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嫂想了想,“该是有吧……很少……就算有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都快忘记为什么吵了……怎么说呢,像他们这样的人,都有些大男子主义,我不知道你家的怎样,反正我家老余是的,年轻那会儿脾气大,也和他对着干过,可后来慢慢摸到窍门了,我们都是彼此最深爱的人,就算我争赢了闹赢了又得了什么?还不是一肚子的气?后来就学了乖,他暴躁,他刚烈,我就柔呗!不是有个词叫‘以柔克刚’吗?女人最有力的武器就是温柔,只要这个男人是真心疼你的,你一柔一娇,他心都融化了,哪里还有什么脾气!”
“懂了……”她若有所思地点头。
“嗳,不过据说对不同的男人要用不同的手段,这世上也有受虐的男人,不知道你家的属于哪一种,不过,据我目测,你家宁团长的大男子主义只怕比我家老余有过之无不及!”余嫂呵呵笑道。
陶子扁了扁嘴,算是承认。一个连她手机短信都要查的男人,怎不大男子主义?
两人又围绕着男人这个话题聊了许久,直到对面传来门响,以及男人告辞的声音。
余嫂指了指门外,“方参谋长走了,你也该回去了!不是嫂子我不留你,春宵一刻值千金啊!你懂的!下回他不在家的时候你再来玩!”
“嫂子!”陶子难免脸红,跺了跺脚。
“害羞了?哈哈,嫂子我说的是实话!去吧去吧!”说着,余嫂把她推出了家门。
陶子怀揣着一大叠秘方和从余嫂那里讨来的药材轻手轻脚回了家。
门是掩着的,她进门,只见小餐桌上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厨房里传来水声。
她的脚步停了停,很喜欢这种声音。
爷爷还在的时候,她放学回家,爷爷常常在厨房里忙碌的,有时候便会有这样的水声传出来,只要听到这声音,她就知道爷爷在家,心里就会很踏实……
不管现在她和他是怎样的情况,这水声仍然让她找到了久违的踏实感,至少,此刻,他是她的……
走近厨房,在门边就看到了他宽阔的背影,身体微伏,在洗碗池中洗碗。
于是,她相信了一句话,男人什么时候最帅?
刷碗的时候!
“咳咳!”她轻轻咳了一声,提醒他,她的到来。本来想叫他的,可是不知道叫什么好,糖糖哥叫不出口,首长、解放军叔叔之类的此时好像不合时宜。
他回头一看,“回来了?在余嫂那吃过了吧!”
“你怎么知道?”她目光在厨房里搜索,找到一个大缸子。
“去了那么久,余嫂那人又热情,你这人又厚脸皮,没吃了才怪!”他刷着碗,脸上表情僵硬,真听不出这句话是不是开玩笑……
陶子只觉得冷风吹过,努了努嘴,“我哪有厚脸皮!我不是不想打扰你们吗?”
她把锅子里加满水,药材倒进去,找出一大块姜来,站到他身边,屁股一挤,把他挤到一边,自己洗姜。
他没再说这事,默默看着她洗姜,过了一会儿,才道,“方参谋长家里出了点事,我不想让他心里不好过,所以他赞你的时候,我就净损你了!”
这事儿她压根就没放心上,出门那会儿就忘记了好不好!
“他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还有小海,这个年都过得不好吧!”她把洗好后的姜用刀背拍了几下,扔进锅里,盖上锅盖煮。
“嗯,这种事也正常,姑娘都不愿嫁我们这样的,团里不知还有多少找不到对象,小海这样分了的也不知多少!方参谋长挺可惜的,他和她媳妇认识很久了,把他媳妇儿当宝贝似的,现在却说要分……”他的声音很低沉,混合在哗哗的水声里,有种一种凝重的质感。
她站在他身后,凝望他的背影,痴了……
谁说姑娘不愿嫁他们?余嫂就愿意!她也愿意!用余嫂的话来说,这辈子最想最想的就是守着他,守一辈子……
忽然就很激动,对着他的背影轻轻说了句,“我不会离开的你,一辈子……”
水声很大,她不知道他听见没有,只看见他的背影微微一僵。
她不甘心,上前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贴着他的背,大声说,“我不会离开你的!一辈子!”
无端的,便已哽咽。
他终于停了下来,湿漉漉的手搭在了腰间她的手上,轻轻拉开,而后转身,久久地凝视着她。
看不懂他深黑的瞳孔里是怎样的暗涌,她是否又说错了话?
她被他看得胆怯了,低下头来。
也许,刚才的她还是太大胆了,她真的好怕他会再次把她推开……虽然这已经成习惯,可是每一次都被浇冷水的感觉还是不好受……
“我是说……军婚是不能……”她语无伦次,想要说点什么解释一下。
手腕却被一股力量轻轻一拉,她被拉近他怀里,坚实的手臂便环住了她娇小的身体。
“我也不会!”
水声依然哗哗直响,可她却听得如此清晰,他是这么说的,一点没错!
伏在他怀里,忽的,热烈盈眶……
一个长久的,安静的拥抱……
久到忘记了时间会流逝,静到忽视了世间的一切,她的耳边,只有他的心跳声,强劲而有力,隔着衣服,震动着她的耳膜。
直到突然响起的“哧哧哧”的声音,她才大惊之下从他怀里跳出来。
水沸了,已经溢出来了!
而洗碗池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水池水满,正往外流……
于是,两人一个忙着关火,一个忙着关水。
忙乱中,相视一眼,她吐舌头,他则绷着脸……
他收拾好洗碗池和地上的水便出去了,她一个人守着那锅水慢煮久熬,直到浓浓的药味和姜香溢出来,她才用盆子装了,再等它自然冷却。
待到她手指伸进去,觉得水温合适了之后,才端了盆子出去。
他已经洗了澡,靠在沙发上拿着本书在看,一边还在另一本本子上写写画画的。
她走过去,把盆子放在他脚边。
“干什么?”他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写写画画。
“洗脚!我做个试验!”她很担心,如果她就说给他洗脚,他肯定会拒绝的,说做实验会不会好一些?
“试验?”他惊讶地看着她脱他的鞋,意识到她是要他洗脚的时候,说,“我已经洗过澡了!”
“我说做实验啊!”她将他的一只脚按进水里,又去脱另外一只。
“什么试验?我自己来吧!”他不习惯她这样对自己。
“这样的,我听余嫂说,用这个洗脚,脚就会没味儿了!”她说着自己编的谎言。对一个人好,还不能说在明处,真是辛苦啊……
“我的脚有味儿?”他放下书来,直瞪瞪地看着她。
其实没有……
她捏住了鼻子,有些夸张,“就是有嘛!你们自己习惯了闻不到!不行!你就得洗干净了!不然不准上床睡觉!”说完她脸一红,她在说什么呢?人家可没稀罕跟她睡……如果他接一句那他出去睡或者睡沙发,她就真是自找的了!
他看了她一会儿,没再吭声。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用手撩了水,给他烫小腿,却见他小腿上好几个疤。
想起余嫂今天说的,他们这些人,哪个身上没几处伤,又觉心疼,温热湿润的手情不自禁就摸了上去,柔滑细腻的手摸在那些坑洼不平的伤疤上,便想着他是怎样受的这些伤,身上指不定还有别的伤处,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一道道,好像疼在她心口一样。
而他脚一浸入热水里,就舒服得全身一松,血液循环都随着这温度的传递而增快了。此时,被她一双小手摸着小腿,难言的酥痒在血液里流动,他不禁靠在了沙发上,有些享受。
眯起眼来,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用想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便道,“都是过去的伤了,皮肉伤而已,早好了!”
她也不说话,只嗔了他一眼,低头给他按脚。
他倒是没有阻止她,只问道,“不是嫌我脚有味儿吗?你还用手碰?不怕手也有味儿?”
呃……她眼睑微微一颤,答道,“不是泡了药吗?有药就没味儿了……”
他不语了,只盯着她看。
部队谁不知道老余媳妇儿每天给老余洗药水脚?据说那是防风湿的,从没听过还能去脚味儿……
不过,他没有点破她。
水渐渐变冷,她拿来毛巾给他擦干了,又把那双蓝色的绒拖也取了过来。
“我可以不穿这个吗?”他始终无法接受一个男人穿这么娘的东西……
她还是像上次那样,用坚定的眼神瞪着他,
他只好再一次服了软,听凭她把那两只毛茸茸的东西套在自己脚上。
她这才满意了,准备端水去倒掉。
他抢先了一步,“我来!”
看着他端着水,高大的背影进入浴室,心里暖意渐渐弥漫,其实,也不完全是木头一块,不是吗?
返回来,他坐进沙发里,重新捧了书看,她则开始做自己的事,洗澡,洗衣服。
想起余嫂说的一句话:春宵一刻值千金。
不知道今晚会是个什么情形。
她穿着粉色的兔拖从他面前走过,假装要拿东西……
没反应……
再走一次,去喝水!
还是没反应……
反反复复几次后,没了趣,她扁了扁嘴,“我睡觉了!”说完爬上床去。
床上又恢复了惯有的一丝不乱,被子也是方方正正的豆腐块。
她打开来,躺下。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还是袭来。
其实她知道,褥子下的照片定然已经被他取走,可是,东西虽然不在了,却如同在枕下烙了个印一般,而且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上,总感觉,这张狭窄的单人床上,还有着芊琪的位置……
她闭上眼睛来,告诉自己别想……千万别再想……
心里却到底还是混乱不堪……
猛然觉得身边多了阴影,慌乱地睁开眼来,果然是他立在床边。
“我也睡了!进去点!”他站在床边说。
一张单人床,她睡在正中间,外侧的位置便不够他躺。
她往里挪了挪,他高大的身躯便挤了进来,紧紧挨着她。
她本想再往里挪的,可是,却没有再动,挤,是两个人在一起最温暖的姿势……
“床小了点,过了年得换张大点的!”他低声说。
她内心里小小的喜悦,这是为她下次来做准备吗?
不过,她不喜欢大床,她就喜欢这单人床,喜欢和他挤在一起,肌肤相贴的感觉。
他侧了侧身,这样才算是把整个身躯都挤在了床上,否则,平躺着还有小半个身子悬空……
只是,这样一侧,便将她的样子收入眼底,尤其,他长手长脚的,感觉这床上多了这个女人之后,就没地方放了!无论怎么搁,触到的都是她柔软的身体,偶尔,还能直接触碰她温热柔滑的肌肤……、被子里骤然升了温,和平常一样的军用被子今天似乎特别保暖,他有些热了……
他在被子里动来动去,寻找最佳的姿势,可以既睡得舒服,又避免碰到她。
“别动!动来动去被子里都冷了!”她低声道。
冷?他都快热死了,还冷?
不过,总算听了话,不再乱动。
然,他不动,她却动了起来,亦侧身而卧,枕头上,两人突然面对了面,她的呼吸里含着淡淡的香气,一阵一阵向他扑过来,他想起了一个词语:香气袭人……呼吸突然就紧了,仿佛有什么东西锁了喉一样。“挤吗?”他问了句废话,声音有点暗哑。
他晚上喝过酒,为什么每一次他喝过酒说出来的话就别具诱惑力?好像那些酒通过空气里的分子直达她肺里一样,熏得她也醉意萌生?
是她被熏醉了,视线模糊了么?眼前的他,脸上蒙着一层朦朦胧胧的光,让他那原本黑沉沉且线条僵硬的脸,竟有了模糊的光晕。
她怔怔地,手抚上他的脸,硬硬的胡茬扎在她手心里,她的眸光愈加水雾迷蒙起来……
“你喝酒了……我好晕……”她迷蒙了双眼,傻乎乎地说。
这是什么傻话?他喝酒了,她晕什么?晕的该是他……是他才对……
微醺的他,在一片袭人香气的包围中,头越来越昏沉,如中了魔咒一般朝着那香味的源头越来越靠近……
最终,攫取到了那芬芳之泉,黏上,如陷入一片柔腻馨香的漩涡,再无法自控,只能将她整个身子收入怀里,任凭自己往更深的漩涡里陷下去……
她却突然不允,双手撑着他,眉目间又娇又柔,“等等,你先叫我!”
“叫你?”他有些急躁,这个时候还玩什么花样?他正上火!
“不嘛!”她坚持着自己的原则,言语间却满是撒娇的意味。
这般如水的娇媚怎堪拒绝?他投降,“好,叫什么?”
“叫媳妇儿!”她想了想。
“好,媳妇儿,现在可以放行了吗?”他挺身欲进。
她却再一次拦住了他,脸上仍是思索的表情,“还是不行!你叫我……桃桃吧!”其实,好想要他叫自己囡囡,可是又怕吓着他,这时候吓着可不是开玩笑的,不知道会不会阳/痿……
“好!桃桃!现在可以了吗?”他急得汗水大颗大颗地滴。
是不是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掌控他,让他乖乖听话啊?
陶子决定得让他印象深刻一点,继续摇头,“还是不行!我再想想!”
他急了,“还想?急行军啊!怎可贻误战机!”
她无语了,这叫急行军?
“再叫最后一次,亲爱的媳妇儿桃桃!”她很认真的表情。
他要爆炸了,却又无可奈何,不过,这太恶心了点吧?
她哼了哼,“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他哭笑不得,这话用在此时也太离谱了吧?他果真有个奇葩媳妇儿……
“我身家全交给你了,你还要什么?”他低下头去吻她,想故技重施,用酒精和亲吻将她给弄晕。
偏偏的,在这种决不能轻易掉链子的关键时候,陶子居然挺住了,脸往侧一歪,“不能使糖衣炮弹!使了也没用!就要叫一声!”
他板着脸,流着汗,准备硬冲,“谁说我使糖衣炮弹?我使的是真枪实弹!”
“……”陶子无语,这傻木瓜偶尔说出句话来,还是很有幽默感的……
可是,她怎么能因为一句笑话就缴械投降?!她要坚持到底!
用手用力撑开他沉重的身体,小声的呜咽,“解放军叔叔欺负人!解放军叔叔怎么可以强行逼良家妇女就范!”
他快被她闹疯了,不过,她那可怜兮兮的表情,小猫一样呜咽的声音还真打动了他,最后,只好俯下身来,轻轻在她耳边说,“亲爱的媳妇儿桃桃……”
她心里一松,满满的暖流往上涌,警惕也自然放松了,那一刻,心里真的也是圆满的,耳边全是他热热的呼吸和轻柔的呼唤:亲爱的媳妇儿桃桃……
他知道,她是桃桃,不是芊琪,就够了……
“以后……不准叫我那谁……我有名字的……”她喃喃的,沉浮,放逐……
夜深人静,而他,则似乎精力还不错,斜靠在床头,随手拿起了搁在床头桌上的烟,正欲点火。
他每次都要抽烟吗?
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雪白手臂来,抢掉了他的烟。
他斜眼看着她,眼里迷乱的色彩褪去,眸光便十分清明,似在问她,干嘛?
她鼓起勇气,抱着他腰,头枕在他腹部上,“这两次都没有任何措施,也许……可能……会怀孕呢?”
他的身体微微一僵,良久,沉闷的声响起,“你想要孩子吗?”
“嗯……随便……可是爸爸妈妈想要抱孙子了……”她做梦都想有一个和他的孩子,这样,他们两人就有了血与水的羁绊和联系,可是,还是不敢说,只拿宁晋平和严庄说事。
他没有说话,只“嗯”一声。
她大喜,情不自禁更紧地挨着他,“所以,你不可以再抽烟!”
他稍作犹豫,到底还是给了她承诺,“好。”
“真的?!我不在这里的时候你也不能抽!你得写保证!要不写个军人十不准什么的吧!”她开心地仰起小脸,只是不希望他再抽烟,余嫂说的,白头偕老,白头偕老,要一起白头才有所谓的偕老啊……
他凝视着她,眼神有些恍惚,竟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她有些怕他这样的眼神,这样的恍惚里,他看见是她还是芊琪?捏着的是她的鼻子还是芊琪的?
忍不住便小心翼翼地问,“喂,我是谁?”
他怔怔的,好一会儿才回答,“除了那个傻里吧唧的桃桃还会是谁?”
她满足的一笑,忽略了他的迟疑,不想去思考他的迟疑是为什么,只要他记得她是桃桃就好……
“那军人十不准呢?写是不写?”她趴在他硬邦邦没有一丝赘肉的肚皮上问。
“这个不能开玩笑!”他脸色僵僵的,自是不会应允。
“那写老公十不准!”既然军人俩字不能随便开玩笑,那老公总可以吧?
他黑着脸,在迟疑,“我是军人,说话算话,怎么会出尔反尔!”
她努了努嘴,很是没趣,不吭声了。
他身体下滑,滑进被子里,她便躺在了他胸口。
右手将她搂住,关了灯,“睡吧,别瞎想,我答应过的事是会做到的!”
很是疲累,她却不想睡着,难得和他有这样相拥的时刻,格外弥足珍贵,便想和他说说话。
手,轻轻地在他紧绷绷的肌肉上滑行,从肩头,到手臂,再到胸口和腹部。
在他肋骨的地方,感觉到长长的一道粗糙的疤,手,便在那上面上上下下的抚摸。
他伸手按住了她的,不准她乱动。