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弥漫(23)
我想站起来,走出这个让我生厌的地方。但是身体却像一堆烂泥一样的瘫软,我又一次被重重的摔回了椅子上。胸口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的塞住,将进入喉咙的空气弹了回来。嗓子闷得有些发痒,眼眶干涩得生疼。
好像大声哭出来,但泪水,似乎早已被流干了,再也流不出来。我用力想让嗓子发出声音,但该死的嗓子,就在这时罢工了。最后,我放弃了所有的挣扎,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数着那无节奏的心痛。
我努力不让自己去想,想那些令人恶心的事,但有太多的东西,你越是想忘记,却越是忘不掉。人活着,确实是件痛苦的事。
我宁愿相信季子言爱的人不是我,我宁愿相信,他爱的,是别人。可是,却要我怎么相信,他居然把我当成了他的敌人。这些年来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在我眼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居然要我死得好看,这个叫我怎么相信。如果可以选择,那我愿意选择这是一场梦,而这场梦,等梦醒了,所有的一切将回归原位,我们,将谁也不认识谁。
但是,所有的事实,幻变成成千上万条虫子,在身体里蠕动,啃食着我的肉体。而我,只能无力的目视着这一切在眼前无节奏的上影,上影……
所有的无助,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悲伤,就像亲兄弟一样,笼罩在我身边。我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没有人,没有光亮,只有怪兽盒黑暗的世界,在那里等待着,静静的等待着被野兽一口口吞下去。
我用力咬住嘴唇,告诉自己,这不是梦,这时现实。我要让自己疼痛,这样,我才知道自己不是活在梦里,而是活在鲜活的现实里。嘴里充满了血腥味,甜甜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我苦笑着,把这些血液咽进肚子里。然后,用颤抖的手关掉电脑。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也不知道,未来,为我们安排下的,是什么。我不知道,直到现在,我依然什么都不知道。
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我站在黑夜里,茫然的看着黑夜的一切,任由晚风浮动着头发……
那晚,我去了凌儒家。姑妈看到我后心疼的摸摸我的头,问我是不是病了。她说,我的脸色很差。我无力的摇摇头,然后,倒在凌儒床上,闻着他留下来的淡淡的味道,海一样清香的味道,让脑海里不断的放映着不同的片段。
当年发生了什么,这个,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至于季子言说的,姑爹当年做了什么对不起凌家的事,我不知道。现在,我只想知道,凌儒,他在哪里,他还好吗?季子言说过,他要在不知不觉中让他结束,那么,现在,他还好好的活着吗?
季子言,他终究还是个魔鬼,一个要了我们的命的魔鬼,他不但要要了我们的命,他还要喝干我们的血。我爱上了他,我还是爱上了他。我居然还那么爱他,还天真的以为,他可以给我想要的爱。结果,却成了那个帮他魔屠刀,然后,再由他用自己磨亮的屠刀将自己宰割掉的蠢驴。也许,是我太天真,太相信爱情,也许,是他的心已经麻木。不管怎样,我还是受伤了,他还是残忍的扼杀了我所有的幸福。
现在,父债子还,也还得差不多了吧!我们都受了伤,你也应该高兴了吧!要是我现在的样子让他看到了,那么,他应该带上他的好妹妹和他最爱的女朋友好好的庆祝一番了吧!就算是我上辈子欠你的,我现在还给你了,以后,我们各走各的路,我们互不相欠。我叹了口气,紧紧地抱住膝盖。但是,我们,真的,能互不相欠吗?
我用力大口呼吸着房间里本来就很稀薄的空气,我要用这些属于外界的东西来麻醉自己。但那些画面,那些我不愿意记起的画面,还是那样记忆犹新的呈现在眼前,一副接着一副,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上影着。最后,是季子言的脸,是他被扭曲的脸,慢慢的,放大,再放大,放到无尽大。然后,我开始感到恐惧,无助,所有的一切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令我窒息。
我抬起沉重的手臂,把它放在胸口,没有人知道,心碎时是什么样子的,包括我。我只有用手触摸一下这颗破碎的心背后的潮湿。也许,心碎时没有形状,没有声音的过程,甚至,连心痛也没有。
“微微,你怎么了?是不是心脏不舒服?”姑妈不知何时坐在我身旁,关切的问我。
心脏病?我有这种病吗?也许有吧,是遗传的,也是后天的。我现在的确得了心脏病,很严重的心脏病。因为,不知从哪一刻起,我的心,就已经彻底的碎了,再也无法将它缝合。但是,连心都没了,又哪里来的心脏病呢?于是,我摇头,我没有病,我很好。
姑妈不信,她说,我的脸都青了,肯定是哪里不舒服。我拼命的给她挤了个笑容。我不要有人为我成天提心吊胆,我更不要有人为我而受伤。
够了,一切的伤与痛,都已经够了。姑妈扶我躺下后,她自己也在我身边躺下,我知道,她是放心不下我。
那晚,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可却怎么也睡不着。我问姑妈,她想不想凌儒,她沉默了。是的,季子言说得对,儿女是父母的命,怎么能不想呢?
快要天亮时,我猛然起身,我还没有忘记,我还要上学。姑妈不让我去,她担心我的身体,但我还是去了,终究还是去了。每个人的生活中,都有她难言的无奈,就在这份无奈的驱使下,我们,必须去做好多我们不想去做的事。我知道,在那里,在那个未知的领域里,还有许多事等待着我去做。每一件事都必须有人去做的,而现在,能去做这些事的人,也只有我了。除了我,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