汉子方才相助自己、该是善人,当下也是举杯还礼,却听店口一声惊雷大喝:“店小二,给俺老张来十斤老酒!”众人转头一瞧,便见一个黑脸的莽汉大咧咧的走进店来,兀自将手中提着的猪头肉甩给小二,又嚷嚷道:“这猪头肉新鲜,给大火煮了,细细切好,俺下酒吃。”
这大汉倒也当真彪悍,身长八尺有余,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奔雷,势如奔马,店家心中只道又是一个难惹的主,旋即陪着笑脸道:“客官,您看,我们这儿……”,店主指着一片狼籍的地面,顿了一顿,面露为难之色,“您今日还是……”心中自是巴不得此人快走。
黑脸大汉哪里管他,抬手在酒店柜台重重一拍,骂道:“他奶奶的,俺老张今日酒瘾上头,这才来你店中,你这店家却好不识趣,竟出言逐客,找打是不?”他掌力惊人,那香木质地的柜台竟在他这一击下凹了个半寸深的掌印。店主将头一缩,无奈的道。“张爷爷,张爷爷!您先别生气,只是爷爷您看看,小店里今儿个确实不方便。”那黑脸莽汉哈哈笑道:“没事,不就是几个泼皮无赖么,且看你飞爷爷的。”他径自走上前来,拎起一众无赖的衣角,有如拎小鸡般,将刘璋诸人一手一个扔到大街上。刘璋先见乱尘身法神技,此时又见这黑脸大汉莽撞蛮力,哪敢再有平日作威作福的气势,隔着街巷骂了两句,见黑脸莽汉怒目圆睁,砸了几张椅子出来,生怕再被他打了,骂骂咧咧的领了一众家仆远远的逃了。
刘备见这黑脸大汉天生神力,心中暗喜——今日倒是天赐良缘,居然在这么个小小酒馆中遇到两个武功精强的高手,若是善加拉拢、相助自己,大业倒是有望。当即笑脸迎向那莽汉笑脸,道:“这位张爷爷如此豪壮,可否能与在下同桌喝酒言欢?”黑脸莽汉也不客气,揖拳笑道:“那俺张飞便谢谢兄弟好意了。”
待得店小二将店中收拾了,又将酒菜送上桌来,张飞几斤老酒下肚,话是自然多了起来,大手猛的一拍桌子,嚷嚷道:“敢问兄弟眼下在何处高就啊?”刘备看他一眼,叹了一口气。张飞见刘备似有心事,挠了挠头,转过身来,对着一旁低头自用饭菜的乱尘二人又打起诨来:“这位小哥儿,你背上负着的可是宝剑名器,敢情也是个练家子,不知师从哪位明师啊?”
乱尘见那黑脸莽汉打量着自己,似是闺中大姑娘般涨红了脸,口中喃喃却是说不出话来,这也不怪他,他性子本是内向,常山远离人间烟火,此时下山不过半月,一路上除了与貂蝉交谈,很少与他人说话,哪里知道该说些甚么》倒是貂蝉心细嘴伶,替他答道:“这位张夜夜,我这弟弟只是学了一两年家传的手艺,肩上所背的也不过一把寻常长剑,乃是家父临终时留给我二人的遗物。我二人不敢辱了先父遗物,自是爱惜非常,这才用棉布包裹。”貂蝉心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店中闲杂人等太多,当是不能胡乱向外人道出她俩的来历,却是聪颖机灵,当下胡乱编了个借口搪塞。
那张飞只是随口一说,并未深究乱尘背后藏的是甚么物事,接着又问:“你这小丫头倒也伶牙利齿,听你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罢?”貂蝉对乱尘偷偷挤了一下眼睛,道:“是呢张爷爷,我兄妹二人本是晋阳人氏,当下黄巾搅扰乡里,而田地又荒了,我二人无以为生,要去那荆州投奔亲人,故才流落至贵宝地。”貂蝉将自己路上的所闻所见胡诌一气,倒是把那张飞含混过去。
刘备听到“黄巾”二字,朝乱尘二人望了一眼,又是一声长叹,埋头苦饮一杯下肚。这下可真是惹闹了那黑脸张飞,猛地将手中酒杯地上一摔,大喝道:“你爷爷的,你请俺在这儿喝酒,俺很是承你的情。可你却左一声右一声的叹气,没来由的搅了俺老张兴致,俺老张可要揍你了!”
他倒也当真莽撞,说打便打,话刚说完,已抡着右拳呼呼的向刘备面门招呼了过去。那刘备倒也非是庸手,不等那记老拳迎来,已是连人带椅向后跃起。张飞本来只想引得刘备当众出丑,好消了自己一时的怒气,拳中并没有带了多少内力,哪想到这刘备一副老实宽厚的模样,武功倒也不俗。他此拳落了个空,自觉在众人前丢了面子,嗷嗷的大嚷起来,抬腿就是一脚,将身前的酒桌踢飞,酒具器皿乒乒乓乓的碎了一地。更是欺身逼向刘备,当胸又是一记老拳。刘备有心要试探这莽汉的武艺,当下凝神运气,双掌合于胸前,迎着张飞捶来的拳头平平前推。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刘备已硬生生的受了他这一拳。
可张飞天赋神力,刘备如何抵受得住?他顿觉周身的气血翻涌如涛,喉头发甜,一口鲜血当下喷出,连所坐的木椅亦被张飞的拳力震得粉碎。可饶是如此,他双掌仍是死抵着张飞拳头不放。此时只要他肯撤力收掌,张飞自然罢休,但刘备素怀大志,安肯于人前示弱?只是将牙关紧咬,借着反冲之力猛地抓住张飞拳头,更将身子扭转,整个人倒悬于半空之中,从上往下催动全身气力,欲将张飞压跨。
张飞是个争强好胜的莽汉,但并非恃强凌弱的恶徒。这些年来打架不少,却是从来没当真往死里打,刚才一时恼怒之下才了重手,出手之后自然有些后悔,而眼前这刘备只是吐了一口鲜血、便未受得大碍,非但尚能勉力硬撑,眼下更是向自己反攻自己,倒也了得。张飞见好不容易来了个可以一战的对手,不由面露欢喜之色,虎吼一声,也不收拳,欲与刘备相拼内力。又过了一时,那刘备始终不肯放手,张飞脚下猛然一跺,纵身跃起,将刘备高高撑在头顶。但见刘备双腿撑住酒馆屋顶大梁,身子不住颤抖,屋顶的瓦片也随之纷纷砸落在地。店主抱着头趴在柜台之后,只道自己今天走了大大的霉运,之前刘璋等一干混混调戏挑事,砸坏了不少桌椅,已让他甚是心疼,现在这黑脸莽汉与人斗殴,拆起了自家屋顶,心里更是气上加气。
涿县并不甚大,一听得有人打架,爱看热闹的升斗小民们便呼啦啦的都涌了过来。一名红脸的大汉推着一辆枣车,立在酒店之外,只听得酒店内瓦片落地啪啪的作响,却是不知店内是何情况,便提身一纵,从众人头顶越过,入得店来。拼到此刻,乱尘见那刘备脸上青筋毕露,豆大的汗珠自额头间不停渗出,浑身不住的颤抖,思忖如自己再不出手相救,刘备必会受挫,这刘备对自己有恩,自己不能袖手旁观,再也坐不住,正欲出手时,却被貂蝉拉住了腰间衣襟,只见貂蝉对刚跃进店中的红脸大汉呶了呶嘴,道:“尘儿,此人武艺也是不俗,咱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乱尘拿眼瞧那红脸大汉,之间他生着一鬏二尺有余的长髯,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甚是威风凛凛。红脸大汉眼见情势紧急,疾身鹘跃,以手化掌,劈向黑脸张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