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武魔大陆上,武术和魔法虽然是人类修炼的两种法门,但二者却并不是和谐共存的,正像修炼武术的武者和修炼魔法的魔师势同水火一样。在这个先天体质决定所属阵营的规则下,除非是一无是处的庸人,才可以避免两大阵营的收录,然而……
牡蓝峰顶……
“爹,早课我做完了。”一个憨憨的略带少年特有稚气的声音回响在这个云雾缭绕的山顶。
“哦?小羽,三千下挥砍,这么快就完成了?”声音有些沙哑,或者说是一种沧桑,回答着那个叫小羽的孩子。
“嗯,我还把早饭做好了呢,爹,你想什么想得这么入迷呢?”小羽望着眼前布衣布衫的中年人问道。
“小羽,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中年男人眉头微皱,神情有些严肃地反问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哦,对了,今天是娘的祭日。”小羽想了想,紧忙地说道。
“嗯,小羽还记得,还是跟以往一样,你去采摘晨露未干的三叶牡蓝花,不过,今年比去年多一朵……”中年人摸了摸小羽的脑袋,微笑着说着。
啊,爹,爹,他居然笑了!小羽身体一震,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中年人,就像第一次见到他一样,不知道有多久,但是小羽自从有记忆以来,爹都没有笑过,尤其是在娘的祭日这一天,爹的脸色比暴雨前的天色还要难看。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看到爹爹的笑容,爹爹笑起来好帅,一时之间,小羽看得也有些痴了。
“兔崽子,老子说话你没有听见吗?还不快去!”一声厉喝,吓了小羽一跳,慌不择路的,小羽转身就逃,这个才是自己熟悉的爹啊。
望着小羽连滚带爬的窘样,中年人也忍不住在小羽的背后笑了笑,不过,当他转身凝视身前断崖旁边的云海雾淞之时,脸上却没有半丝笑容。
“沁心,一晃眼就是十年了,十年了,小羽也已经长大了,我俩的十年之约已经完成了,这一次,谁也不能阻止我去找你吧。十年里,我没有告诉小羽有关你的事情,我也没有教他任何的武技,天下并不太平,或许,这牡蓝峰更适合他。这么些年来,我从来没有让他下过山,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如果当初死的是我,你会这样做吗?
“或许,小羽真的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武魔双体,可是,他能得到世人的认同吗?与其让他背负世人唾弃的目光,卷入武魔之争的旋涡中,倒不如让他在这牡蓝峰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你认同我吗?
“沁心,你告诉过我,死生在手,变化由心,地不能埋,天不能煞,此乃我命在我也,不在于天,莫非你早就料到今日之局?是不是你在冥冥之中告诉我,小羽的命运该由他自己来掌握?
“沁心,你走的这十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现在我终于完成了你的要求,一想到我马上就能去陪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爹,爹?”小羽拉了一下中年人的衣角,爹爹交办的事情已经办好了,他采摘了十朵带有晨露的三叶牡蓝草。
“嗯?办好了?我们走吧,对了,带上那把剑。”中年人从回忆中惊醒,以他的武艺绝对不可能让人这么近身都没有发觉,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意识到小羽的靠近,当然,这不是他武艺退步了,而是他想得太入迷了。
“哦。”小羽乖乖地答应了一声,小跑到晨练的地方,单手拾起那把通体血红的长剑。
以前每次祭拜娘的时候,爹都没有带这把剑啊,今天爹这是怎么了?小羽暗自腹诽,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不过,对于爹的决定,小羽从没有质疑过。
娘的墓室距离小羽晨练的地方并不远,不过,这一次,小羽走得很慢,不,应该说是中年人走得很慢,因为小羽是跟在中年人的身后。中年人的步子放得很慢,每走一步都会留意一下周围的风景,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是深深的眷念。
“来,给你娘上香。”中年人望着眼前齐肩的小羽说道。
这是一个山洞,洞内有一处天然的冰泉,正是冰泉的寒气使得洞内布满冰晶,洞的空间很大,正中间放着一具寒冰做成的冰棺,冰棺的旁边还有许多被寒气冻住的牡蓝花,这冰棺里面的人,便是小羽的娘亲了。
“嗯,娘,小羽来看您了,您在那边要保重身体哦。娘,我跟爹都很想您呢,尤其是爹爹,今天一早他就在发愣呢!”小羽边上香边念叨着。对于这个娘亲,小羽是没有一点印象的,爹说自己出世不久娘就走了,娘的身体一直被爹爹放在这个冰棺里面保存着,可是爹爹却从来没有让自己看过一次,对娘的记忆,小羽实在是很模糊。
“臭小子,你怎么就知道老子在发愣?快把那些花放在你娘冰棺的旁边。”中年人拍了拍小羽的脑袋笑骂着,虽然祭日是一个严肃的气氛,可是这个中年人并没有表现出该有的哀伤,反而像是一种解脱。
“沁心,等我一会儿,等我将后事交代好了我就来陪你……”中年人在冰棺上面轻轻地抚摸着,趁小羽摆放牡蓝花的时候,对着冰棺喃喃自语着。
“小子,来,把那把剑带过来,爹给你说点事。”中年人见小羽摆放好牡蓝花之后说道。
“嗯,爹,您说。”小羽将那把通体血红的剑递给父亲,很明显,父亲现在需要这把剑。
“这把圣炎剑跟了我20多年,本来我准备把它留给你用,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就先让它陪着你娘吧,等机缘到的时候,你再来取它吧。”说到这里,中年人走到冰棺的左侧,轻轻地敲击了几下冰棺的棺盖,敲击得带有很明显的特殊的节奏感。突然间,在小羽的震惊中,从洞壁处开了一个宽约半米的暗格,而它长度居然有两米,当然,这还不是让小羽吃惊的地方。就在暗格打开的一瞬间,一束刺目的光芒闪射出来,让小羽睁不开眼,与此同时,一股冰凉至极的冷流从暗格处流泻出来,这也让从小不怕冷不惧热的小羽不经意地打了一个寒战。
“爹,这是什么?”小羽望着眼前暗格里面露出的像是用冰雕刻出来的长约一米半的权杖问道,与一般权杖所不同的是,在这个权杖的最上方,镶嵌着一个鸡蛋大小的透明冰石,而这个寒流就是从这个冰石上面发出来的。
“这是你娘生前使用的法器,凝冰杖。”中年人眼含深情地望着凝冰杖说着。
“凝冰杖?”小羽一愣,这还是爹爹跟自己说的第一件关于娘的事情,原来这是娘生前使用的武器啊。小羽突然间感觉到凝冰杖传来的一丝丝冰凉中带有许许温暖的气息,难道,这是娘的气息?
中年人将圣炎剑放在手里凝视了许久,才有些不舍地将它放在凝冰杖旁边的一个暗格中,然后敲击了几下墙壁,圣炎剑和凝冰杖就在小羽和中年人的眼中徐徐消失。
“小羽。”中年人沉沉地叫唤了一下身后的小羽。
“爹,我在呢。”小羽小跑到中年人的身前,这才发现,爹的眼眶有些红了。
“小羽,你今年都有十岁了吧,已经是个男子汉了,爹爹陪你这么久了,也是时候该走了,今后你就要好好照顾自己,你爹教你做的那些早课晚课,你别给我落下,要是敢偷懒,看我不打得你屁股开花,虽然我没有教你什么武技,但是我想你身上的内力已经足够应付这山上的那些豺狼虎豹了,我羽行川的儿子怎么可以被一群山猫山狗欺负?”自称羽行川的中年男子说道。
“爹,您要去哪儿?不要小羽了吗?是不是小羽哪儿做得不好?爹,我改,我都改,你不能不要小羽啊!”小羽一听爹要走了,慌得急哭了。
“羽凌!别这么哭哭啼啼的,老子最见不得眼泪了,你要知道,你是我羽行川的儿子,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男子汉就要流血流汗不流泪,活着,就要活得像个男人样!”羽行川一巴掌扇在小羽的脸上,打得小羽一个趔趄。
“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好的,爹爹,小羽记下来了,小羽不哭了,那爹爹现在可以告诉小羽,爹爹要去哪儿吗?”羽凌右手捂着被爹爹打肿的小脸蛋,左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有些抽泣地问道。
望着羽凌的模样,羽行川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不过还是瞬间化作凌厉的眼神,现在不是对自己孩子好的时候。
“老子去哪儿关你这个小兔崽子屁事啊,不过告诉你也行,我是去陪你娘,我都在你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了,早就待腻了,你娘这么多年可都是一个人呢,做人不能太自私。”羽行川不带感情地说道。
“那我要是想您了,我能去找您和娘吗?”羽凌眨巴眨巴那双泪水未干的双眼问道。他不知道娘亲在哪儿,爹告诉他的就是娘睡着了,灵魂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这个时候的羽凌完全不知道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意思。
“你……”羽行川喉头一阵哽咽,刚想骂出口,可是话怎么也说不出来,猛地一转身,背对着羽凌,仰起头,羽行川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连带着自己即将涌出的泪水一起咽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这还是父子亲情,沁心不在,羽行川的心就已经死了,让他能够行尸走肉般地存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恐怕也只有这个他和沁心的结晶了。沁心走的时候说是让自己好好照顾羽凌,可是自己呢?整天除了在断崖喝酒还是喝酒,做饭洗衣狩猎这些事情,全部都是羽凌这一个孩子做的啊!这孩子还经常用好不容易狩猎得来的毛皮做成衣服给自己御寒,而孩子却几个月不曾换一件衣衫,这哪是自己在照顾他,分明就是自己这个宝贝儿子在照顾自己啊!此时此刻,儿子居然还会念叨自己,此情此景,羽行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不行。”羽行川继续背对着羽凌说道。
“为什么?”羽凌有些不解,眼泪差点再次掉了下来,“爹爹真的不要我了吗?”
“你娘这辈子已经够苦了,现在你爹我去陪她,别打扰老子的好事。”羽行川有些勉强地说道,声音也不像先前那样霸道十足了。
“好吧,爹,您找到娘的时候,就跟娘说一声,小羽想她,还有,爹,您的身体不好,在那边就不要多喝酒了,也不知道那边冷不冷,您多带几件衣服去,还有,您要是想小羽了,一定要回来看看小羽啊……”羽凌望着爹爹的身体忍不住啜泣地说着,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好儿子,对不起,对不起,你爹我只是一个懦夫,一个不敢苟活于世的懦夫,我不配做你的爹爹,更不值得你如此爱我。”羽行川的心在滴血,却忍着剧痛不在儿子的面前表露出来,这种痛苦,远远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烦不烦啊,把这个拿去!”背对着羽凌,羽行川将一个月牙形状的钻石吊坠递给羽凌。
“爹,这是?”羽凌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地接过月牙吊坠。
“这是用御魔矿做成的月心石,也是你娘生前佩戴过的东西,算是你娘的遗物吧,从今天起,你就把这个戴着,任何时候都不要取下来!还有,这个是开启这间冰洞的钥匙,你要是想我和你娘了,过来祭拜一下就行了,也不用每年都来,那样我会很烦!”羽行川用一个不耐烦的语气说着。
“娘的遗物?”羽凌紧紧地握着这个银色的月心石,感觉上,自己好像跟娘亲更近了一步。
“唉,算了,小子,你听好了,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你就在这儿一直待下去吧,虽然苦了点,但也太平,要是哪天你想下山了,就来这冰洞一趟,并且按照我刚才的敲击节奏敲击石门。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走吧,让我陪你娘一会儿。”羽行川淡淡地说道。
“爹!”羽凌有些不忍,或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叫得到的爹吧。
“快走,屁股又痒了是不是?”羽行川头也不回地吼道。
“爹,那,小羽走了,您多保重。”小羽咬了咬牙,跑出冰洞。
随着缓缓落下的洞门,羽行川缓缓地转过身,不知何时,早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