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无心之伤 相见两茫茫 (1)
当日昙芸从邢州赶往河间府，听闻沐叶残已经离开前往朔州，心中好不愉快，便不想再入城，数日后在街上忽闻沐叶残等人的事迹，说是大挫辽国主将，辽兵方寸大乱，而后潘美大军援来，一鼓作气将辽兵杀得一败涂地，溃不成军。昙芸一喜，自想：“沐大哥回来了，那他一定会先到河间府。”想到这里不禁暗自窃喜，急忙收拾下，整装整装，便向河间府赶去。然而此时沐叶残等人却没有得胜的那种激动的心情，所有人都因为鹤九莲和杨业等人的牺牲而感到无比的痛心。
城门悠然敞开，沐叶残等人徐徐进入，此时城内喊叫声如潮般涌来，鹤晓荟快步冲来，她的脸上仍带着一丝兴喜，然而等到了城门口看到沐叶残手中的坛子上面的字，头脑里想着的，眼睛里幻觉的，心中挂念的，耳旁回荡的，尽皆改变，似乎此刻所有的空间都浓缩成一团，令其逃避不了，欺骗不得。沐叶残等人看着鹤晓荟都停下了脚步，低头久久悲伤，鹤晓荟先是抽泣着，慢慢地泪水犹如寒冰落水，一滴一滴，而后一汪而出，鹤晓荟又走了几步，来到坛子前，泫然痛哭，须臾几乎泪落魂断，陆不闻等人急忙一把扶住：“鹤姑娘……。”这时善通等人也赶到，看到此情此景，尽皆合十道：“阿弥陀佛……。”鹤晓荟哭得合不上嘴，似笑非笑，已然是悲痛到了极点。
陆不闻缓缓道：“鹤姑娘别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这时城内又奔出一人正是杨延嗣，诸葛央和何智久及身后一人手中的坛子正是杨业和王贵以及杨廷玉的骨灰，杨延嗣大叫一声：“爹……。”急忙扔掉银枪奔来，古人常云：“男儿有泪不轻弹。”然而这句话的始作者想必只是闲来之笔，真正到了亲人逝去时任何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恸然落泪乃是天性，伤心时又何必在乎世人的看法而压抑自己内心的痛苦，豪迈之人更显喜怒形于色，当下杨延嗣不管旁人怎么看，只是跪下痛哭。“晓荟姑娘，杨廷兄人死不能复生，早日让其入土为安才是。”沐叶残道。看着二人没有回应，沐叶残便当先走过，后面得也接着走过，过了一会儿所有人都来到西门的乱石堆，或河间府官员或平民百姓尽皆围来，左右不管是谁都帮忙刨土挖坑，没过多久，三个大坑已然成型，陆不闻等人把杨业和王贵及杨廷玉的骨灰一个一个地放入，半响一人一手地洒土掩埋三位英雄，可惜贺怀浦战死乱军之中，已经无从寻找。“杨延兄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沐叶残道。杨延嗣抬头抽泣几声：“请讲。”沐叶残叹道：“其实你爹的死是因为被刘文裕出卖，而幕后指使者是王侁，刘文裕已死，王侁我也不会放过他。
”杨延嗣一听忽地伸手止道：“沐少侠的心意延嗣心领了，王侁这个狗贼我一定要亲手手刃，以告我爹的在天之灵。”沐叶残见其意志坚定，况且子为父报仇比起外人更为顺天顺理，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良久杨延嗣突然起身道：“几位告辞。”说着便转身大步走去，陆不闻忙道：“他这去一定是去找王侁报仇，我们是不是该去帮他。”诸葛央也觉是：“恩不错，一起杀了王侁这狗贼，为民除害。”沐叶残道：“你们去也是白去，我想他不会让别人插手这件事的，如果他不能一个人亲自杀死王侁，那么他这辈子也不会安心的。”陆不闻显得惑然不解：“可是王侁这人诡计多端，况且身处数万兵将之中，纵使杀得了他，想要脱身也是难事。”何智久走来道：“既然这样不如你我三人一起暗中保护，若是其身处险境，便出手相救，若是没有当然更好。”陆不闻和诸葛央都觉不错，沐叶残道：“这样也好，不过我还得送前辈的骨灰回广陵堂，那边的事就交给你们了。”陆不闻走来拍了拍沐叶残的肩膀：“好兄弟替我在前辈墓前上柱香，保护延嗣的事情就由我们来就可以了，你安心送鹤姑娘回广陵堂，事情办完我会和几位一起到广陵堂拜祭前辈。“沐叶残也伸手拍了拍其肩膀，点头道：”恩，保重。
“说着向何智久和诸葛央也分别说保重，当下三人拾起兵器急忙赶去。沐叶残转身看见善通等人，便走去礼道：”几位大师，烦劳您一起做法，替杨前辈和王前辈等人超度一程。“善通双手合十点头道：”老衲先和余度大师准备下，晚些时候便开始。“余度走来看了看沐叶残的右手，轻轻探了下左手的脉搏，连连点头：“恩沐少侠你的伤已经痊愈，只是这手若是留住太久，恐怕会有毒液渗入体内，所以少侠只要事情一办好，希望能先和老衲回灵隐寺，以便让老衲为少侠截去右手。”沐叶残道：“谢谢大师关心，等事情平息，晚辈一定上灵隐寺找大师。”余度点头示意，善通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先去准备下。”余度几人皆点首同意，当下便都先进城准备一切。此时左右也都散去，唯有鹤晓荟仍久久呆视鹤九莲的骨灰，沐叶残转身看着其憔悴的面容，回想起鹤九莲临死时的遗愿，心中思绪杂乱，慢慢走去，蹲下身子安慰道：“别再伤心了，你爷爷泉下有知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鹤晓荟颤抖着声调：“爷爷说他会很快就会回来，他答应我不会有事，为什么会这样，爷爷为什么人心丢下我一个人。
”说着又伤心地哭起来，不经意间把头靠在沐叶残肩上哭泣，沐叶残一愣，但觉其此时的样子实让人为之怜悯，长呼了口气，伸手轻轻揽了下：“哭吧，把心里所有不开心的事全都哭出来。”言毕，鹤晓荟果然更加大声地哭着，这时南面树叶微动，一个身影先是快速一来，而后缓缓停住了，那人是昙芸，兴喜的脸色立时变得惶恐与不解，喃喃自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沐叶残浅浅听到声音，抬头望去，只见昙芸正用失落的眼神，看着自己，她的神色似乎有点迷茫，更多的是烦躁与怃然。沐叶残一慌，忙喊道：“芸……。
”与此同时昙芸眼角的泪水洒出，转身便跑去，鹤晓荟闻声也转头去看，但没有见到人影，沐叶残回头急促地道：“晓荟姑娘你先在这等下，我去去就来。”说着起身追去，昙芸一路狂奔，泪水不断擦着眼角向后飘去，蓦地里一不小心被一块小石头绊倒身子摇摇晃晃向前倾倒，两只手臂瞬间被擦破皮，鲜血透过薄薄的皮纹，渐渐渗出，昙芸一抽一泣，眼眶里的泪水一抖一跳，悄然间弹落在伤口上，那泪水的盐分使得伤口更加疼痛。“别伤心，这种事情早晚会发生，一个是英俊潇洒的大侠，一个是闭月羞花的佳人，不是一对，那才令人奇怪。”昙芸闻声慢慢抬头，从脚直往脸看去，原来是在邢州遇到的那人。昙芸伸手擦干泪水，鼻尖一抹，撑着站起来，不予理睬转身便走。
那人又道：“你若是学了我的盖世神功，到时不仅可以杀死鹤晓荟，而且能够和你心怡的沐大哥一起成双成对，那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昙芸转头骂道：“你要我杀了鹤晓荟，哼，我才不会这么做。”“那就没办法了，现在鹤晓荟仗着她爷爷的死，让你的沐大哥怜悯她，其实你的沐大哥对你才是真正的有情有义，你的沐大哥真正喜欢的人还是你，只不过有一个鹤晓荟在，天天缠着，令你的沐大哥没办法抽身来找你，这样一来难免日久生情，到时可不是单单鹤晓荟一个人的因素，你的沐大哥也会随之变心，那你就后悔莫及了。”那人又蛊惑地道。昙芸一怔，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和沐叶残在一起的种种画面，那人的话却不断从耳旁灌入，令其难以抉择，开始还坚定着自己的立场，现下开始恍恍惚惚动摇着，那人边说边走来，轻声道：“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保证你一定能抢回你的沐大哥。”这时沐叶残刚好寻到这里，忽见昙芸在此，忙跑来喊道：“芸你听我说。”昙芸回头看见，没有应他反而转身就跑，十分烦躁地道：“你走开，我不想听你解释。
”沐叶残加大步伐奔去，徒地里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正是那人，沐叶残一怒，嗔道：“你是谁，没你的事给我走开。”说着伸手一把推开，未料得那人竟一动不动，眼见昙芸离自己越来越远，沐叶残心中火了，左掌击出，那人也单掌来战，二人虚虚实实各使十余招，攻守节奏只在眨眼之间。忽地掌心相对，砰地一声，沐叶残向后连退三步，肃然道：“你到底是谁？”那人哈哈笑答：“你暂时不用管我是谁，过不了多久你我还会见面，不过到时你恐怕得准备一副棺材，至于给谁用的，到时你自然会知道，告辞了。”言毕，霍的一声，那人一跃即没。沐叶残不知道这人的来历，只是奇怪这人为什么会和昙芸在一起，看着已经不知何往的昙芸所留下来的脚印，再回想着刚才那人的身手，心下不禁有些担心，轻叹了口气，当下只得怅然而回。等复回到乱石岗时，鹤晓荟已经稍微振作，不再一味哭丧，看到沐叶残回来，忙跑去问：“沐大哥怎么样？芸姑娘没跟你一起回来吗？”沐叶残摇了摇头，显得很失落，这时一人匆匆跑来，大声喊道：“晓荟你看谁来了。
”鹤晓荟闻声望去，只见是马中行，心中一酸，不由地又留下了眼泪，忙跑过去扑进马中行的怀里。哭道：“马叔叔……。”马中行安慰道：“别哭，你爷爷一生为他人劳心劳力，现在终于能放下一切，长舒口气，你要是这样你爷爷怎么能安心走呢？”鹤晓荟抽泣几下：“爷爷为什么要抛下晓荟一个人，爷爷答应要好好照顾晓荟的。”马中行叹了口气：“晓荟你还小，有些事等你以后长大了就会知道。”转而笑道：“不过你叫马叔叔送的那封信已经送到了，那个人说过几天他便会来找你。”鹤晓荟一听面露笑意，忙擦干眼泪，马中行哈哈笑道：“你看看一听到这话，什么都忘记了，告诉马叔叔，他是谁？”鹤晓荟讪讪回避话题，转身道：“他只不过是晓荟之前认识的，前几日看辽军逼近，想让他来帮忙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马中行哈哈一笑：“哦，只是这样吗？”鹤晓荟此时脸红红的，不与答话，这时沐叶残走来笑道：“什么事这么高兴，”说着向马中行一礼，马中行回礼道：“多谢沐少侠把我家老爷的骨灰带回来，否则我家老爷死后还难以魂归故土。”沐叶残道：“鹤前辈义薄云天，晚辈力量浅薄没能帮前辈脱离险境，也只有献上这微薄的小忙。”
马中行点了点头：“现在辽军大势已去，我想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我们也可以早些回去，老爷也应早日入土为安，所以我打算明天就带老爷的骨灰回广陵堂。”沐叶残道：“那好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回广陵堂。”马中行回头久久凝视着鹤九莲的骨灰缸，长叹口气，天空突然轰隆隆地，沐叶残道：“天下下雨了，我们还是早些进去，况且大师一会还要做法，有什么需要也好有人帮忙。”当下鹤晓荟抱着骨灰缸便一同进了城，那夜善通等人为其连做数个时辰的法事，第二天一早，大半武林人士都收拾好了东西分道而行，知道午时只剩少林寺五人和余度大师及沐叶残等人，几人同路同行，不巧来到分岔口，善通合十道：“几位施主保重。”沐叶残回应：“大师你们也保重。”余度走来到：“沐少侠你要记得下月初五之前一定要赶到灵隐寺，老衲会在那里等你，若是初五之前不能截去废臂的话，到时毒液将会逆流回体内，药施无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